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望終究還是回到了京城。

比起暗衛的書信匯報,顯然是口頭匯報更加清晰。這次離開京城實在是無奈之舉,但對謝予望而言,正是因為謝予琛的存在,才為他創造了這個重要的機會。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機會,以後再想狠狠打擊豫王恐怕要等到好多年之後了。

謝予望完全沒有料到有人竟然會趁這個時間對王家下手,可惜那時候他已經身在豫王的封地,無法往回趕。

“這次的事情你辦得很好,下去領賞。”

“是。”

一道暗影瞬間消失在謝予望的麵前。身形詭魅、武功高強——這便是暗衛的特征,也是曆代皇帝最強力的忠實爪牙。

謝予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向後望去,帶著麵具的男子恭敬地站立在他旁邊。按常理來說,在帝王麵前不得遮掩自己的容貌。但謝予望清楚地知道銀色麵具之下掩藏著怎樣猙獰的麵孔,所以從來沒叫他摘下來過。

“不要這麽拘謹。”謝予望緩緩道,“這次,你立功了。”

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正是龍一,他曾是上一任暗衛親自培養的接班人。自從上一任暗衛統領死了以後他便成為了暗衛統領,但一直以來無論是能力還是心性方麵都遠遠擔不上暗衛統領這一職務。被貶以後,倒是發揮出原來不曾看見過的能力,讓謝予望不由高看一眼。

“屬下不敢。”

謝予望輕笑一聲,“有何不敢的?你對朕忠心耿耿,朕是能看到的。以後,你就回到宮中罷。隻是,卻不能像從前一樣了。”

龍一道,“是。”

換成原來的龍一或許會不服氣。畢竟剛剛離開的暗衛統領的麵孔他再熟悉不過,曾經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但是,經曆了這麽多,龍一所有年輕的棱角都被磨得差不多,剩下的隻有服從。

*

謝予琛恭敬地跪在地上,昨夜剛回來的謝予望就像一座大山,陰影沉沉地籠罩著他。將他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所有東西擊個粉碎。

一切皆是虛妄。

“說說,近些日子發生了什麽?”謝予望的聲音極具壓迫性。

他已經聽暗衛說了一遍,但他還想聽謝予琛說一遍。

謝予望是一個極為多疑的人,但謝予琛也非常了解謝予望的多疑。他早有準備,用一種強裝鎮定的語氣將準備好的詞複述了一遍。

“請陛下恕罪。”

謝予望眸中露出深思,不自覺地旋轉著手上的玉扳指,但他沒有回答謝予琛的話,也沒有讓謝予琛起身。

聽暗衛的匯報,謝予琛的確沒有生出二心。

他好像並不耐煩管朝堂上的事情,大多數時間都是放任朝臣自己吵個明白,就連對待王家的事情他也極為懈怠——並沒有明顯的偏向,也沒有插手進這件事裏,隻是勒令大理寺卿查清這件事。

他唯一的樂趣竟是去談安歌的寢宮內。聽聞談安歌最近被他寵得無法無天,其他妃嬪都受到了冷落。

——還真是好美色之輩。

這樣一個人竟是他的雙胞胎弟弟,簡直是他的恥辱。

良久,謝予望才露出一個笑容,“阿琛何罪之有?朕離開京城,勞煩你在這替朕苦苦撐著了。王家的事情你處理得很好。”

謝予琛受寵若驚,“真的嗎?”

謝予望笑了笑,並沒有指出他的錯處。替身就應該要有替身的樣子,有些事情替身還是不要太懂為好。

*

趙宛音淪為平民之女後,反而激發起她無限的鬥誌。

以前談安歌曾在網上看過一個言論,人生起起伏伏,就像一個波形圖,當你跌落到穀底的時候,說明之後就要往上走了。

談安歌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聞趙宛音與其他妃嬪起衝突了。就算趙家倒了,她左右也還是一個貴人,真正能夠壓著她的人不多。不知道為什麽,太後最近也不屑於管她,田妃的態度又曖昧不清,導致別的妃嬪除了忍不下去了偶爾出手給她使一點小絆子,別的也就沒了。

“你是說……她今日頂撞了方婉儀,方婉儀便讓宮女掌嘴,結果皇上正巧經過,阻止了這一切?”談安歌懶洋洋地問道。

“是的。”

依照談安歌對趙宛音的了解,方婉儀應該是被趙宛音擺了一道。

“離宛貴人複寵大約不遠了……”談安歌目光漸漸渙散。旋即,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隻可惜,她似乎無法回榻上小憩了。

她才剛得知這個消息,當事人就風風火火地來到了翊坤宮。

方婉儀一想到趙宛音最後那個眼神就咬牙切齒,她心思簡單,做事之前從來不顧忌那麽多,如今算是嚐到了苦頭。

“我現在算是知道安歌為何要與她決裂了,簡直就是心機深沉——如今趙家倒了,她卻更不安分了。”方婉儀憤憤不平地罵著。

她好歹也是京城的貴女,最看不上的就是像趙宛音之流。當初入宮的時候她就始終想不通憑借著趙家,趙宛音是如何能夠進入小選的。現在趙宛音已是平民之女,竟然還有膽子來算計她。

談安歌倒是看得明白,“趙家的敗落與她沒有必然聯係。反正她現在還是貴人,隻要皇上寵愛她,她便還是尊貴的後妃。”

方婉儀冷笑道,“這可真不公平。我聽說趙家的宅子被沒收的那一天,她的母親與妹妹哭得昏天暗地的,就是不肯走呢。”

家世很重要,卻也不重要。如今的趙宛音就更像依附於楚融帝的菟絲花,隻能靠楚融帝的恩寵才能繼續生長著。

*

如談安歌預料的那樣,趙宛音果然複寵了。

謝予望雖然極為看中利益,但他畢竟是九五之尊,要是真心想寵一個妃嬪,寵一寵也不礙事。何況,趙宛音剛剛才接受了趙家被貶的事實,堅強之下藏著無盡的脆弱,激發起謝予望的保護欲。

既然趙宛音複寵了,那麽一切都不一樣了。曾經被趙宛音得罪過的妃嬪更加仇視趙宛音,包括方婉儀在內。

【係統:你出的這個陰招也就心思單純的方婉儀會認真地聽了。】

談安歌笑得肆無忌憚。

【談安歌:既然與女主決裂了,我總要有一些危機感——拿出做惡毒女配的樣子來。】

於是,在楚融帝下朝的時候,方婉儀在禦駕必經之處等候著,見禦駕遠遠地來了,便讓貼身宮女狠狠地扇自己巴掌。

楚融帝見到這個場景,果然揮手讓太監停了下來。

他本沉著一張臉想問方婉儀這是怎麽回事,誰知方婉儀撲通一聲跪下,口中直呼著陛下恕罪,微微顫抖的身子看上去極為害怕。

楚融帝隻好耐心地問她怎麽回事。方婉儀倒也不做作,直接說道,“嬪妾這是在試驗。”

楚融帝不是傻子,當下就明白了方婉儀說的“試驗”指的是什麽。

帝王不是不明白妃嬪在在爭奪自己寵愛的時候會做出什麽事,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並不代表帝王願意將這些事情放到明麵上來講——尤其是其中涉及到算計自己的時候。

楚融帝扶起了方婉儀,當晚便去了方婉儀的宮裏。

趙宛音坐在自己的宮殿裏,捏緊了帕子。

她知道,以方婉儀的智商,是想不到如此高明的手段的。

與此同時,朝堂上也發生了一些事情,從西北傳來的消息稱,說是豫王因為意外摔斷了腿,楚融帝深表痛心,並且賞賜了一堆金銀財寶以示寬慰。豫王與楚融帝的關係眾所周知,有聰明的大臣看出,豫王的斷腿絕對不是因為意外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