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還死了。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談安歌還正在謀算著如何利用禍國妖妃大禮包的內容讓楚融帝心軟,將談夫人召進宮裏來。

妙花一臉沉重地將這個消息說出口的時候,談安歌甚至還維持著臉上的表情。

……怎麽會呢?

妙花道,“太醫署搶救了整整一天,都沒能搶救過來。本身方貴人已經懷有身孕五個月,此時若是滑胎是極為危險的,何況……蘇太醫早就斷言,方貴人腹中的孩子是一個死胎。”

談安歌閉了閉眼,“繼續說。”

“昨日,方貴人因為劇烈運動,又下水遇涼,滑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受不住劇烈的疼痛,她昏死過去後,墜入水中,乃是雪上加霜。”妙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談安歌的表情。

談安歌沉默了許久,在妙花以為她就這樣要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活該。”

誰叫她想要殺她。

如今,她隻是受了一個輕傷,而方還卻付出

這樣也好——方還若是醒來,麵對她的隻會是更加殘酷的現實,搞不好還要去牢房裏麵走一遭。說不定一係列事情下來後,方還依舊會將這個仇記在她的身上,趁談安歌一個不注意就想反撲。

“這還是陛下登基以來,後宮第一次死人吧?”談安歌道。

妙顏擔憂地看著談安歌。

她倒是不擔心別的,輿論總是不分道理且殘酷的,方還就這麽死了,輿論隻會將一切怪在談安歌頭上。

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的確是會這樣發展的——如果在謝予琛沒有強壓下這件事的前提下。

這一天以來,來匯報工作的暗衛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怕謝予琛脆弱的內心因此而暴走。

雖然除了龍一以外,他們的主子另有其人,但是因為他們被主子千叮嚀萬囑咐過——既然來了,便要絕對地效忠於謝予琛。謝予琛也絕非等閑之輩,不曾讓他們生出過任何不服氣。

“等一下。”

暗衛渾身一緊,“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翊坤宮那邊……怎麽樣了?”謝予琛問道。

暗衛想了一下,斟酌著用詞,“柔妃娘娘的狀態還不錯,似乎沒有受到特別大的影響。”

“狀態還不錯?精神狀態也是嗎?”謝予琛立刻問道。

“……是的。”

謝予琛不由露出一個笑容,暗衛卻覺得這個笑容使謝予琛看起來更加恐怖了。見謝予琛沒有其他吩咐,連忙腳底抹油地開溜。

謝予琛其實很想去看看她。

別看談安歌平時表現的那副樣子,其實她還是很嬌氣。

但是,他現在不敢去看她。

無論給自己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設,都很難說服自己麵對談安歌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

但是談安歌卻不容許謝予琛繼續這麽逃避下去。她想要麵見談夫人,必然不可能走正常的渠道,她要利用的就是楚融帝對她的惻隱之心。

係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果斷幹脆的宿主,之前的宿主麵對類似這樣的場景時,未免都會經曆一段傷心難過的時光。

【係統:你不難過?】

這下輪到談安歌好奇了。

【談安歌:你以前的那些宿主這樣的時候都會難過嗎?明明沒有難過的時間?】

【係統:人之常情嘛。雖然本係統作為一個智能AI不太理解人類之間的情感,但是還是能夠包容的。】

【談安歌:以前與你簽訂契約的宿主都是什麽樣的人?還是學生?】

【係統:當然是各行各業的人——以及,本係統才不會荼毒未成年呢。】

談安歌笑了。

那麽大概以前與係統簽訂契約的宿主都不是像她這樣的社畜。

作為一個社畜,她早就在社會這個殘酷的大染缸中不知道跌了多少個跟頭了。雖然她次次都頑強地爬起來,但是心中的情緒早已從一開始的委屈變成能夠毫無波瀾地麵對一切。

肩膀上的傷口不過是小傷罷了——比起這樣的傷口,談安歌曾經在一個城市孤苦無依,甚至連晚上住哪裏都不知道的時候,還是那時候更加來得無助。

她又不愛楚融帝,心中怎麽會感到真正的委屈呢?

楚融帝算計她,並不代表著她不可以反算計回去。

*

謝予琛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什麽底線的人,特別是在麵對談安歌的時候,他更加沒有什麽底線。因此在展開蘇鴻才遞來的信的時候,他當即往翊坤宮趕去。

信自然是談安歌寫的。她受傷的是左肩,並1不影響她右手活動。

而信上也隻簡簡單單地寫了一句話——“臣妾疼。”

或許是因為受傷的原因,談安歌穿的是一身霜色羅裙,很淺很淡,但襯得她容色更甚。當她水汪汪的眼睛望過來的時候,謝予琛發現裏麵竟然沒有他所想象那般的敵視,反而柔情似水得很。

謝予琛喉頭動了動。

男人總會輕易被女人的溫柔陷阱所迷惑,如果龍一在現場的話,一定會感歎一下現在古代的昏君便是這樣墜入女人的陷阱的。

“朕看到信上說……安歌疼。”

“現在見到陛下,臣妾感覺傷口又不疼了。”談安歌道。

謝予琛張了張嘴,本想說“你不怨我嗎?”,但終究還是住了口。

有一些事情不適於放到明麵上來說。雖然有時候誤會就是這麽產生的,但是總有人奢望對方能夠懂自己的心思。

謝予琛道,“讓朕看看。”

談安歌眨了眨眼,她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謝予琛是怎麽能夠一上來就耍流氓的。不過她還是任由謝予琛拽下了她的領口,露出被細布裹纏著的傷口。

“說起來,是到了換藥的時間了。”談安歌說道。

換藥這種事情謝予琛雖然稱不上陌生,但也稱不上熟悉——他給自己換過,卻從來沒有給其他人換過。

他做得格外地小心翼翼。

光是將之前纏著的細布換下來,他就花費了許多時間。談安歌都可以看得到她額頭上的細汗,不由覺得好笑,“臣妾不痛。”

“朕知道。”

“所以陛下其實可以不用這麽緊張。”

“……”

隨著最後一截細布被解開,謝予琛看到了談安歌猙獰的傷口——那天匆匆一瞥,他並沒有看到談安歌的傷口。現在看得清晰,他的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揪了起來,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

“疼嗎?”謝予琛又問了一遍。

“……臣妾說了好多遍了。”

謝予琛驀然笑了起來,“但是朕心裏疼。”

果然謝予琛還是一如既往地會撩。

接著謝予琛拿起了妙顏準備好的鹽水,小心翼翼地給談安歌的傷口進行消毒。

談安歌不可避免地倒抽一口冷氣,但是看著謝予琛變得緊張的表情,她又瞬間感到不那麽疼了。

談安歌道,“疼很正常的。”

謝予琛道,“但朕不想看到你疼。”

談安歌忍不住笑了,“可是,就算是醫女給臣妾上藥的時候,臣妾也會感到疼痛。”

不知不覺間,謝予琛已經用鹽水消毒完了。他趁著談安歌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傷口上,趁機灑上藥粉。談安歌不覺抓緊了他的衣裳。

“還說不疼。”

“上藥……當然會疼。”談安歌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謝予琛看她這副模樣,不由更加心疼。在沒有來看談安歌之前,他雖然心疼,但卻沒有感受的這麽深刻。

就算這樣,談安歌還是撐起一個笑容,“陛下不要老是皺著眉……會很難看的。”

謝予琛一圈一圈地纏上新的細布,“朕沒有皺眉。”

他的安歌從來都是被嬌寵的小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他本來以為謝予望不管再過分,那都是衝著他來的。沒有想到,在謝予望還需要談家的時候,他便能為了榨幹談家剩餘的價值對談安歌下此狠手,他必須要加快進度了。

談安歌順勢靠在謝予琛肩膀,撒嬌般地蹭了蹭他。

謝予琛心裏想著事情,不知不覺間竟然纏了很多圈,比醫女纏的還要笨重許多。

謝予琛與談安歌對視一眼,隨即心虛地垂下了目光。

談安歌挑了挑眉,“無事。反正這隻手臂平常也動不了——”

謝予琛將手輕輕放在了談安歌的腰上,微微用力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

談安歌看楚融帝這樣的表現,忍不住懷疑她甚至都用不上禍國妖妃禮包裏麵的技能,楚融帝就會輕易地答應她的要求。

【係統:禍國妖妃大禮包中除了所蘊含的魅惑術,其餘都是自動使用的。】

談安歌握住謝予琛的手,“最近夜裏臣妾的傷口總是疼,陛下又不來看望臣妾,臣妾每日都在想,陛下會不會因此而不要臣妾了。”

“不是……這樣的。”謝予琛聲音沙啞。

“臣妾知道。”談安歌落寞地垂下眼,“隻是……宮中的事情似乎比臣妾所想的要複雜許多。”

謝予琛凝視著談安歌的雙眼,忽然想,若是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能夠站在足夠高的位置上就好了。這樣的話,不用擔心自己不能給她庇護。

偏偏他遇到談安歌的時候,恰巧是他一無所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