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晚晚看著她一臉落暮,心中不免有些悲憫,她憫的是這些可憐的女人們,心愛的男人要討好別的女人,她們還得使出渾身解數去迎合。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洛君瑜起身,帶著步晚晚出來。

步晚晚心情無端低落下來,掐了一把洛君瑜的胳膊,小聲說:

“師傅,你為什麽不能帶我出宮呢?我不想留在這裏。”

“這裏很好嘛,不愁吃穿,還有美人可看。”

洛君瑜左顧右盼,目光在路過的宮婢身上流連。

“你……”

步晚晚氣結。這個師傅最大的本事,可能就是氣得她說不出話來!

“晚晚,為師隻能教你一些皮毛武功防身而已,卻不能帶你回飄渺門,你若想武功大成,還得潛心苦練。”

洛君瑜扭頭看她一眼,語氣嚴肅起來。

“為什麽?”

步晚晚很是驚訝,既收她為徒,為何又不帶她走?莫非也隻是玩樂一場?

“我和你師娘還有些事要做。”他淺淺一笑,慢步往前踱去。

步晚晚看著他的背影,隱隱生起了些奇怪的感覺,帝雲冥是惡生生的存在,可是洛君瑜雖然每天嘻皮笑臉,卻總讓人覺得他隨時會隨風而去……

她腦中又無端地冒出一句話:自百古紅顏多薄命……

可這是說女人的嘛!她搖搖頭,把這荒唐的念頭拋走,再說了,就算命薄,也得先薄了帝雲冥,他長得更好看。

師徒二人一直往前,遠遠地,就見著回了她的小屋前站著幾個人,是彩馥和幾位宮婢們。

“舒心美人。”彩馥過來,微微點頭,一揮手,讓宮婢們捧上了衣衫鞋襪。

“什麽?”步晚晚愕然看她,叫她什麽?

“王上下旨,封步舒昕為舒心美人,請舒心美人更衣,晚些準時赴宴,記得準備好賀禮,一盆花。”

彩馥形容淡淡,說完就走。

步晚晚眯了眯眼睛,扭頭看洛君瑜,“師傅,你還是見死不救嗎?”

“你升官了,死什麽死!”

洛君瑜拍拍她的小腦袋,咧嘴一笑,揚長而去。

步晚晚惱得無法宣泄,揪著衣服往樹上抽了幾下,回屋去換衣。果然是師兄弟兩個,陰陽怪氣,同出一門。

可晚上的花怎麽辦?

她越加惱怒,憑什麽他下了旨,她就得屁顛顛地去討好,請她過去吃一頓,她還得考慮!鮮花?等著吧!

對鏡梳妝,鏡中女子眉目薄怒,實在不是好臉色,若這樣去,不像是去赴宴,倒像是去打架!步晚晚一咬紅唇,既然他非讓她不好過,她就讓他的女人不好過!

反正他那地兒被她昨晚一拳給打綠了,短時間裏是不能行凶的,晚上好好整整他。

步晚晚心意打定,出門尋花。

不,她才不想動手做花,園子裏隨意挖一朵不就好了?

遠遠看去,有好幾宮的婢女們正在園子裏忙碌,都被他這突然而下的旨意弄暈了,有能耐門道的,早傳消息出去,讓家人想辦法,沒門道的,就在這裏打主意。

步晚晚也不理別人,在眾人愕然的目光裏挖了兩株黑牡丹,一株攢發間,一株拈手上,往園子外走去。

她步子在前,後麵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個步舒昕,是找死麽?黑牡丹是不許人碰的。”

“小點聲,聽說她是君瑜公子的徒弟,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嗬,再傳得厲害一點,步晚晚會更高興。

有人願得善名,步晚晚願得惡名,惡名遠播,敢惹她的人自然就少。做人嘛,何必假腥腥。

回屋子,找了隻瓷瓶,把黑牡丹往上一插,等著天黑去赴宴。

……

和萱宮。

傅玉瑩今日盛妝嬌美,她本就適合豔麗妝扮,眼角眉目間浮動風情,卻又是那樣淡泊清傲的性格,怎能不惹男人心跳加速?

她偎在帝雲冥的身邊,手拈了一枚玉白的果子,遞到他的唇邊,帝雲冥一低頭,咬了,又在她的唇上親吻了一下,十分親昵。

宴上還有傅玉瑩的兄長、堂兄堂弟,濟濟一堂,和歌笑語不斷。

短短半天的時間,各宮主子都帶了鮮花來了,步晚晚冷眼一瞧,不由得從內心裏漫起了一陣寒意。

如此春寒料峭之時,北商國根本不可能鮮花盛開,可是她眼前擺放著爭先怒放的鮮花。

嬌豔的藍色牡丹,這是西菀的祺貴人獻上的,這是一位個子嬌小,娃娃臉兒的女子,容顏可愛,祺貴人的父親,是五皇子帝雲坤的嶽父,九郡王之一的穎川王。

水紅的睡蓮,在綠葉的襯托下,高傲逼人。

這是東菀的鶯貴人獻上的,娟秀的眉下,一雙水眸正情意款款地看著帝雲冥。

鶯貴人的母親,是九皇子生母的親妹妹,當年名揚天下的第一美人,可惜生的這女兒差了點風姿。

還有鵝黃、濃紫、的**,嬌美欲滴的粉色水仙、……最不濟的也是蘭花和宮裏的梅枝,這還是最沒背景靠山的人才做的。

唯一兩個異類,當屬步晚晚和絳芸。

絳芸是親手做的絹花,一朵朵粉桃綴於翠紗製成的枝頭,栩栩如生,又熏了花香,足以以假亂真。

步晚晚本想帶黑牡丹來的,臨行前實在怕他咬人,所以換成了一朵頭花,還是布做的。

眾人一一獻了花,輪到步晚晚時,她微微一笑,舉起頭花,清脆地說:

“舒昕生來愚笨,父親不愛,娘親早死,外人皆說舒昕花癡,幸得王上不計較,還垂青舒昕,舒昕無以為報,特將這朵布頭花送於瑩貴妃,布頭花雖粗陋,份量卻沉,舒昕願瑩貴妃永遠是王上心頭上最有份量的那朵嬌花。”

這是嘴拙的步舒昕嗎,又刺了帝雲冥目盲不識美人,要選她這個黑姑娘,還用這布頭花討了好彩頭,讓傅玉瑩高興。

可別的女人聽了,心裏可不是個滋味了,看傅玉瑩的眼神別提多嫉恨,這眼神都不用掩飾,直接狠刺傅玉瑩,反正帝雲冥又看不到。

步晚晚不蠢,看到滿堂的鮮花之後,她已經明白了帝雲冥的意圖。

他雖擁奇兵,但是在世人眼中,他就是目盲,還暗中欺他目盲,他初立國,帝慎景落下的看似風光,實則四處漏風的爛攤子,他得一一收撿好。

國庫是空的,他一再要求眾貴族拿錢出來安置雪後流離失所的災民,這些貴族們卻一毛不拔,個個哭窮,如今卻能在嚴寒之中擁有比皇宮裏還要嬌美的花朵,帝雲冥麵上雖笑,心中卻已生了怒火。

另外,貴族和貴族之間錯綜複雜,唇齒相依的關係,也讓帝雲冥忌憚不已。

高處不勝寒,他如今坐在帝慎景當年戰戰兢兢維護的位置上,早已不是當太子時的那份心境,這時候的他,心更沉、更冷、更銳利、更有攻擊性。

“王上,綰綰很喜歡這朵頭花,王上給晚晚戴起來吧。”傅玉瑩走下來,親手接過了頭花,向步晚晚道謝,然後走到帝雲冥麵前,把頭花放到他手裏,托著他的手,發到自己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