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琛本以為夢境會戛然而止,但是他沒想到在夢境中他卻經曆了生老病死。

就恍若另一個世界,他完全忘卻了以前的記憶,仿佛謝予琛已經成為了夢境中那個冷酷得讓所有人都敬畏的皇帝。

因為一場重病,談安歌走在他前麵。

當聽到太醫說皇後很有可能會不好的消息的時候,謝予琛幹脆放棄了朝政,每天守在談安歌的身邊。他握著談安歌的手,看著她臉頰一日一日凹陷下去。

宮人看不下去這個情形,談安歌更加看不下去。她幹脆以自己變醜,不想在謝予琛心中留下糟糕的印象想要趕走謝予琛。但是結果可想而知,謝予琛寵溺她,在這件事情上卻寸步不讓。

他告訴談安歌,不是的,她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年輕時候的模樣,嬌柔而溫婉,一顰一笑都在勾動著他的心神。就恍如他們初見的時候,她故意湊近他,她以為自己在勾引他,但談安歌不曾知道,她在勾引前,謝予琛便已經醉了。

現在兩人雖已鬢發斑白,但在謝予琛眼裏卻不曾變過。

談安歌拿謝予琛無可奈何,隻好任由他固執地守在自己的身邊。到了後來,她不願轉過身來麵對謝予琛,以示自己的決心。

謝予琛知道,她舍不得。

隻可惜生死是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謝予琛最終還是目送著她垂落下皓白的手腕。

*

夢境中發生的事情猶如另一段人生。謝予琛醒來後,夢境中的事情竟已忘卻了大半,他惘然地望著蒙蒙亮的天色,懷中的談安歌睡得極為香甜,卻不是夢境中的模樣。

——這便是引夢香的功效。

準確來說,引夢香是為了讓宿主方便完成任務,為目標人物造一段夢境。但是引夢香的功效極為不穩定,造出的夢境也需要符合這個小世界的具體情況。但顯然係統自動使用的引夢香塑造出來的夢境更像是另一段人生——這也是引夢香能發揮出來的最大效果。

任由談安歌柔順的發絲在自己手中滑落,謝予琛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一朝夢醒,他並不是那個冷酷的帝王,依舊是活在陰暗中的影子。

古人迷信,謝予琛自然也不例外。比起懷疑這個夢境有問題,謝予琛更相信夢境是對他的一種警示。

——人生應當有別的可能性。

*

談安歌這一覺睡得格外久。

當她好不容易從夢中掙紮地醒來,就見妙顏臉帶怒氣,“娘娘,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嗎?”

“……什麽時辰?”談安歌尾音裏還帶著剛剛醒來的慵懶。

“已經將近午時了。”妙顏無語道,“都要到用午膳的點了。”

“喔。”談安歌頓了頓,問道,“那什麽時候用午膳?”

“娘娘——”

談安歌絲毫沒有起疑。

雖然今日一大早係統就發來了通知,說係統近端時間需要維護升級,除了不能夠提供陪聊服務以外,其他功能照常使用。

談安歌日常沒有什麽需要用積分的地方,最多也是買買小說或是美顏丹什麽的,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積分餘額少了一大筆這件事情。甚至期盼希望係統能通過這次維護升級變得靠譜一些。

隻有在大事發生的時候,談安歌才意識到了係統雖然不靠譜,但有它的陪伴,遇到事情時談安歌總會覺得心安。

那是一天深夜。

談安歌還在睡夢裏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外麵有亂糟糟的動靜,好像有很多人一起跑過來跑過去,擾得她不得安寧,最後被逼迫得睜開了眼睛。

“妙顏!”

妙顏很快就進來了。她穿戴齊整,不像是剛剛驚醒。她臉色有些奇怪,但是談安歌並沒有在第一有時間看出來,而是繼續問道,“妙顏,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妙顏深吸了一口氣,“是陛下。陛下遇刺了——”

談安歌瞬間清醒。

妙顏道,“現在護衛們正在滿行宮的搜尋刺客。娘娘,怎麽辦?”

談安歌蹙著雙眉,“陛下是什麽時候遇刺的?”

妙顏道,“不知道……應該是陛下自己一人處理政事的時候。這刺客武功高強,不知怎麽的就混了進來,因為毫無防備,陛下差點沒逃過去。”

談安歌問道,“陛下的傷勢重嗎?”

“不重。聽說有一個護衛為陛下擋了下來。奴婢就隻能打探到這麽多了。”妙顏說道。

*

“匕首刺入得極深,幾乎整個刀刃都沒入了身體裏麵。位置在右上腹,差一點就刺破了肝髒。”

謝予琛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別廢話。”

方川道,“你還能有力氣罵人,看來傷勢還不夠嚴重。”他將止血的藥粉灑在傷口四周,“這匕首現在還不能拔,你待會口裏含幾片參片,忍著點。”

謝予望也還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中,那刺客身法詭魅,想來這也是他能夠逃過重重守衛,直奔自己的緣故。

謝予望神色陰沉,“是豫王。”

——狗急跳牆。

若不是今日有謝予琛為他擋了一下,謝予望還真不敢想象後果是什麽樣的。皇帝受傷,朝堂必然大亂,人心也會隨之不穩。那麽他這麽長時間來苦心經營的成果就會被毀於一旦。

好在那刺客以為那一擊是刺中了真正的楚融帝,見護衛趕到,便當機立斷地逃跑。

除了豫王,謝予望不作他想。

他神色緩和了一些,“朕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連謝予望都沒有察覺到,他看向謝予琛的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許多,不再充斥著高傲和不屑。

謝予琛垂下眼眸,“一切以陛下的安排為準。”

謝予望點了點頭,“方川,定要給朕治好。”

方川答道,“是。”旋即又對低聲對謝予琛說道,“算你命大。”

謝予琛輕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

護衛在行宮中搜查了整整一晚,依舊沒有找到刺客的身影。

一大早,施誠便跪在楚融帝的寢宮麵前請罪。

楚融帝沒有怪罪施誠,隻是叫他們加強警戒,不要再讓行宮再次發生這樣的刺殺。

談安歌摸了摸下巴,總覺得這事透露著詭異。按照皇帝的惜命程度,至少也是連夜搬離行宮才是,現在的氣溫已經沒有那麽高了,再過一段時間,她們也該回平京了。

正是因為這樣,談安歌才覺得格外奇怪。恐怕楚融帝應該知道凶手是誰,才有意在行宮多留一會兒,想引得凶手自己露出馬腳。

但刺客的事情終究不關後宮之人什麽事。同時,也有好消息傳來,談安歌複寵了。

當太監了傳召她的時候,她還一種夢幻的感覺。自從來到行宮後,將近兩個月以來,她都不曾見過楚融帝。她也擔心過是不是因為自己某個行為引起楚融帝的反感,但是,擔心是沒有用的。

或許是一開始就知道原書男主和女主的命定緣分,失寵倒不是那麽讓談安歌難以接受的事情。

“安歌。”

楚融帝麵色有些蒼白。完全不似外人所說的被一個護衛擋下。想必是為了不讓外界產生恐慌,才對外界宣城沒有事的。

“陛下……”談安歌慌了神。

這幾天,謝予琛連呼吸都變得很小心,就怕牽動傷口。就算是現在,也隻能小心地招手讓談安歌湊近一點。

方川是巫醫出生,不同於別的醫生,他的醫術要比尋常醫生更好一些。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到楚融帝身邊。

有方川在,謝予琛的傷勢倒是恢複得很快。不過,再怎麽快,也不可能毫無痕跡。

他本來不打算這麽快見談安歌的,但是……

“安歌可想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