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安歌終於願意見謝予琛了。

謝予琛在心底默默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開始擔憂了起來。

他該說什麽呢?

他分明在來之前就準備好了一堆的說辭,但是當他見到談安歌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

談安歌微微勾起唇角,“陛下有什麽事嗎?”

謝予琛生怕談安歌又要趕他走,連忙開口道,“要出宮嗎?”

談安歌也是很少見這麽糾結不定的謝予琛,看來他真的很在意自己生氣的事情。

她本來以為,像謝予琛這樣的人,反而會惱羞成怒呢。

“有些想。”談安歌說道。

“那就出宮吧。”謝予琛說道。

*

謝予琛貴為一國天子,如果張揚出行的話必定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關注。

他換上常服,與談安歌一同扮作一對民間夫婦出門。

談安歌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出宮,頓時感到頗為稀奇,臉上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多了一些。

謝予琛偷偷牽住談安歌的手,見談安歌沒有掙脫的意思,不由心中竊喜。

他掩飾般地輕咳一聲,“出了這道宮門以後,安歌就不可再叫朕為皇上了。”

談安歌眼中浮現出戲謔,“我知道了,夫君。”

謝予琛忽然感到臉頰有些發燙。

*

宮中的景色看得慣了,談安歌已經很少見到市井的煙火氣了。

市井的煙火氣是京城繁榮最好的證明,來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卻不難看出他們個個臉上彌漫著溫暖的笑意。

從街邊小攤散發出來的熱氣和香味不斷吸引著談安歌,小攤販見她衣著華貴,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絲動搖,趕忙抓緊機會向談安歌吆喝。

謝予琛是在市井間長大的,看到這副場景倒也不覺得冒犯,反而停下腳步,“夫人想吃就買。”

須臾,談安歌手裏多了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自從談安歌穿到書中以後,一直都是錦衣玉食/精細地供著,就不曾吃過這麽平凡的食物了。

包子剛出爐,談安歌一口咬下去,熱燙的肉汁隨之溢出來。

談安歌眼裏亮晶晶的,“好吃。”

謝予琛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若是換了別的妃嬪,一定會嫌棄路邊賣的包子掉檔次。

哪怕是她們作為姑娘的時候,也是不屑吃的。

“走。”

謝予琛拉過談安歌,談安歌嘴裏還嚼著包子,就被謝予琛強行地拽走。

謝予琛帶著談安歌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巷子,他眼中難得出現了一些孩童時期才會出現的雀躍。

談安歌本來還想掙開他的手,見狀不由柔和了眉眼,配合他的腳步一同走著。

不知道繞了多久,出現在談安歌麵前的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裏有一家老店,正散發出嫋嫋炊煙。

店老板自己都很驚訝這對看起來就貴氣十足的夫婦能夠找到這裏。

畢竟這裏偏僻得很,隻有以前那些老食客才會不惜費這麽大的工夫找到這裏。

“二位,要吃些什麽嗎?”

談安歌問道,“有什麽?”

“夫人是第一次來吧?”老板笑了笑,“我們店沒有菜單,夫人想吃什麽?”

“鍋包肉。”談安歌毫不猶豫地答道。

老板一愣,旋即露出一個微笑,“夫人,稍等。”

談安歌隻是隨口一提,沒有想到老板竟然真的會做鍋包肉。

鍋包肉乃是她在現代最愛的菜式之一。

但是按照她們那邊的曆史,鍋包肉在清代才被一個姓鄭的大廚發明出來。

而且東北離京城遙遠,按道理來說,她是絕不可能會在這裏吃到的。

談安歌驚異地看向謝予琛,謝予琛眸中露出笑意。

“還是夫人見多識廣,我還沒有吃過鍋包肉呢。”謝予琛說道。

不出半個時辰,鍋包肉就被端了上來。

金黃的外表點綴上綠色的香菜,讓人不覺食指大動。

謝予琛介紹道,“據說老板在年輕的時候在四處跟了許多大廚,才學得這一身本事,什麽菜都會做。”

談安歌問道,“夫君怎會找到這樣的地方?”

這樣的大廚大隱隱於市,一般人是很難找得到的。

謝予琛沉默了一會兒,“我自小在民間長大。”

談安歌手中的筷子微頓,一時之間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她夾了一塊鍋包肉遞給謝予琛,“嚐嚐看吧。”

沒等談安歌將鍋包肉放到碗裏,謝予琛就用嘴接住了談安歌筷子上的肉。

正好忙完出來的老板看到了這一幕,連忙捂住眼睛,“噢喲——”

謝予琛睨了一眼老板,老板立馬閉嘴了。

鍋包肉的精髓就在於那層酥脆的外皮,而老板將這層外皮做得極好,咬下去發出哢滋的一聲。

“好吃。”

談安歌尷尬地縮回了手,“陛……夫君喜歡就好。”

謝予琛直直地盯著談安歌,“我一直都很喜歡。”

老板看著這對夫婦恩愛的行為,眼中的興味愈發地濃了。

“我認得你。”老板的開口打斷了兩個人有些奇怪的氣氛。

談安歌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老板肯定道,“你是當年那個小孩。”

從謝予琛進店的那一刻起,老板就在觀察這對夫婦了。

男人眼底透露出一種親切的懷念感,老板在許多食客身上都見過,而女人的眼底卻是濃濃的好奇心。

老板手藝極好,卻沒有尋求更高的發展,而是來到了偏僻的小巷來開店,自然是有一些不一樣的追求的。

他會認真記下每一個食客的模樣,並且探尋他們的故事。

謝予琛放下筷子,他並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而是淡淡道,“你認出來了。”

老板笑眯眯的,“小孩,你長大了。”

轉眼間,竟已過去了十多年的時間。

雖然謝予琛與上一次老板見他的時候差距甚大,但是老板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很難在一個小孩身上看到陰鬱的氣質,但是謝予琛卻是不一樣的。

據說他是王家的私生子,被眾人排擠。

所有少爺都有自己的玩伴,唯獨他總是一個人走著。

有一天,謝予琛好像是心情不好,走著走著就到了殿門口。

老板看他一個小孩孤零零的,便給他做了一碗羊肉湯。

“雖然說你現在長大了,我也成為了一個老人,但我這個記憶力還是不錯的——怎麽,你什麽時候娶得妻?”老板在他們旁邊坐下來。

“前段時間。”謝予琛答道。

老板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那還不錯——祝你們長長久久。”

謝予琛卻格外認真地回複道,“我們會的。”

回去的路上,談安歌顯得格外安靜。

她在想,謝予琛究竟知不知道那樣說的意思。

就好像她和謝予琛隻是民間一對最普通的夫妻一樣。

但是,可能嗎?

“陛下。”

謝予琛回過頭,“不是說在外麵不要叫我陛下嗎?”

談安歌緩緩勾起唇角,她停下腳步,“陛下覺得,如果人隻貪圖眼前的歡樂的話,算是什麽呢?”

雖然談安歌此話說得深奧,但是謝予琛還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有何不可呢?”

謝予琛眼底透露出愉悅的笑意。

*

隻有站在高高的城門之上,京城繁華的盛景才能盡收眼底。

日暮西斜,風將衣擺吹得獵獵作響,談安歌被風吹得睜不開眼,不得不眯起眼睛。

謝予琛看見了,便站在了談安歌的前麵。

談安歌抬眸望他。

謝予琛笑了笑,“擋風。”

談安歌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但是多虧了謝予琛,談安歌才能睜開雙眼好好看一看下麵的景色。

街上行人與早晨一樣來往匆匆,但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比起清晨的時候多了一絲滿足。

俗話說得好,老婆孩子熱炕頭。

雖然許多人仍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著榮華富貴,但往往這樣平凡的快樂也是最為打動人的。

甚至曾經謝予琛也想要擁有這樣的快樂。

隻是某個人親手摧毀了這一切,而他現在又親手摧毀了那個人。

談安歌有些感慨。

直到她真正地站在這個城門上,她才認識到雖然這是書中的世界,但是於她而言卻是宏偉的現實。

她輕輕笑了笑,“陛下治理有方,才能創造如此太平盛世。”

她的話被風吹散,但是內力深厚的謝予琛仍是聽見了談安歌所說的話。

他沒有轉身與談安歌一同看城門下的場景。

如果他知道談安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才剛看到了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像惡霸的男人踹倒了一個柔弱書生,恐怕想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謝予琛眉眼柔和。

他俯下身,淺淺地吻了談安歌一下。

再然後,談安歌就收獲了一張名為“夕陽之吻”的CG。

談安歌很確信,係統應該是升級了。

因為以前的係統從來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嘲諷她。

【係統:升級以後,本係統更加具有實用性。就像現在推出的CG功能,隨時可以幫宿主記錄美好生活。】

【談安歌:到底是哪個蠢貨弄的這個功能?】

就算要記錄生活,她也絕不希望係統記錄什麽“夕陽之吻”。

係統對此感到十分不解。

【係統:宿主難道不覺得這個場景唯美浪漫嗎?而且,在古代也能使用照相機的功能,宿主難道不應該感到激動萬分嗎?】

談安歌冷笑道,“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