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當空,晚風瑟瑟,殘霧彌漫。
裴不厭獨自走在無人的小道上,手中的竹籠已不見蹤影。
真心?
什麽是真心?
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尊貴萬人追捧。每個人都說要給他獻上真心。可最後,他們每一個都想拿他項上人頭去換取榮華富貴。
他不能有自己的名字,不能有自己的身份,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還存在在這個世上。
真的有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能看透他的內心嗎?
再說,一個會給無辜之人下藥打算讓他和一個下人苟合的女人,真的會有真心嗎?
裴不厭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微笑。
可自己偏偏在那一刻動搖了。
他想起那個漆黑的夜裏,他渾身一陣冷一陣燙,仿佛回到漫山遍野都被染成深紅的戰場,在他以為自己又要死了的時候,有人輕輕地將一塊清涼的毛巾搭在他的額頭上……
複仇的計劃宛如刀尖舔血容不得任何失誤。雖然聽蘇青菱剛剛的話,她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一個對他動了心思的女人必定會時時刻刻盯著他,暴露的風險倍增。他剛剛應該以絕後患……
裴不厭眼底晦暗不明。
罷了,先留她一命,若她真的發現了什麽再殺也不遲。
……
窗戶縫隙中透過一絲微弱的月光。
蘇青菱輕輕送一口氣,看來裴不厭走了。
剛剛那一段是她以前在網上看到的“拿捏百分之八十男人的撩漢話術”,套了個公式。也不知裴不厭相信她的鬼話沒有。
至少這以後她有借口去找裴不厭……
蘇青菱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她“啊”地一聲抓住那個飛過的念頭。
她隻顧著眼前保命,真的差點忘記一件重要的是——
裴不厭之所以要假冒身份進入安義伯府,是為了讓安義伯推舉他進入國子監讀書,好接機接近皇子謀劃大事。
有爵位的王爺、公爺、侯爺、伯爺們以及三品以上官員一生有兩個推舉名額,三品以下官員則隻有一個推舉名額。
安義伯有兩個兒子,其中蘇青蘆天生腿瘸,安義伯便隻推舉了蘇青雲進入國子監。如今手中還有一個推舉名額。
裴不厭便是瞄準了這個名額而來。
上一世他成功利用安義伯進入國子監。以他的聰明才智這一世一定也不會失敗。
蘇青菱忍不住皺眉,若是裴不厭進了國子監,她豈不是根本見不到他的麵,必死無疑!
不行!她也要進國子監。
這麽說來,眼前正好有一條路——三個月後,公主伴讀選拔考試!
為了小命,她必須要拿下這個考試!
——
公主伴讀選拔考試的內容有六門,琴、棋、詩、射、禦、數。
是從藝術、文學到運動、數學的全方位考察。
原身根本誌不在此,雖然每項都會但不精通。蘇青菱自己隻有數學不錯,詩還能背上幾首,其他的全部要下功夫苦練。
第一步就是練字。
原身的字寫得不行,她自己更是毛筆也拿不穩。
公主伴讀優中選優,若是寫字都像毛毛蟲爬一樣,其他就不要想了。
好在蘇青菱上輩子是個小鎮做題家,為了能從那個家裏逃出去,在學習上卷生卷死。
她最不怕的就是學習上吃苦。
既然定下目標,自然是全力以赴。
笠日一大早,蘇青菱去老夫人院裏用早膳。
裴不厭也在。
蘇青菱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裴不厭如往常一般淡淡回應,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真心喜歡他這事。
蘇青菱倒不在意,反正今天的續命打卡已經完成。
用完早膳,回到院裏,蘇青菱便按自己擬定的計劃開始學習。除了吃飯便是練字看書,一天時間很快悠悠過去。
第二日繼續如此。
第三日仍是如此。
接下來四日五日皆是兩耳不問窗外事,每天隻打保命卡。
書桌邊練字的紙捋起半人多高。
“小姐,這些紙可要扔掉?”小滿走進來,將點心盒子放在羅漢榻中間的小幾上,一邊問道。
留著也無用,蘇青菱想了想點點頭,“扔了吧。”
小滿把廢紙抱起來走出門去,一陣清風拂麵,最上麵兩張不被察覺的隨風飄搖,落在一旁的花叢底下。
蘇青菱從書裏拔出頭來,扭動脖子舒展舒展筋骨,正巧透過窗看見一個穿著掃撒丫鬟衣服的女子飛快從花叢下撿起掉落的兩張紙,迅速塞進衣袖。
蘇青菱剛想叫住她,那丫鬟一溜煙便跑沒了影。
蘇青菱眉頭微蹙,那人怎麽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但距離有些遠看不真切。
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人……
小滿走進來打斷她的思路,“小姐,吃些點心再寫吧。”
食盒一開香氣撲鼻,蘇青菱一下把剛剛的小事拋在腦後。
她撚起一塊桂花蜜桃花糕,桃花花心內盛著半凝固的金黃桂花蜜,桃花花瓣是淺淺的粉色。微甜微濕的酥糕和著微粘香濃的蜜,蘇青菱忍不住吃了兩塊才停嘴。
正喝茶漱口,聽到外麵丫鬟來報,定遠侯世子遞帖子進來,明日九月十五,又是月圓之日,邀請蘇青菱來府賞月賞菊。
蘇青菱接過帖子隨意看一眼,抬起眼皮問來報的丫鬟:“定遠侯世子是單請我一人嗎?”
丫鬟眼珠左右飄忽,沉默幾秒才咬牙答道:“咱們府裏少爺小姐全請了。五小姐的帖子是兩個時辰前就送到了。”
明明她家大小姐才是和定遠侯世子有婚約的人,定遠侯世子卻事事緊著五小姐。
送給五小姐的帖子早兩個時辰,明眼人都看得出世子爺這是本隻打算請蘇青夢一人的,礙於她的閨譽才將其他人都邀上。
大小姐一片癡心,不知道這次又要發多大脾氣。
蘇青菱冷冷一笑,把帖子隨手扔在一邊。
九月十五賞月之邀仍是和原主記憶裏一模一樣沒變呢。
“告訴謝崢,我明天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