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為臣妾嗎?”談安歌仍舊凝視著謝予琛的雙眼。

謝予琛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他慢慢地開口,“是。”

“臣妾不想讓陛下不開心。”談安歌微微地笑了一下,“不過臣妾今天怕是又要讓陛下不開心了。臣妾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恐怕無法像方貴人那樣給陛下快樂了。”

謝予琛忍不住道,“不是那樣的。”

——做下那些事的人,不是他。

“可是,宮中的人都在說臣妾不懂規矩。”談安歌道,“臣妾讓陛下與宛嬪宿在安陽宮。但是臣妾的本意明明隻是想讓陛下開心。她們說陛下早該厭倦臣妾了,臣妾便讓宛嬪來。陛下許久不見宛嬪,一定很有新鮮感。”

謝予琛閉了閉眼,“不是那樣的。”

他的解釋太過蒼白無力,除了他自己能明白是什麽意思,談安歌是不會明白的。

“但是,臣妾的確是太過跳脫了一些。雖然沒有人直接地在臣妾麵前說過,但臣妾知道,臣妾所做的事情非常荒誕。”談安歌道。

謝予琛歎道,“不算荒誕。”

她做得很好。

不如說正是因為她做得太好了,才讓他完全不用操心其他的事情。

他想要庇佑她,但是她好像沒有一次活在他的庇佑之下。

*

談安歌覺得今天的楚融帝很奇怪。

本來她來禦書房也確實是為了激發楚融帝的惻隱之心,使自己能夠順利複寵。但是隨著她的言語,楚融帝渾身散發出一股極為頹喪的氣息,談安歌都忍不住感到震驚了。

莫非他是在對自己愧疚不成?

可是,他既然那般逼迫她,竟然還會在意這種事情嗎?

“抱歉。”

談安歌驚訝地抬起頭,卻撞進謝予琛情緒複雜的眼眸中。

她不由怔愣,“陛下……”

“是朕的問題。”謝予琛溫柔地抱住談安歌。

如果他能夠再強一些的話……

雖然談安歌對謝予琛的奇怪表現還是摸不著頭腦,但是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放心地依偎在他的懷中。

*

方還聽到緊接著自己談安歌竟然也去了禦書房的時候,她的手用力地一掃,桌上擺放著的花瓶應聲落地。宮女垂頭站立著,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然後呢?”

“回娘娘的話,柔妃娘娘與陛下待了一會兒,陛下與她就出了禦書房,往翊坤宮的方向走去了。”宮女回道。

方還不覺攥緊拳頭,她本來還想摔更多的東西,無奈她現在才剛入宮不久,位份又不高,積蓄並不豐厚。

“罷了。”方還道,“你下去讓我自己靜一靜。”

她若是無法阻攔談安歌的複寵,那麽她一定會被談安歌事後清算。

可是,陛下已經隨她往翊坤宮去了,她又能如何阻攔?

——不對,還有一個人。

*

“你是說——她打算不計前嫌地拉攏你?”談安歌抬起眼皮。

雖然傷勢還未痊愈,但是楚融帝依舊隨談安歌來到了翊坤宮,並且陪了她很久。她也非常心安理得地接受著楚融帝的愧疚。

“是的。”屈覓荷道,“她說,在這宮中,沒有絕對的朋友,隻有利益共同的人。”

“她許諾給你什麽?單單隻是報仇的話,那一巴掌打得還不夠響嗎?”談安歌問道。

屈覓荷麵露猶豫之色,“她說,娘娘您的敗落是必然的……若是跟隨了她,以後必然會飛黃騰達,”

談安歌驚訝地挑眉,“這麽有勇氣?”

“雖然她說的很隱晦,但總之是這個意思。”屈覓荷道。

談安歌笑道,“你便按她的計劃行事就可以。不必顧忌我。”

*

談安歌複寵後沒隔幾天,曾經扇過她一巴掌的屈覓荷就上門了。誰也不知道翊坤宮裏麵發生了什麽,宮人們隻看到屈覓荷出來時候紅腫的雙眼和她極力遮掩的臉頰。

“要嬪妾說,那巴掌打得實在太狠了——聽說荷美人的整張臉都腫起來了,怕是不能見人了。”

田妃漠然地看著下麵喋喋不休的妃嬪,“所以呢?”

妃嬪自討了一個沒趣,便悻悻地閉嘴了。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就像明明是田妃前陣子主動向楚融帝進諫,如今談安歌苛待屈覓荷,她又作出一副維護談安歌的樣子。

或許談安歌真的要重新崛起了。

*

楚融帝也聽聞了這件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吩咐蘇鴻才看著賞賜一些東西給荷美人以作補償,既沒過問談安歌苛責荷美人的緣由,也沒有絲毫要責怪談安歌的意思。

妃嬪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了許久,直到方婉儀將真相點了出來,“這簡直就像是替柔妃娘娘給荷美人賠罪似的。”

而接下來幾天也印證了妃嬪們的猜測,楚融帝似乎是執意想要補償談安歌這幾個月來的痛苦,賞賜源源不斷地流入翊坤宮內,每日一處理完政務就直奔翊坤宮。

【談安歌:所以,兜兜轉轉,我還是成為了禍國妖妃?】

【係統:從現在看來,好像確實是如此。】

談安歌陷入沉思。

雖然這幾日她真的表現得就像真正的禍國妖妃一樣,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謝予琛都會滿足。

直到談安歌想象之中的情節終於到來。前朝有文官進諫,說如今國庫不豐,勸誡陛下不要再因為區區後宮妃嬪消耗過大。楚融帝似乎對此感到很生氣,不僅聽不進文官的勸誡,當即就拉下臉來了。

禍國妖妃自然要有禍國妖妃的樣子。

若是禍國妖妃不危害社稷,那怎麽能稱得上是禍國妖妃呢?

談安歌看了一眼放得滿滿當當的妝奩。最近的賞賜太多,以至於她叫妙顏將一些多餘的東西鎖了起來,作為自己的私庫。

“妙顏擔憂甚麽?皇上金口玉言,想必是不會收回這些賞賜的。”

妙顏被談安歌的語出驚人給噎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娘娘,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

妙顏道,“這次進諫的文官都是方丞相的幕僚,想必是方貴人不甘心娘娘得勢,便求助於方丞相,這才有了今日的這一遭。”

談安歌不由驚奇道,“妙顏,你難道不覺得這是我的問題?”

“娘娘有何問題?”妙顏奇怪道,“方貴人想要置娘娘於被前朝攻訐的境地。娘娘,您不能坐以待斃。”

“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的。”談安歌道。

她隻是在想,既然不能阻止,不如就這樣順了楚融帝的意。總歸父親和兄長還在,被群臣討伐倒是不至於的事情。

但楚融帝對談安歌的寵愛越來越過分。

他有一天甚至擁著談安歌,將頭靠在她的肩膀處,表露出自己不想要去上朝的意願。

弄得一貫愛睡的談安歌都被迫睜開了眼,似笑非笑道,“陛下,您還是去上朝罷。還有休沐呢——等休沐的時候,您就可以好好陪臣妾了。”

於是楚融帝就去上朝了。

對謝予琛而言,這一過程是痛苦的。他雖然每天睡在談安歌的身邊,與她坐著親密的事情,但不敢想象此刻談安歌的心情。枕邊人想要謀害她,她卻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每天與他虛以為蛇。

“你做得很好。”

謝予琛心中充滿了冷然。

沒有談安歌之前,他隻是單純地討厭謝予望每天做出一副偽善的樣子,卻又心思惡毒。但有了談安歌之後,他卻開始對謝予望恨之入骨。

他不該動談安歌的。

雖然現在他必須忍耐,但總有一天他會讓謝予望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