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帝雲冥正在竹下站著,微抬著下巴,俊朗的臉上蒙著一層冷漠。彩馥站在他的身後,向他小聲描述著步晚晚現在的姿態。

“懶蟲!讓步知道進來伺侯孤王。”

他微微側了臉,垂下密睫,狹長的眼睛裏,有稠烈的光,一閃而過。

“是。”

彩馥剛要過去,又被他一聲喝住。他薄唇抿了抿,沉思片刻,低聲說:

“都退下。”

彩馥輕輕抬手,眾人立刻跟著她退到了更遠的地方。

步晚晚正在竹香裏徜徉,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摘去了她眼上的竹葉。她微眯了眼睛,迅速出手,扣住了帝雲冥的手腕。

與剛遇上他時不一樣,步晚晚的魂和步舒昕的身體已愈加彌合,步舒昕原本有些虛弱的體質,也漸漸變好,她的動作比之前更加敏捷,這一出手,正掐住他的穴位。

帝雲冥臉色沉了沉,暗自運力,手一揮,步晚晚就順勢躍了起來,一手摁在他的肩上,在空中翻了個邊,落在地上,手卻被他反拉著,一直拽回他的懷裏。

“步知道,敢對孤王動手!”

“師叔見諒。”步晚晚脆嘣嘣地叫了一聲。

“你說什麽?”帝雲冥麵色一沉,手指用力。

“嘶……師叔,舒昕已是飄渺門第子,洛君瑜的大弟子。”步晚晚痛得一震,趕緊大聲說道。

“見鬼!飄渺門從不收女弟子!”帝雲冥冷冷一笑,手掌抓得更緊。

“你去問他!”步晚晚痛得冷汗都出來了。

“走,若有半字假話,今晚就活剝了你。”帝雲冥冷冷一哂,拖著她就往前走。

“王上。”彩馥趕緊跟過來。

“你們不用跟著。”

帝雲冥轉頭看了一眼,左手抖了抖,指間多了一根鋥亮的鏈子,直接扣到了步晚晚的奴字手環上,又扯掉了她故意包在手環上的布片,頓時鈴聲脆響,那奴字閃閃發亮。

帝雲冥把鏈子的另一端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拉了拉她,大步往前。

“幹嗎鎖著我?”步晚晚惱羞成怒,她最恨的就是這隻手環,可是她用盡了辦法也取不下來,越往手掌外褪,它就縮得越緊,隻能用布裹在裏麵,不讓它響得令人心煩。

“免得你跑。”

他冷冷說了一句,攬住她的腰,往雪色馬上一丟,自己也坐了上來,雙腿輕輕一夾,馬就往前飛奔而去。

宮外確實有自由,可惜她被他銬住了。

“帝雲冥,你不是武功高強嗎?還怕我這小女子跑了?”步晚晚扭過頭,故意刺他。

“你詭計多端,滿腹惡念謊言,誰知道會耍出什麽花樣,孤王這叫萬無一失。”帝雲冥譏笑幾句,手在她腰上緊掐著。

“別占我便宜。”

她用手肘往後打了打!

“你有便宜可以讓孤王占嗎?”

他貼著她的耳朵低笑。和她鬥嘴的時候很有意思,讓他心裏放鬆。可下一刻,帝雲冥腦海裏就想起了步晚晚那晚的夢囈。

想及此處,他的手掌就鬆開了,臉色也些冷漠。

東宮已經改成了洛府,裏麵的斷壁殘垣並未修複,洛君瑜沒有官職,在外人麵前,他隻是帝雲冥的師兄而已,但是,帝王之師兄,地位已經崇高到無人敢惹,並且有無數人前來巴結討好。

此時的洛府正熱鬧,不時有人抬著大箱子進去,然後空手回來。

“嘖,師傅還挺會斂財!”步晚晚眼前一亮,越加喜歡洛君瑜,跟著這樣的男人,才有肉吃!

不知為何,這一聲師傅叫出來,讓帝雲冥分外惱怒!

心中滿漲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像硬生生地塞了把完整的魚骨架進了心裏。

步晚晚此時還在竊喜中,可以光明正大看翠姑姑了,不想這惡帝一伸手,拎著她的肩,把她從馬上給丟了下來。

步晚晚身手不管有多敏捷,還是在一個空翻,落地退了好幾步之後,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真沒風度。”

她迅速爬起來,拍拍裙子,忿恨地罵榛。

“步知道,真該縫了你的嘴。”

他扭過頭來,俊顏蒙霜,一聲低斥。

步晚晚覺得她可能之前還穿越過一次,那一次她把帝雲冥**了,所以這一次,她來反受**!

洛君瑜就在前麵的亭子裏下棋,左手和右手下,這一招和帝雲冥倒挺像。

見二人過來,他也未起身,隻一手抓起了酒壺,笑吟吟地說:

“師弟,你看這一局棋……怎麽解不開呢?”

成天吃喝玩樂,還有財進,這種人生該多麽空虛,又多麽快樂啊!步晚晚慢步靠近,抱拳行禮,脆嘣嘣地請安。

“師傅,徒兒來了。”

“舒昕啊,你的口訣背會了嗎?”

洛君瑜轉過頭來,朗眉星目,滿臉溫和笑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說:

“舒昕怎麽髒得像皮猴兒一樣?”

步晚晚嘴角牽動,往下一彎。洛君瑜還真把自己當成長輩了,說話老氣橫秋,一聽就是在占人便宜?再說了,有這麽漂亮的皮猴兒?

“師兄,你居然真的收她為徒?”

帝雲冥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棋盤上,玉棋雕成的棋子頓時高高震起,洛君瑜身形一起,一手在空中揮過,坐回凳上時,棋子已然歸位,不……還有一顆,深深地嵌入了亭子的石頂上!

“你弄少一顆棋,如何下?”

洛君瑜微歎一聲,抬眼看那枚棋。

帝雲冥寒著臉色,冷冷地問他:“我在問師兄,為何收女子入門?師尊曾說過,飄渺門絕不收女弟子!”

“那是因為師尊沒遇上過她這樣的女弟子!”

洛君瑜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看步晚晚。

“讓你背口訣,快背來聽聽。”

步晚晚站定了,腦中立刻閃過那本冊子上的口訣。

帝雲冥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變得震驚。口訣一共一百零八句,步晚晚背得一字不差。

“看到沒有,可有趣?”洛君瑜轉頭看帝雲冥,低聲問他。

“確實有趣。”帝雲冥麵色暗沉,看樣子洛君瑜還真心要收她為徒了。

“走走吧。”洛君瑜站了起來,慢慢地往亭子後的梅園走去,到了園中時,捂著胸口輕咳了起來,漸漸的聲音大了。

“又犯病了?”帝雲冥扶住他,低低地問。

“北商的天氣,我還是適應不了,再住段時間,等若水來了,我還是回山裏去。”

洛君瑜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拔了塞子,往嘴裏倒藥丹。

“那你收這徒弟幹什麽?”帝雲冥不免有些慪氣,這不是給他找事嗎?那丫頭頂了飄渺門的句號,不知又要給他如何作對!

“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洛君瑜突然轉過頭來問他,依然笑眯眯的,卻讓帝雲冥的神情一下就僵了下來。

他們為同門,當然都修過讀心術,雖然洛君瑜因為體質的原因,武功和修為不如他,師傅也把飄渺門傳給了他,可是洛君瑜的讀心術卻比他要高,洛君瑜讀心,靠手指,也靠眼睛,他能看到人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當然比帝雲冥要高明。

帝雲冥轉開了臉,不願意承認自己因為步晚晚在榻上想別人而生氣——

當然,這是應該生氣的,沒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女人,去想別人,有時候盡管你不喜歡這女人,也會被她挑得怒火滿漲。

“師弟,喜歡女人又不可恥,她很漂亮,哪有你說的醜。”洛君瑜一樂,大步往前。

“嘶,那醜八怪。”

帝雲冥不屑地低嗤,跟上他的步子,又冷冷地說:“總之,讀心術,本尊主絕不許你傳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