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馥的臉黑了,一甩袖,大步走開。
步晚晚這才聳聳肩,盯著手裏的果子看了半晌,手一掄,往窗外丟去……
對,步晚晚她是怕死的!更是怕**那種下三濫到骨子裏的玩藝兒的!
那枚果子砸過了窗外的竹枝,撲嗖嗖的葉片亂響,緊接著,便是一聲低聲慘叫……
“啊……誰砸我?神呀,十兩銀子一個的櫻桅果……這是誰啊?彩總管,您快看這個,快看這是櫻桅果……”
步晚晚縮了縮脖子,聽著那小太監的聲音消失在遠處,洗了手,縮**去睡了。
明兒還要早起掃地!
做人麽,就應當早睡早起,奮發圖強,像公雞一樣早早打鳴,早早占領貌美的母雞!早早地、實現步晚晚自由天下的夢想!
……
晨曦的光,淡薄的塗沫在焰宮的地磚上,步晚晚打著哈欠,用力揮著笤帚,掃開落在地麵上的竹葉。
“王上起了。”
突然,婢女們匆匆地往焰宮正殿跑去,十個人,腳步輕巧,聲音低柔,手裏捧著的水盆,裏麵的水不停晃**,卻不灑出一滴水來。
步晚晚讓到路邊,看著她們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學了兩步,又想了想那本心法上的口訣,手揮舞著,打向身邊的墨竹。
“王上早朝。”
婢女們又退出來了,恭敬地立於兩側。
步晚晚有點兒訝異,昨晚他應該在傅玉瑩那裏才對,難道還掙紮著回到焰宮?又或者說,傅玉瑩在裏麵?
帝雲冥一身玄黑龍袍,頭戴九毓黑玉珠冕,雙目淩厲,麵色冷竣,大步踏過了地磚,往前走去。
彩馥隨侍在身後,手裏捧著一疊折子。
步晚晚覺得更奇怪,別的皇帝都是太監近身伺侯這些事,可帝雲冥卻用了一個半老徐娘,還是那種姿色平常的。
不過她又想,是男是女,長得是美是醜,對帝雲冥來說沒什麽區別,反正他隻有那一晚看得到。
天漸大亮。
步晚晚麻利地掃完了院子,拎著水桶去擦焰宮大殿的高木架。彩馥的一絲不苟表現在任何一件小事上,比如她要求這架子上不得有一絲灰塵,若她檢查出有不幹淨的地方,步晚晚今天就不能吃飯。
步晚晚剛開始以為是針對她,可看到滿宮的人都戰戰兢兢地做事,便知道這女人確實是個迂腐至極的老古板。
“步舒昕,你快別擦這裏了,你外麵還有一大片地沒掃呢!”
懷珠一臉憂愁地跑過來,拉著她的袖子往外走。
“什麽,外麵也歸我掃?”
步晚晚拖著笤帚,愕然看著焰宮外的一大片地,北商的風,在春天裏也不含糊,刮來枯葉無數,鋪在眼前的地上。
“你快別看了,趕緊掃吧,不然沒飯吃呢。”
懷珠又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開。
“喂,你忙完了幫我來掃呀。”
步晚晚趕緊叫她。
懷珠擺擺手,頭也不回地一溜小跑,跑出了她的視線。
焰宮裏一共隻有二十名婢女,每個人有明確分工,帝雲冥的衣食住行,全由彩馥帶領這二十個人負責,尤其是他的飲食,彩馥親自下廚,每一樣食材都是她嚐過之後,才會使用。他的衣裳也是由這女婢之中手最巧的四人縫製,從布料到錦線,外麵人都碰不到。
步晚晚這種級別的,就是幹粗活的最低層的婢女,懷珠都比她好,是負責洗衣裳靴子的,那可是帝雲冥貼身之物。
步晚晚拿著笤帚用力揮了一會兒,掃幹淨這邊,那邊又落下了葉子,三番幾次,看得她火冒三丈。
杏眼兒一眯了,突然就用那些婢女的步法來走,口中念著心法口訣,以笤帚為武器,在地上快速揮過。
剛開始的時候很不順,可試了幾回之後,步晚晚的動作開始流暢漂亮,行動流水一般地在大平裏舞動。
衣衫已經單薄了一些,裙擺隨著她靈敏的步子掀起,及膝的長發飛舞起來,手持笤帚,摁於地上,身子卻飛快地旋轉幾圈。
就當別人以為她要停下時,她又雙手緊握了笤帚,雙腿飛快地揚起來,淩空翻了一個身,落地時,腰往後弓,美美的彎成了一彎虹……葉片被她利落的全推到了路邊的花叢裏!
她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笑吟吟地轉頭。
隻見傅玉瑩正扶著宮婢的手,訝然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
“我還以為昨晚看錯了,原來真是步小姐。”
“瑩貴妃。”
步晚晚福了福身子,給她行禮。這稱呼實在夠嗆,令人想笑。
“步小姐會武功?”
傅玉瑩慢步走近來,微微點頭,輕聲問她,神態裏隱隱浮著幾分驕傲。傅玉瑩的高傲,那是從骨子裏傲出來的,她長得美,自小也聽著這讚美聲長大,所以看人、說話、舉手投足裏,都透著這股子傲勁兒。
“嗯,師傅傳授了一點。”
步晚晚點頭,微笑揚頭。
“師傅?”
傅玉瑩愕然地看著她,侯門女子拜師學藝,這在北商國裏似乎隻有絳芸王妃一人,想不到步舒昕也這樣。
“洛君瑜是我師傅。”
步晚晚向宮門外的方向抱了抱拳,師傅都叫了,還不拿出來用用,那太虧了!傅玉瑩既然找上門來,她自然要靠一靠那尊真佛。
傅玉瑩的神情果然微微變了變,向她點點頭,輕聲說:
“原來如此,難怪步小姐如此好身手。王上是飄渺門的關門弟子,父親說王上的武功出神入化,君瑜公子是王上的師兄,武功自不必說,步小姐果然是女中豪傑。”
“不敢當。”
步晚晚輕輕一笑,洛君臨的名字還挺使呢!
“明天是我的生辰,請步小姐賞個光,和君瑜公子一起過來。”
傅玉瑩又笑了笑,明顯沒有方才那般傲氣了,也不等步晚晚答應,就扶著婢女的手,徑直往前走去。
再往前就是牡丹園了,住在這皇宮裏,要麽在寢宮裏悶死,要麽隻能去禦花園裏放風——真跟坐牢似的!步晚晚擰擰眉,把衣領扯開了一點,去竹下的石凳上休息。
額間的火焰被汗水淌過,微微刺痛。
她撫了撫,抬起雙手來看,馭火術神奇恢複,又神速消失,這讓她十分失落。可人生就是這樣,你總是身不由已地不停地往前走,遇上不同的人,又失去以前擁有的人,你看過不同的風景,又遺忘了那些風景。
步晚晚躺在石凳上,仰望著黑竹,情不自禁地想著帝雲冥昨兒晚上叫的那一聲……綰綰……
晚晚嗬……那樣的愛情,你可能再也不得不到了!那樣的景楓,你也不可能再遇上了!他遺棄你的原因,或者就是因為你隻是他生命裏匆匆滑過的一抹亮光,而他,要追尋更亮的那朵風景。
步晚晚決定不再想念景楓了。
思念是把刀,把她的靈魂切割得肢離破碎,她連這籠子都出不去,連帝雲冥也應付不了,她有些精疲力盡,空不出多餘的腦子去想他……
那麽,景楓,再見!
一片竹葉飄飄搖搖地落下來,正落在她的眼睛上,她沒有拂開它,而是閉上了眼睛,深深吸氣,嗅著這竹葉上的芬香,她太愛這香味了,能讓她放鬆,沉靜,入迷……甚至,想大睡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