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完之後,楚融帝終於鬆了口,妃嬪們被安排在永寧宮的各個宮殿歇息。在這種情況下,妃嬪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天色已晚,但侍衛們依舊在緊鑼密鼓地查找證據,而永寧宮正殿的千穂理也正麵色痛苦地沉浸在夢魘之中,身邊的侍女麵含擔憂,時不時地拿帕子拭去她額前冒出來的冷汗。
談安歌則是坐在窗邊,今夜是由楚融帝安排過來的宮女侍候,她早早就打發宮女出去。永寧宮和翊坤宮的風景截然不同,但卻別有一番趣味。
談安歌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腰肢,旋即打了一個哈欠,她困了。
談安歌現在倒是不害怕侍衛查出什麽來。至少是生是死也讓她知道一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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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安歌本以為還會這麽拖延一段時間,但第二天臨近午膳的時候,處理政事處理到一半的楚融帝又緊急把她們召集到殿裏,他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青黑,顯然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談安歌有一瞬間很想吩咐楚融帝身旁的太監,偶爾給陛下打個粉也是可以的,至少別讓他看起來這麽搖搖欲墜——好歹是一國之君。
楚融帝的手指不自覺地輕點著,他掃視了一圈,厲聲道,“帶上來。”
還是昨日那個打了一個照麵的侍衛頭領。他麵色認真,一看就是楚融帝的得意手下。
那個侍衛頭領拱手道,“稟報皇上,微臣昨日搜遍了宮中,並沒有發現可疑物品。沒有物證,微臣便想從人證下手。經過禦前侍衛的排查,微臣找到了一個可疑人士。”
他推了推與他一同上來的宮女,那宮女看起來畏畏縮縮的,肩膀還在發抖,似乎很是畏懼。
楚融帝蹙眉,開口時帝王之勢盡顯,“說。”
宮女一個激靈,忙跪倒在地上說,“奴……奴婢名為秋月,乃是禦膳房的普通宮女,平時……就負責打打雜。奴婢真的不知道什麽巫蠱之術,皇上恕罪啊!”
楚融帝說道,“既然沒有犯錯,那何來恕罪一說?”
“是……是前幾天,奴婢認識的一名宮女給了奴婢一些東西,給了一些好處,叫奴婢把這些東西放到爐子裏燒掉。但是奴婢發誓,真的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宮女連忙解釋道。
“那些東西?”楚融帝眯著眼,威脅之意盡顯。
“奴婢發誓,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宮女惶恐地磕著頭,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奴婢從小沒有什麽文化,隻知道那些東西上麵寫著奇怪的字體。但是,奴婢絕不知道那是巫蠱之術!若是知道,就算給奴婢十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
侍衛沉聲道,“陛下是明智的君主,若你主動交代清楚,有助於我們查清真凶,可將功抵過。”
宮女聽到這話,才稍稍冷靜了一些,“那人給奴婢東西時,本囑咐了奴婢莫要拆開看。但奴婢忍不住好奇,最終還是拆開了。奴婢隻依稀記得有黃色的紙片、還有一些看不出材質的布料,但是這些東西都是被剪碎的,上麵畫著一些奴婢看不懂的東西。奴婢也未曾多想,侍衛大人來查的時候,奴婢才忽然記起的。”
在場的人不得不感歎幕後人的小心翼翼,證據被如此縝密地銷毀,自然不可能被侍衛搜查出來。
唯有知道內幕的談安歌佩服千穂理的智商,竟然把一切規劃得這麽縝密。無論從她的身體情況,還是目前找到的證據,正常人都會更相信千穂理才是那個無辜受害者。
楚融帝道,“那人給你這些東西是在什麽時候?”
“大概是幾天之前……對了,就是在宮中進了外賊那晚的隔一天給奴婢的。”宮女伏在地上,情緒已然冷靜了許多。
楚融帝轉向侍衛頭領,“她可有指證?”
侍衛頭領為難地搖了搖頭,“雖有指證,但也隻是尚食局的一個小宮女。她是晨起時突然收到這個包裹的,包裹裏放著一張紙條,她是根據紙條上所寫的辦事。通過詢問,平日裏她與尚食局的另一位宮女關係不太好。而這位宮女……”
“根據紙條辦事?她倒也是心大。”楚融帝嗤笑道。
“幕後之人知道這位宮女的把柄,紙條上也寫明了這一點,因此她才會心甘情願地按照紙條辦事。”侍衛頭領答道。
“把柄?”
侍衛頭領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道,“這位宮女與尚食局的太監結為了對食,卻偷偷地與微臣統領的一個侍衛也有勾連。”
“你接著說,尚食局的另一位宮女怎麽了?”楚融帝興致缺缺地回歸正題。
“回陛下的話……那一位宮女與柔婉儀宮中的妙顏走得很近。”侍衛頭領猶豫道。
談安歌見到話題終於轉到了自己身上,舒了一口氣,笑意盈盈地起身說道,“陛下,嬪妾問心無愧。”
楚融帝看了她一眼,“去翊坤宮中再搜一遍。”
“是。”侍衛頭領帶著趴在地上的宮女退了出去。
隨後,永寧宮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雖然看上去與之前並無分別,但眾位妃嬪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談安歌身上。談安歌表現得氣定神閑,似乎完全不在意她們的關注。
楚融帝半闔著眼睛,都說帝王心難測,光從麵部表情來看,談安歌都看不出他的態度。
或許,隻有楚融帝內心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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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一聲嘲諷的嗤笑傳來,引得施誠忍不住露出無奈的表情,“阿琛,莫要這樣。”
施誠正是剛才被派去回稟楚融帝的侍衛統領,他剛剛從永寧宮中出來,便趕到翊坤宮,緊鑼密鼓地展開搜查。
謝予琛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就算是為了爭奪寵愛,沒有一個妃嬪會蠢到用巫蠱之術殺害一個外國的公主,何況這位公主所屬的國家的使臣還在大楚境內。這樣的道理,我不相信他不懂。”
施誠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是這樣,但是,一切都太真了。聖上也是想到若瑩妃真的死了,那才真是一個大的麻煩。”
謝予琛隻是搖頭,“她舍不得死的。”
今日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方勢力在盯著,施誠雖然心裏門兒清,但還是帶著屬下將翊坤宮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三四遍,卻仍未找到什麽可疑的證據。
他隻好再度回去稟報楚融帝,“微臣無能,將翊坤宮搜查了幾遍,仍未發現什麽可疑的物品。”
而那位身處風暴中心的柔婉儀卻十分淡定,“嬪妾說了,嬪妾問心無愧。既是問心無愧,又怎會懼怕搜查?嬪妾雖然對陛下仰慕至極,但所謂愛屋及烏,陛下所喜愛的,嬪妾怎會心生嫉妒?”
楚融帝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盯著談安歌,“那麽,你覺得,瑩妃病重又是為何?”
談安歌笑了笑,“如若真是巫蠱之術導致瑩妃娘娘病重,那麽,且不說是誰做下的這巫蠱之術,假設是那禦膳房的小宮女所說的是真的,那巫蠱娃娃及符紙早就被燒了。要麽巫蠱之術早已生效,要麽巫蠱之術就此失效了。想必娘娘的病也會慢慢好轉起來。”
楚融帝沉默了半晌,“據朕所知,若想要巫蠱之術生效,需要多種限製,遠遠不是那麽輕易的。蘇鴻才,你去通知太醫,全力醫治瑩妃娘娘,不得有異議。”
談安歌眼帶仰慕,“陛下英明。”
楚融帝斜睨她一眼,目光不帶絲毫感情。但談安歌卻知道,楚融帝今日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不管千穂理是如何設下這精巧的一局,她仍在關鍵部分掉了鏈子,讓談安歌有了逆風翻盤的機會。
她沒有找到談安歌行巫蠱之術的決定性證據,這一切便是白費了。
談安歌眼中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