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安歌最初聽到宮裏鬧鬼的傳聞，是從妙花的口中聽說的。
據說剛開始是尚食局的一個小宮女起夜，看到了很奇怪的影子。
小宮女回去繪聲繪色地與其他宮女講述了一遍，其他宮女自然不信。
為了證明小宮女是眼花，其他宮女特意守著昨夜小宮女說看到鬼的地方。
但她們和小宮女一樣，也都見到了奇怪的影子。
談安歌覺得，如果這些宮女活在恐怖小說裏，應該活不過三集。
一直以來後宮的怪談都並不少。
不說前朝，光說大楚立國三百餘年，多少嬪妃慘死或是冤死在宮中，據說她們的怨魂也會久久停留在宮中。
談安歌想到的事情，顯然妙花也想到了。
“不會是……方貴人吧？”妙花壓低聲音。
談安歌汗毛豎起，頓時緊張了起來。
妙顏斥道，“妙花，不要亂說。再說了，鬼怪之談本來就是隻存在於書上的事情。”
談安歌驚奇地看著妙顏，沒想到她一個現代人還比妙顏這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來的迷信。
妙花撇了撇嘴，“奴婢知道了。”
但是在這之後，宮中的鬧鬼一說反而愈演愈烈。
*
談安歌來到長安宮的時候，謝景珩大哭不止。
談安歌懷疑，謝景珩繼續這麽哭下去，整個人都會厥過去。
莊木晗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無奈，“不過是嚇唬他一下，再這樣調皮下去，晚上鬼怪就會來找他，他就這般哭個不停。”
談安歌道，“皇後娘娘也聽說了宮中鬧鬼的事情？”
莊木晗道，“最近這個傳言勢頭可不小，本宮又怎會不知？”
談安歌抱起謝景珩，輕聲地哄著他，哭聲很快就停歇了下來。
莊木晗說道，“隻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出現什麽異常。既然沒人出事，傳言終歸隻是傳言罷了。退一步說，就算有人出事，本宮也攔不住。”
談安歌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莊木晗注視著談安歌，“聽聞柔妃前段時間很是煩悶，柔妃可是遇到了什麽煩擾？”
談安歌收起笑容。
那一天的事情她並沒有想太多，現在看來確實是她太過衝動。
她自己私下裏如何對待謝予琛都不打緊，但是卻不能被外人看出端倪。
她垂眸看著謝景珩，忽然想到了那天謝景珩嚎啕大哭的場麵。
或許謝景珩已經意識到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他真正的父皇。
其實算起來，謝景珩與謝予琛也算叔侄的關係。
她勾起唇角，“沒有什麽大礙。女子嘛，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
*
關於鬧鬼這件事情，事情的走向是談安歌完全沒有料到的。
昨夜，容美人半夜起身的時候也看到了傳聞中的鬼怪，她不但沒有受到驚嚇，反而是陷入了瘋癲的狀態。
容美人說是她死去的孩子回來了。
雖然鬧鬼之說愈演愈烈，但每個人說的自己是看到奇怪的影子，並沒有說是看到什麽樣的影子。
——一個孩子的身影和成年女子的身影是不一樣的。
但是……
“奴婢想，正因為那個影子很奇怪，所以才會被說成是鬼怪吧。”妙花說道，“並不是女子或是孩子的身影，而是一個飄過去的、很奇怪的影子——反正奴婢是這麽她們聽說的。”
談安歌蹙起眉頭，“她們當真親眼看到了？”
“奴婢確信。”妙花說道，“雖然娘娘沒有親眼見過，但宮人中卻是有很多親眼目睹過的。奴婢也想過這是不是陰謀，但是如果是人假扮的或是收買了其他宮人們，倒也不需要弄得如此大陣仗。”
談安歌抿著唇，陷入了思索。
不過，據說容美人自從小產以後，狀態一直不是很好，經常夢魘。
按照現代科學知識來說，容美人的孩子還沒成形，如何會化身為鬼怪回到宮中？
不過，不是也有關於嬰靈的傳說嗎？
被拋棄的孩子怨恨自己的父母殘忍地拋下了她們，通常會怨氣更加深重。
談安歌搓了搓手臂。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小黑跳到了她的頭上，將談安歌的發髻弄得亂七八糟。
“小、黑——”
小黑無辜地“喵”了一聲，再從談安歌的頭頂跳下來，在宮殿四處亂竄，躲避著談安歌的抓捕。
謝予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頭發淩亂的談安歌正追著小黑。
這個場景算不上多麽美觀，但是謝予琛卻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陛下？”
談安歌直起身，麵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雖然她現在能與謝予琛正常交流，但實際上，談安歌卻知道自己與謝予琛的關係並沒有得到真正的緩和。
謝予琛笑道，“朕來。”
“唔？”
談安歌還沒有反應過來，謝予琛雙手一撈，竟然很輕易地就捉到了談安歌剛才死活也抓不到的小黑。
謝予琛在場，談安歌也不知道該如何懲罰小黑。
小黑見自己還有機會，一溜煙地跳下來跑了。
“讓陛下見笑了。”
即便不照鏡子，談安歌也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麽狼狽。
謝予琛歎了口氣，讓談安歌坐下，自己則將談安歌頭上的釵子全都拆下來，放在台麵上。
在古代，青絲對女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
謝予琛拿著長梳，一下一下地梳順了談安歌的發。
鏡中的女子長發及腰，看上去安靜而恬淡。
恍然之間，談安歌想起了一句話。
“待我長發及腰，你來娶我可好？”
她望著謝予琛，“陛下……”
謝予琛若有所覺。
模糊的銅鏡中，俯下身的男子遮住了談安歌恬靜的臉龐。
談安歌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順從地迎接男子的親吻。
*
容美人夢靨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自從容美人親眼目睹了鬼怪以後，她就開始變得奇奇怪怪。
甚至把宮人當成了她未出世的孩子，讓旁人都不覺毛骨悚然。
鬧鬼一事在宮人中如何傳都無所謂，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宮妃，就不是一件小事。
太醫來看過容美人，隻是說可能是因為思慮過重產生的錯覺。
談安歌看著突然造訪的容美人，問道，“容美人有什麽事嗎？”
容美人壓低聲音，姿態十分詭異，“娘娘忘了嗎？”
“忘了什麽？”
“娘娘害死了嬪妾的孩子——”容美人大笑道，“現在，她回來了。她是個聰穎可愛的小公主。”
妙顏臉色難看，看架勢隻要談安歌一聲令下，她就會立刻將容美人拖下去。
“本宮沒有害死你的孩子。”談安歌說道。
“你騙人！”容美人激烈地反駁道，“你親口承認了，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談安歌皺了皺眉。
她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她微微抬手，妙顏就揮了揮手，讓兩個身強力壯的宮女上來，一左一右地架住容美人的胳膊，將她往下拖。
談安歌若有所思，“像容美人這樣精神出現了問題的嬪妃，會被怎麽處置？”
妙花說道，“至少陛下不會再寵幸容美人。”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
就算容美人是打著陷害談安歌而來，也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
而容美人精神不正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謝予琛現在連過問都不想過問。
談安歌眨了眨眼，莫名地就很想接一句——可是陛下這些天也沒寵幸過別人呀。
不對，楚融帝好像那天寵幸了她。
談安歌歎道，“算了，由她去罷。”
*
容美人雖然瘋癲，但好歹有分寸，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她要在自己的宮內如何，旁人也不屑去管她。
但是有一天，容美人卻忽然像一個孩子一樣地哭鬧了起來。
她嘴裏叫著自己的孩子丟了，她已經整整一天沒有見過孩子的身影了。
太醫過來診脈，說容美人這個症狀很像是臆想症。
她的腦子自動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劇情，不願走出來。
旁人隻能盡可能地引導她，萬萬不可刺激她。
受苦的卻是容美人宮中的宮人了，需要忍受容美人刺耳的尖叫聲。
沒想到，還沒過幾天，宮中卻出現了第二個受害者。
莊木晗用眼神鼓勵著伏嬌然，“這宮中也沒有旁的人，你將手放下來，本宮不會說什麽的。”
伏嬌然遲疑地將手放下來，露出她脖頸上青紫的掐痕。
“說來也不怕皇後娘娘笑話……”伏嬌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嬪妾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就夢魘了，但昨夜睡覺的時候，就好像感覺有什麽人正掐著臣妾一般。沒想到，今日早晨起來一看——”
“竟會如此。”莊木晗道。
伏嬌然白皙的脖頸上青紫色的指痕觸目驚心，五指分明且短小，看起來倒像真的是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在伏嬌然脖頸下留下的印記。
——但是小孩子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古代人很信鬼神之說，莊木晗原本還是不信的，現在看到了，卻是容不得她不信了。
伏嬌然緩緩道，“嬪妾說一件事情，娘娘莫要生氣。據嬪妾所知，近來宮中許多人都被宮夢魘困擾……隻是夢魘這個東西，說來也玄，不敢確定。”
莊木晗歎了口氣，“本宮知道了。本宮會好好調查，定會給嬌常在一個滿意的交代。”
伏嬌然點點頭道，“勞煩皇後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