“晚晚,來。”
帝雲冥一抬眸,看到了她,唇角立刻就漾起了笑意。
晚晚把手遞給他,在他身邊一坐,慢慢轉頭看向了沈溪澈。他
正視前方,一臉興致,似是很享受這種輕歌曼舞。
“你看他幹什麽?”帝雲冥在她耳邊小聲問。
“長得好看,當然要給人看。”晚晚笑。
“晚晚,皮癢了?”
他捏住她的手,輕輕一擰。
晚晚反過頭來,瞪他一眼,“霸王竹!你還能再不講道理一些嗎?你坐在這裏,大搖大擺看著女爭豔,我看的人包得像粽子呢!”
“哈,我說一句,你頂十句!”
他低低地笑起來,手指捏著她的下顎,俯過就是一吻,說:
“居然不閉眼睛,不知羞!”
“是啊,你純潔!”晚晚譏笑,轉頭看向那些舞姬。
帝雲冥眼神黯了黯,轉頭看向沈溪澈,淡淡地說:
“溪澈公子多才,本事通天,這天下隻怕沒有溪澈公子辦不到的事,見不到的人。”
“過獎。”沈溪澈轉過身來,向他抱拳,謙遜行禮。
“實至名歸……”帝雲冥唇角噙著一絲冷笑,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溪澈公子來回奔波,也著實辛苦,若總是铩羽而歸,未免得不償失。”
沈溪澈不慌不忙,依然滿麵春風。
“王上不要誤會,我血玉門從來都隻為錢,並不害命,收錢辦事,乃生意人之本份。過往多有冒犯,還請王上大人大量,計往不咎。”
“你們兩個作文章呢?”
晚晚聽得不耐煩了,隨口打斷。
帝雲冥揚了揚眉,手指在古樸的雕花木桌上敲了敲,笑著說:
“非也,孤王隻是懷念溪澈公子撫的琴而已,來人,取冰魄合歡琴,讓溪澈公子和風而奏,一定美妙非凡。”
晚晚明白,她問步蘭蕙的話,會有人告訴帝雲冥,他已然和她想到了一起。
侍衛匆匆去了,這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安陵元眼珠子一轉,笑了笑,高舉酒樽,向二人說:
“王上和娘娘真是恩愛啊,所謂不羨鴛鴦不羨仙,也就王上和娘娘這樣的真感情了。小王,敬王上和娘娘,願王上和娘娘白頭偕老,永結蒂蓮。”
帝雲冥心中正爽快,便和他飲了一杯,才放下酒樽,便聽到馬蹄聲急急傳來。
一名全身鎧甲的士兵從馬上跳下來,大步過來,一抱拳,大聲說道:
“王上,先鋒軍已經攻陷了陸黃城,迎王上入城。”
還真是勢如破竹!
這才幾日,西崇已拿下了三分之一!
帝雲冥心情大好,一拂袖,站了起來,朗聲說:“重賞先鋒軍上下,明日辰時入城。”
“恭賀王上,王上一定能一統天下。”
安陵傑趕緊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麵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原本帝雲冥是討厭這種小人的,可此時勝利讓他心情舒暢,也懶得費神去討厭人,一笑,令人再拿酒來,盡情狂歡。
“晚晚,你也喝。”
帝雲冥喝了一口。
“啊……”她喝了烈酒,撫著發燙的臉,嗔怪地抬手打他,“你瘋了,我還得給天下喂奶呢,他醉了怎麽辦?”
“嗬嗬,我兒子,喝點酒又如何。”
他朗聲笑著,伸臂攬緊她,用力往懷裏揉去。
“王上,琴來了。”
兩名侍衛過來了,手裏托著用厚厚的錦緞包著的冰魄合歡琴。
這琴太過陰寒,二人不得不輪流拿一會兒,以免手臂被凍僵。
晚晚親手揭開了上麵抱著的錦緞,火光映在這晶瑩的琴弦上,根根剔透,如火中烈金。
她的手指在弦上輕輕拔動幾下,才遞給沈溪澈,眸色一閃,唇角邊就有了故意挑釁的笑意。
“來吧,溪澈公子。”
一旦有了疑心,連贈琴之舉,都成了故意。
晚晚倒不希望這樣,她其實挺想這公子真的隻是一個愛財之人。
沈溪澈捋了一下耳側的發絲,欣然起身,手起手落,那琴就抱在了懷裏。
別人撫琴,琴身橫放。
他卻抱在臂中,豎起來彈。
一陣大風起,火光往他站的方向撲來,紫衣烈烈,玉簪攢起的長發被吹拂到了肩前,他看了一眼晚晚,食指一勾,弦聲尖銳一響。
正當眾人變臉,以為他故意搗亂時,五指突然快速拔動起來,就像有大雨滂沱而來,眾人的心都跟著一緊,甚至還有人抬頭看天,看是否真有大雨落下。
他手指稍緩,這節奏就變了,就像冬春交接時,那林子裏化掉的雪溪,水聲細致,清澈,滌**人心。
這人的琴藝,還真不同凡響。
晚晚偎在帝雲冥的懷裏,盯著沈溪澈看著。
他抬眼看來,輕輕地唱:“看不完錦繡江山如畫,前世憂、今生愁。再回首,曆盡風華。”
他這句一出,四周就有將軍們笑起來。
“溪澈公子果然才貌雙絕啊。”
沈溪澈有淳祀宅,這裏人人皆知,他手下有美男上百,專供達官貴人玩樂,說直了,他也就是個小倌兒頭目,為了財,什麽事都肯幹的人物。
沈溪澈卻不在意這些嘲笑,隻低眉繼續唱:“十九道縱橫,千百世情紛爭。獨坐對孤燈,枯棋思至深更,局終轉身,不流連餘溫……世人皆笑情深不壽,覆水難再收……”
“好了。”
帝雲冥卻怒聲而起,一拂袖,案上的碗碟,酒壇悉數往沈溪澈的身上飛去,酒壇碎了,粗陶片劃過了他的手臂,血腥味兒在風裏彌散。
晚晚不知帝雲冥為何突然發怒,轉頭看了他半晌,又看沈溪澈。
他平靜地抬眸,唇角依然含著淺淺笑。
“沈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今日喜慶,應奏凱旋曲。”安陵傑趕緊站起來,打著哈哈圓場。
“散了吧。”帝雲冥冷冷地刺了一眼沈溪澈,轉頭就走。
“怎麽了?”晚晚快步跟上他,疑惑地問他。
這曲子雖傷懷了一些,也不至於讓他如此暴怒呀。
“乏了,歇著吧。”他頭也不回,步子愈大。
帝雲冥最近有些喜怒無常,晚晚不知為何,隻能快步跟來。
安陵傑走到沈溪澈身邊,伸手摸了一下那琴,立刻就縮回了手,連連甩著,苦著臉說:
“公子,你說我是這鳳凰的前世戀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看她,不怎麽理我呀。”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沈溪澈笑了笑,慢步過去,把琴放到了桌上。
“可是……我看這個北商國皇帝,很是可怕呢!”
安陵傑又說,臉色更苦,“不如我們回去吧,我也不想要什麽鳳凰當我的皇後,我隻想過安樂日子,我不想打仗,把大晉國給他便是,隻要他不動我,我願意按歸納貢。”
沈溪澈扭頭看他一眼,唇角揚了揚,淡淡地說:“宿命。”
“那、那、那我不想宿命,我想回去,明早就動身。”安陵傑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走。
“宿命就是宿命,你躲不過。”沈溪澈唇角抿了抿,慢慢走向了晚晚的大帳。
“站住。”
侍衛拔刀,攔住了他。
他抬眼看著那大帳,那裏光暖暖,她在散開長發,柔軟的身影映在大帳上,青絲一甩,坐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著,旁邊的侍衛譏笑道:
“公子也是閱盡人間美色的人,怎麽今日如此失態?何況我北商皇後傾國傾天下,不是你能覬覦的,快回去吧。”
他轉過頭,看著侍衛問:“你可知什麽是情深不壽?”
侍衛怔了一下,隨即朝帝雲冥的大帳一抱拳,滿臉不屑地說:
“如今我等為國而戰,哪有時間提這些兒女私情,我們沒空像公子這樣閑散,成天風花雪月,我等是要報國盡忠之大丈夫!”
“是啊,大丈夫,何談風花雪月?不動情,便不為情苦,不為情苦,便不會千年寂寞。”他一笑,轉身走開。
“瘋子!”侍衛嘰咕一句,繼續在四周巡邏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