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重重地咳了幾聲,他放下帕子,帕子上是一片刺眼的紅色。

“豫王殿下……”虞夢的表情仿佛要哭出來一般。

豫王似乎很看不上她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他微微蹙著眉,“阿夢難過什麽?不日,本王的恨,還有你的恨,都將找到歸途。”

虞夢搖了搖頭,“可是……”

豫王歎了口氣,“本王受這點傷,實在不算什麽。等謝予琛將那人交給本王後,豈不是任本王處置?”

豫王眸中浮現出瘋狂,虞夢兀自攥緊了拳頭。

“可是,如果謝予琛像謝予望一樣,出爾反爾怎麽辦?”虞夢有些激動,“畢竟他們才是孿生兄弟——而豫王殿下,隻是他利用來登上高位的工具罷了。”

豫王看著她,“阿夢,你還太小了。所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虞夢不服氣,“那殿下倒是說說,哪一點不一樣?”

豫王道,“謝予琛不會像謝予望那樣的。謝予望愛權勢,更愛自己。謝予琛同他一樣無心無情,但卻有一個致命的軟肋。”

虞夢蹙眉道,“你是說……柔妃娘娘?可她又能讓謝予琛做到什麽地步呢?”

“所以呀,你不懂。”豫王說道,“謝予琛無心無情,但是談安歌不一樣。她雖然看上去不為任何事情所動,但內心卻是一個純善之人。”

虞夢抿著唇,“阿夢還是不懂。”

“阿夢不需要懂。”豫王歎道,“你隻需要知道,我們的大仇即將得報就夠了。”

*

與世隔絕的日子是什麽樣的呢?

談安歌願意稱之為宅女的理想生活。

雖然每天隻能被關在宮裏,連出去透口氣都不讓固然是很憋悶的事情。但是談安歌不同於古人,她有一個係統。

【係統:沒有想到本係統的功效竟然這麽簡單。】

【談安歌:歸根結底,我之所以會被禁足,還是因為你。所以由你來負責給我解悶兒,再正常不過了。】

【係統:這麽久了,宿主還是對本係統缺乏信任。本係統不出手不已,一出手就直擊要害。等以後宿主就會知道了,本係統為了宿主是多麽的努力。】

【談安歌:哦?你倒是說說。】

【係統:這是機密。隻有一點可以透露給宿主的,宿主已經靠自己改變了自己的一部分命運。】

由於談安歌被禁足,連帶著妙花和妙顏在宮中的行為都受限了很多。

除了趙宛音,其他人也不會那麽無聊地特地進翊坤宮來嘲諷她一番。

於談安歌而言,自入宮以來,她的日子還從未這麽清靜過。

但是,談安歌忘記了一點,她之前和謝景珩幾乎天天見麵。自從他被禁足以後,謝景珩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她了。

談安歌看著眼前眼含淚花的小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歎了口氣,“你是怎麽進來的?”

沒有人回答他。

謝景珩現在還不會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說著嬰語。

談安歌也聽不懂。

談安歌道,“我現在是戴罪之身。若是讓你母後知道了你來偷偷見我的事情,她一定會責罰你的。”

謝景珩抱著談安歌不肯鬆手。

妙顏有些不忍,“娘娘,給我罷。”

談安歌道,“把他帶出去。”

莊木晗想必也是不願意謝景珩此時接近她。

以前是因為談安歌對她有價值,可以幫助到她。而現在,談安歌自己的前途都渺茫,又怎麽能像之前一樣呢?

小孩子的世界最為單純,見自己被妙顏抱著離開了談安歌,頓時哇哇大哭了起來。

妙顏出去後,才發現一個宮人在門外探頭探腦。她皺了皺眉,“就是你將小皇子帶來的?”

“對不起,我也是看小皇子太過傷心……這才帶他來見一見柔妃娘娘了。”宮人見自己被發現了,連忙解釋道。

“罷了。”妙顏道,“隻是,別再來了。小孩子忘性大,隻要不讓他見到娘娘,過一段時間,他自然會忘記的。”

“可是……”宮人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這也是柔妃娘娘吩咐的。”妙顏道。

“是。”

*

謝予望滿意道,“找出來了?”

聽到談安歌背上謀害皇嗣這個重罪後,談家人果然慌了。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談家人一直在藏私。

談光遠恭敬地呈遞上一些東西,“證據確鑿。就算是方丞相,被打個措手不及的話,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陛下要定罪,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謝予望掃視了一遍談光遠找到的證據,“談卿,你果然不讓朕失望。”

他很早就知道方丞相應該與這些事情有牽扯了,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方丞相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大膽許多。

如果他一直坐以待斃的話,方丞相究竟還要背著他做多少這樣的事情。

“拔出朝堂上的毒瘤,必須做到快、準、狠。”謝予望道,“朕本來也想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才好跟方丞相對抗。但如今的情況,已是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哪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朕也必須將這個毒瘤拔起來才行。”

“臣等都在等著皇上的命令。”談光遠道。

謝予望朗聲笑道,“好、好——待朕徹底拔出這個毒瘤,重重有賞!”

談光遠道,“謝皇上隆恩。”

謝予望心知談光遠在擔憂著什麽,便道,“容美人小產的事情,朕也知道柔妃是被誤會的。隻是,朕必須堵住宮中的悠悠眾口才行。”

談安歌雖然蠢笨,但是這蠱惑人心的能力卻是一等一的。

這也是謝予望不舍得動談安歌的原因之一,她實在牽扯著太多的人了。

談家人肯為她放棄底線、舍身忘死,謝予琛也肯為了她像狗一樣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雖然現在就動方丞相,謝予望知道自己一定會遭到反噬,但謝予望實在等不及了。

自從方還死了以後,方丞相似乎認定了是他設的局,將方還置於死地,絲毫要沒有遷怒談家的意思。

方黨遍布整個朝堂,謝予望對付起來還是有點吃力的。

謝予望唇角不覺揚起,“就快了……”

他期待著自己能夠徹底掌控朝堂的那一天。

他一定要向所有人證明,父皇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

*

楚曆三百年十一月十五秋,融帝在朝堂上宣稱,方丞相徇私枉法,不僅貪汙受賄,還肆意破壞科舉公平,即刻打入大理寺待審。

融帝此舉來得突然,打了所有方黨一個措手不及。

方丞相意圖辯駁,但是奈何融帝的證據確鑿,方丞相辯無可辯。

謝予望勾起唇角,看著方丞相被帶了出去。

——這隻是一個開始。

主心骨倒下,方黨瞬間就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是大理寺的官員也有方黨的存在,方丞相在大理寺中並不會得到多麽過分的對待。

所謂牽一發動全身。

方丞相不相信楚融帝不明白這個道理,六部都有方黨的人在,若是他們一起反抗楚融帝的話,隻會徹底架空楚融帝的權力。

但是如果這麽做的話,也意味著方丞相要決意反了。

如果方丞相真的能輕鬆坐上那個位置,方丞相可能早就扳倒楚融帝,但是逼宮不說失敗率巨高,逼宮的後果也是方家承受不起的。

謝予望也明白兔子急了會跳牆這個道理,並沒有急著處置方丞相,而是就這麽拖著。

他打了方黨一個措手不及,自然不允許任何方黨去探視方丞相。

而談安歌因著被禁足於翊坤宮內,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數天之後了。

她坐直了身,表情並不算好看。

妙顏不明所以。

隻有談安歌自己知道,一旦楚融帝徹底扳倒方家,談家自然會得勢。

可是,父親與兄長明明知道楚融帝的多疑的毛病有多麽嚴重,怎麽會幫助楚融帝在如此快的時間內得償所願?

談安歌沉默地坐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

不得不說,任人魚肉的滋味真是難受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總高喊著資本家可惡的口號。但除了被割一些韭菜,忍受一些委屈以外,好像也並沒有什麽。

與現在不同,談安歌覺得,談家的生死其實隻在楚融帝的一念之間。

而她沒有女主光環。

她頹然地垂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娘娘,虞姑娘來看您了。”

談安歌抬頭望去,虞夢今日穿著一襲粉紅煙紗裙,看著十分嬌嫩。

談安歌現在卻沒有心情待客,“虞姑娘來了。”

虞夢皺了皺眉,“娘娘是為了什麽事而困擾?”

談安歌忍不住逗虞夢,“這是成年人的思考——”

虞夢不滿地鼓起嘴,“民女今年也要及笄了。”

“及笄了啊……”談安歌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及笄也代表著可以嫁人了。虞姑娘是想嫁給豫王?”

虞夢的臉頓時就紅了,“娘娘在說什麽呢?民女和豫王並不是娘娘想象的那種關係。”

談安歌也不明白他們,她歎了一口氣,“虞姑娘不妨好好珍惜。人生在世,若是能真心實意地去喜歡另外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