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曆三百年一月二十,方相長子方嚴出遊,跟隨方嚴數年的駿馬卻忽然失控。
如若不是方嚴反應及時,即便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待審的方丞相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燭台。
方丞相活了大半生,什麽都見過,什麽也都得到了。
人人渴盼的權勢他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並沒有什麽不滿足的。
站在權勢之巔,他有時候甚至不用說什麽,自然有人送上他想要的東西。
漸漸地,他老了,也不再那麽執著於權勢了,唯一的期盼就是兒女能夠健康平安。
然而,這一年,先是他疼寵如珠寶的方還在宮中意外去世,再是方嚴差點墜馬,至今還躺在**休養。
巨龍尚且有逆鱗,何況是方丞相?
方丞相看著離開的大理寺卿,忽然鼓起勇氣做了一個決定。
*
談安歌像是與外界隔絕了。
她看著剛剛從狗洞鑽進來的謝景珩,感到極度無語。
說是狗洞,其實是自從小白來翊坤宮後,為了方便讓小白進出,而專門讓宮人挖出來的一個洞口。
也虧得謝景珩年齡小,才能從這個洞口鑽過來。
偏偏麵前的一人一貓還分外一致地對她露出無辜的表情,讓談安歌不好苛責於他們。
談安歌瞪了小黑一眼,沒有說話。
謝景珩好不容易才見到談安歌,傻笑著張開雙手想要談安歌抱。
談安歌一臉嫌棄地抱起他,拍了拍謝景珩身上的泥土。
“妙顏——”
妙顏聽到談安歌的呼喚後跑出來,就看見了謝景珩。
談安歌還在禁足,莊木晗一次都沒有來看過談安歌足以證明了她的態度。
但謝景珩不僅鑽進狗洞來翊坤宮找談安歌,應該還是背著下人偷偷跟小黑來的。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妙顏唉聲歎氣,“你怎麽就在這個時候來了呢?你在這個時候來,是給娘娘添麻煩誒!”
談安歌隻道,“妙顏,出去看看。”
妙顏點了點頭,出去一看,果然宮人正在尋找謝景珩。
或許是怕苛責,她並不敢聲張,而是偷偷地叫人一起找謝景珩。
談安歌早已料到,她輕輕勾起唇角,點了點謝景珩的鼻子,“你闖禍了。”
謝景珩還想跟談安歌玩,衝著她咿咿呀呀地說著話。
“他在說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妙顏說道。
謝景珩扁了扁嘴,似在不滿。
——吃了不會說話的虧。
談安歌想把他交給妙顏,但是謝景珩有了上次的經驗,一看他要離開談安歌的懷抱,眼眶就瞬間蓄滿了眼淚。
談安歌心有不忍,隻好任由他待在自己的懷中。
謝景珩得寸進尺地蹭了蹭,換來談安歌無奈一笑。
“把撥浪鼓拿來。”
謝景珩自小就喜歡撥浪鼓,宮人在他麵前一直搖撥浪鼓,他也能聚精會神地看一個下午。
妙顏還是有些擔心,“但是,皇後娘娘那邊……”
宮裏現在對談安歌的態度曖昧不定,也不好說談安歌就此失勢。
畢竟現在楚融帝在集中精力對付方丞相,而談家人對最近談光遠天天和楚融帝待在禦書房就是一天。
明眼人都知道,談安歌被解除禁足是遲早的事情。
談安歌說道,“沒事。”
總歸謝景珩已經偷溜進來了,就算現在讓他出去,莊木晗也會知道謝景珩偷跑來了翊坤宮。
倒不如等著莊木晗主動來找她。
謝景珩在翊坤宮中待了一整天。或許是因為許久不見談安歌,謝景珩今日格外地黏人,抱著談安歌一刻都不想撒手。
莊木晗帶領著宮人進入翊坤宮的時候,就見她的兒子賴在談安歌的懷中眉飛色舞地講著一些她們聽不懂的事情。
談安歌倒也耐心頗足,落日的餘暉灑落在她的臉頰上,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溫柔。
莊木晗眉眼柔和,“阿珩,該回宮了。”
談安歌抬起眼,“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莊木晗道,“阿珩調皮,給柔妃添麻煩了。”
談安歌說道,“不麻煩。說起來還是臣妾的那隻貓調皮,將小皇子引了過來,惹得皇後娘娘憂心。”
莊木晗看著談安歌。談安歌的神情怎麽也不像是知道外麵的風雨。
莊木晗牽了牽唇角,“最近外麵不是很太平,阿珩來翊坤宮躲一躲也是好的。”
她不由想起了方嚴墜馬的消息,以及父親遞進宮裏的那些話。
“不……太平?”談安歌有些驚訝。
她本來以為男主大約是穩操勝券的,但既然莊木晗說出這些話了,事情的發展必然不像她想象中的這麽順利。
“是呀,不太平——再過幾個月的時間,宛嬪也要生產了。”莊木晗道,“這是陛下的第二個孩子,容不得任何的疏忽。”
談安歌垂下眼,“確實。”
由女主所生的孩子,必然不是一般人。
莊木晗沉默了一會兒,“下次不必這麽麻煩,若是柔妃喜歡,本宮每日讓宮人將阿珩帶到翊坤宮中來好了。”
最近她的心情很亂,莊木晗不想將這些帶給謝景珩。
阿珩還小,他應該快快樂樂地長大。
*
自從莊木晗那一次來過以後,仿佛就像是危險來臨前的預兆一般,讓談安歌心裏分外不安。
隱隱約約的預感告訴談安歌,宮裏一定會發生大事。
可是,難道方丞相還會反了不成?
談安歌問係統,係統也閉口不言。
事實證明,有時候大家都覺得荒謬的事情,往往就這麽成真了。
暴風雨的寧靜往往是最可怕的,但是談安歌被禁足,反而被很好地保護了起來。
就在即將要過年的時候,突然有宮人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嘴裏還大吼著,“不好了——方丞相殺進宮了!”
談安歌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什麽?!”
方丞相不是還被押在大牢裏嗎?
宮人氣喘籲籲的,“陛下吩咐奴才過來告知娘娘,娘娘千萬不要慌張,隻需要將翊坤宮的大門緊鎖,好好地待在翊坤宮裏就行。”
談安歌蹙緊雙眉,“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是所有人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
外麵一片喧鬧嘈雜,談安歌側耳聆聽,似乎聽到有宮人驚慌叫喊的聲音,也有聽到有人在大吼著“殺”。
不對。
方丞相為什麽會反呢?
妙顏也十分慌張,但理智強逼著她冷靜下來。她閉緊翊坤宮的大門,吩咐翊坤宮上下的人一定要守住宮門。
戰爭的焦點並不在翊坤宮中,因此翊坤宮暫時是平安無事的。
忽然,狗洞那裏傳來了動靜。
先走出來的是不論什麽時候姿態都十分優雅的小黑,其次爬出來的是謝景珩。
謝景珩眼角還掛著淚痕,茫然無措的雙眼寫滿了對這個突**況的害怕。
他眨了眨眼,大哭起來。
談安歌聽到動靜,連忙出來查看。
看到是謝景珩,她鬆了一口氣,她抱起謝景珩,“你平安無事就好。”
如果真是方丞相叛亂的話,長安宮必然會受到波及。
談安歌看著小黑,柔聲問道,“是你將它帶進來的嗎?”
小黑“喵”了一聲,神態中充滿了自豪。
——它可比那什麽沒用的白狐有用多了。
談安歌顯得異常的冷靜,“妙顏,勞煩你了。”
除非方丞相想用她作威脅談家的人質,否則他一時之間是不會想到翊坤宮的。
她需要做的就是和謝景珩一同靜靜等待結局的宣判。
談安歌不知道的是,方丞相既然選擇逼宮,必然是狗急跳牆,又怎麽想不到談安歌?
隻是,一切的危險,都被一個男人攔在距離翊坤宮不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