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莊木晗被立為後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實際上進度卻沒有那麽快,至少要等到談光遠大婚過後一段時間才行,也就是說,等她肚中的孩子呱呱墜地後,她才能正式成為楚朝的皇後。
但作為一個準皇後,莊木晗著實被楚融帝忽視得徹底。雖然談安歌早就結束了她的獨寵生活,但是楚融帝來翊坤宮裏十次有八次都是去主殿,剩下的兩次才是去偏殿意思意思探望一下莊木晗。
莊木晗心態倒是放得極為平穩,麵對某些人的有意嘲諷也不見有多麽在意。
說起這種嘲諷,宮中不可能有人比談安歌做得更加過分了。莊木晗懷孕已經到了中晚期,晚上睡覺時變得淺眠。偏偏談安歌此時又複寵了,在談安歌複寵的夜晚裏,莊木晗常常推開被子坐起身,一坐就是一個晚上。直到主殿的動靜消散了,她這才重新躺了下去。
談安歌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即便是厚臉皮如她,這樣擾民她也是會感到很不好意思的。
她直勾勾地盯著莊木晗的肚子,倒也不覺得自己失禮,“含貴人已經幾個月了來著?”
莊木晗露出一個微笑,“六個月。”
“懷胎九月,四舍五入,就是快要生了。”談安歌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等孩子出生後,陛下肯定搶著與本宮賞賜含貴人。含貴人,現在你想要什麽賞賜,便偷偷與本宮說,本宮到時候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談安歌像是渾然不知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未來的皇後一樣,仍在孜孜不倦地挑釁著。但莊木晗不是方還,聽到談安歌的挑釁絲毫不覺得生氣,反倒說,“娘娘看著賞賜便好。”
——正如談安歌說的那句話一樣,誰都不會和錢過不去。
談安歌眯起雙眼,“含貴人果然是個通透人。本宮這下可是大出血了,過些日子,本宮的兄長也該大婚了。”
“那嬪妾就先恭祝娘娘的兄長新婚快樂了。”莊木晗動作笨拙地福了福身。
談安歌連忙扶起她,“含貴人萬萬不可這樣。讓一個孕婦給本宮行禮,被人看到,這可要說是本宮苛待於你了。”
看著莊木晗緩緩地離開的背影,妙顏湊上來說道,“娘娘何苦為難含貴人?娘娘就不怕等含貴人上位以後……”妙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正是因為如此。”談安歌說道。
正是因為覺得莊木晗不是等閑之輩,她才會主動試探莊木晗。
談安歌有時覺得莊木晗甚至比趙宛音這個女主還要令人覺得可怕。莊木晗看著不爭不搶、與人為善,實際上在很早之前她就與曾經幫助過她的談安歌不太來往了。
莊木晗絕不是良善之輩。
與其這樣默默等下去,還不如讓她主動出擊。
談安歌略過含貴人的事不談,反而問妙顏,“兄長的婚期定了?”
“定了。”妙顏說道,“就在一個半月以後。”
談安歌一臉喜色,“那好,我改天去請示請示陛下,看看我能不能參加兄長的大婚。”
“請示什麽?”
談安歌一轉身,便看到了謝予琛。她連忙提著裙擺小跑過去,“陛下,臣妾想要去參加兄長的大婚。”
談安歌仰起臉,明媚的陽光照射在她光潔無暇的臉龐上,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在閃閃發光。
謝予琛心跳漏跳了一拍,他忍不住伸手摩挲著談安歌的臉頰,“安歌想去,朕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陛下最好了——”
謝予琛故意逗她,“那安歌要如何酬謝朕?”
*
禦花園乃是人來人往的地方,談安歌和謝予琛兩個人打情罵俏被同樣來閑逛的容美人看到。容美人自從最開始一段時間獲了寵以後,之後就沒再獲過寵了,見到楚融帝的身影時,她眼睛一亮,也顧不得其他的什麽,便直衝楚融帝所在的方向。
“嬪妾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談安歌聽到聲音望去,心想這位容美人還真是自不量力,竟然就這麽莽撞地衝過來,也真不怕她責問。
容美人能得到過謝予望一段時間的寵愛,姿色自然是極美的。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一段纖長而白淨的脖頸來,就像是白天鵝一樣,優雅又美麗。
而且容美人的氣質十分特別,這樣的氣質在民間女子身上不多見。如果談安歌是楚融帝的話,應該抵抗不了容美人的**。
然而現實中的楚融帝十分冷漠,他點了點頭,看向容美人的目光中還帶了一絲譴責的意味,似乎在指責她怎麽這麽看不懂眼色。
談安歌不由得笑了,“容美人起身罷。”
容美人還想要說什麽,但是礙於談安歌在場,她又猶猶豫豫地不敢說。談安歌本來倒不覺得有什麽,但她這副作態倒搞得自己像是一個外人一般。
“那麽,臣妾就先退下了?”談安歌說道。
謝予琛眉頭一皺,拉出談安歌,“你退下作甚麽?”
談安歌瞥了一眼容美人,容美人顯然也意識過來了,臉色有些難看,“陛下既然同意臣妾去兄長的大婚,臣妾便沒有待在這裏的理由了。”
謝予琛沉默了一會兒,“用完就丟?”
談安歌道,“陛下這話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不敢當。”
什麽叫用完就丟?
“既然如此——”謝予琛牽住談安歌的手,“那就別丟下朕。”
容美人臉頰火辣辣的,隻覺得自己不該在存在於這裏。
*
京城已經很久沒有陣仗如此大的婚事了。
由於是皇帝破例賜婚,談家這場婚事得到了外界充分的關注。談家門口掛滿了大紅色的喜綢,與方家的白幡形成鮮明的對比。大婚當日更是熱鬧,鼓樂喧天,新郎官騎在一個紅棕色的駿馬上,臉上盡是少年得意。
隻可惜,談安歌是沒有資格親眼見證這一幕了。
作為一個宮妃,哪怕是娘家人的婚事,談安歌都必須端足架子,在接近結束的時候,她才能紆尊降貴地去給談光遠送一個祝福。
“娘娘,該出發了。”
談安歌回過神來,雲層被夕陽染紅,既喜慶又顯得無比悲涼。她悠悠地歎了口氣,“走罷。”
*
談光遠是楚融帝跟前的紅人,不僅晉升奇快,而且楚融帝還破例地賜下婚事——至少在外人看來,談家一時風光無比,無人能及。
但是今天來參與婚宴的來賓卻少了很多朝中重臣,對於這樣的陣仗來說,未免顯得有些冷情。原因大家也都知道,對麵的方家還在辦喪事,方家的幕僚或是堅定的方丞相一黨的自是不會來參加談光遠的大婚,給方丞相找不痛快。有些保持中立的世家為了避嫌,也不敢來。
管事筆直地站在談府的門口,他是負責迎賓的,但根本沒有想象當中忙碌。從談府遞出去的請帖有很多,但是真實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他不由歎了口氣,臉上的褶子似乎更深了。
“柔妃娘娘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卻讓管事的雙眼一亮。
談安歌扶著妙顏的手,慢悠悠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不愧是從宮裏出來的宮妃,一個掃視也威嚴十足。
“本宮來參加兄長的婚禮。”
管事連忙點頭哈腰,“娘娘裏麵請——”
大婚比談安歌預想之中的要更冷情一些,但想到方家最近發生的事情,談安歌倒也不覺得意外了。
談安歌進去的時候,談光遠正在嬤嬤的指引下牽著他的新娘,一步一步完成大婚的儀式。而談父和談夫人端坐於高堂之上,表情平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談安歌擺了擺手,示意旁人不要因為她而破壞了儀式。
這乃是楚融帝賜給她的嫂嫂,世間的一切自有定數。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被安排給兄長的嫂嫂也未必如同想象的那般糟糕。
“兄長,新婚快樂。”
談安歌舉起手中的觥籌,透明的酒液隨著她的動作晃**。
談光遠意味不明地看著她,“姑娘家家的,怎麽能隨意喝酒?”
談安歌道,“本宮今日開心,想喝便喝。”
她挑釁的眼神似乎在告訴談光遠,他管得著嗎?
談光遠不覺笑出聲,這一刻的感覺忽然好似又回到了少年時期,他既煩這個每天嬌氣的妹妹,但又舍不得她被別人欺負。雖然他和每日都和談安歌在家裏吵架,但到了外麵,他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護妹狂魔。
等到了長大以後,他和談安歌再也不能那般無憂無慮了。
“幼稚。”談光遠輕斥。
談安歌挑眉道,“你竟敢對柔妃娘娘無禮,要不是看在你今日大婚的份上,本宮就要責罰你了。”
說完,她再度舉起觥籌,一飲而盡。
談光遠道,“醉了可別哭鼻子。”
談安歌勉強忍下烈酒燒灼帶來的難受感覺,就聽到談光遠這麽說,不屑道,“不用你操心。”
談光遠看她一眼,“那麽,娘娘慢慢喝,微臣要去給其他人敬酒了。妙顏,照顧好你家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