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在審訊室耐心等著,不久後,兩名士兵進入,押解著他離開了審訊室。
也許是簽了認罪書的緣故,葉白感覺這些人對自己不像之前那樣戒備,也沒有再給他戴黑頭套,這讓葉白終於看清了外麵的環境——他們走在一條狹長的走廊上,兩邊都是緊閉的房門,周圍看不到一扇窗戶,通風口倒是有不少。
這讓葉白懷疑他們是在地下,可能這裏就是之前那位女士說的,關押惡性犯罪者的“地下牢房”。
他們穿過了幾道門,不久後進入了另一片區域,這裏的走廊寬敞了許多,還多了不少巡邏士兵,沿途的房門樣式也和之前不同,每扇門上有一個巴掌大的通氣窗,並加設了欄杆,葉白隨意瞥了一眼,看到這些門內都有人影,估計是被關起來的犯人。
最終,兩名士兵停在其中一扇門前,他們打開門,把葉白推了進去。
“我的手銬!”葉白趕緊揚了揚還被拷著的雙手。
他們卻不打算幫葉白解開手銬,隻冷冷丟下一句“不影響你睡覺”,就準備關門了。
“等等!我要被關多久?”
士兵原本不想理會,但不經意抬頭時,看到雙手被縛的少年眼巴巴地望著他,碧綠的眸子濕漉漉的,像是一隻可憐無助的小動物,讓人忍不住就動了惻隱之心。
“明早會有人來提走你。”士兵沉聲道,說完退出牢房,重重關上了房門。
明天早上?這麽快?
葉白若有所思,他踮起腳尖,看到那兩名士兵已經離開了,他本想再看看周圍的情況,卻被路過的巡邏士兵瞪了一眼,對方還嗬斥了他一句,葉白隻能悻悻地收回目光,轉回屋裏。
這是一間單人牢房,環境比之前的混合大牢房要好一些,牆邊擺著一張床和一個小方桌,牆角裏有便桶,室內還算幹淨整潔,沒什麽異味,就是空氣有點憋悶,天花板也很低,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葉白在房間裏溜達了一圈,因為是在地下,房間裏一直亮著燈,沒法判斷現在的時間,不過從肚子的饑飽程度來看,他估計現在已經是傍晚,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到晚飯時間了。
葉白在那張硬板**坐下來,開始複盤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
他其實不太能確定幕後主使到底是不是烏托財團,隻是他們的嫌疑最大,但這件事肯定有尹段這個司令官參與,霍承淵現在急需扳倒尹段的證據,葉白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將計就計簽下認罪書,主要也是想沿著這條線索看看,就算釣不出更大的大魚,至少也能把尹段套牢,讓他的問題暴露出來,之後霍承淵要收拾他就好辦多了。
想通了這些,葉白一心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可能是一個人被關著太無聊,他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倦,於是躺到那張硬板**,閉上眼睛小憩。
也不知躺了多久,他模模糊糊聽到牢房的門開了,接著飄來食物的味道,大概是看守的人來送晚飯,但葉白困得厲害,半睡半醒間根本沒力氣睜開眼睛,他聽到那人走過來看了看他,還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體溫,大概發現一切正常,對方沒再理會,關上牢門離開了。
周圍又一次安靜下來,葉白墜入了越發黑沉的夢鄉,恍恍惚惚間,他感覺自己像被堵住了口鼻,難以呼吸,胸口的憋悶讓他下意識掙紮起來,猛地睜開了眼睛。
此時已經是熄燈時間,大燈關閉,隻有牆角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葉白的視線裏一片昏黑,有薄毯般的東西蓋在他身上,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怪不得自己會憋悶得厲害。
葉白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本能地想掀開這層“薄毯”,但掀了半天都沒找到出口,他不耐煩地想要下床,結果滾了一圈都還沒滾到床沿邊,反而硌得身後的翅膀有點疼。
嗯?
翅膀???
葉白猛地睜大眼睛,瞬間清醒了!
他呆滯了幾秒,趕緊坐起身,摸摸後麵,果然在光溜溜的背上摸到了一對小翅膀;再抬頭看看蓋在頭頂的“薄毯(衣服)”,低頭瞅瞅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硬板床,葉白迅速確認了一個事實——他、他又變成小花仙了!
不久後,葉白終於找到了“出口”,從自己的人類衣服裏飛了出去。他在空中盤旋了幾圈,重新落到**,又把自己的小花仙身體仔細檢查了一番,心中越發震驚。
是的,他的確是變回來了,這就是他曾經的小花仙形態,和以前一模一樣。
葉白嚐試了一下形態轉換,心陡然沉了下來——糟糕,居然變不回人類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自己沒法像其他暗黑生物那樣,隨意轉換自己的形態?難道因為小花仙這個種族比較特殊嗎?
葉白又茫然又慌張,可現在他沒空去細究這個,因為他麵臨著更嚴峻的問題:自己的計劃要全盤推翻了。
他原本想的是,那位幕後黑手覬覦自己的異能,就算被帶走,深入敵人內部,他們為了壓榨自己的價值,暫時也不會進行人身迫害,這個時間差讓他完全能等到霍承淵的後續救援。
可自己變成小花仙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且不說軍部的人多半會第一時間認出他的身份,自己根本沒可能和幕後黑手接上頭,更重要的是:變成小花仙後,自己毫無自保之力,抗風險力為零的情況下,小花仙麵臨的風險可不是人類形態能比的,別說幕後黑手了,現在就是落到尹段手裏都很危險。
思前想後,葉白覺得還是先跑為妙,他飛到牢房的角落,從掛在牆上的衛生紙上撕下一塊,在正中位置挖了個洞,將它套到自己身上,又摳出了伸出手的位置,勉強算是一件能蔽體的“小白袍”了。
他飛到牢房大門的透氣小窗上,謹慎地從欄杆裏探出小腦袋,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走廊上燈光很亮,巡邏的士兵按部就班地來回走動,葉白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兒,大概摸清了他們的路線規律,趁著無人察覺,他發揮了小花仙飛翔時的驚人速度,嗖得飛出了牢房,然後貼著天花板的牆壁邊緣,迅速飛離了這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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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軍部第二支隊糾察科的長官,剛結束了今天的夜班,與同僚交接完工作,準備返回宿舍休息了。
臨走前,他隨口問了句。
“烏萊他人呢?”
“已經在招待室內睡下了。”一位屬下回複道。
那位長官點點頭,一般來說,外人是不允許留宿在軍部的,但那位叫葉白的少年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被轉送走,烏萊作為這件事的參與者之一,自然是要親眼看到人被送走才放心,所以他申請了留宿一晚,有尹段司令官的默許,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666號監牢的情況怎麽樣?”那位長官又問。
“一切正常。”屬下說,“人關進去後,狀態還不錯,也沒掙紮哭鬧,聽剛才送飯的獄警說,對方甚至都睡著了,睡得還挺香,心挺大的呢。”
想到對方簽認罪書時的幹脆利落,長官對少年的好心態也不覺得奇怪,唔,可能這就是年輕的好處吧,那家夥根本不會想到,他被轉運走後會遭遇什麽樣的命運。
不過這也和自己無關了。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值班室,通過內部電梯回到了宿舍區。
此時已是深夜,不過因為是交接班時間,宿舍區內並不是完全的安靜,陸續有人從宿舍裏走出來,低聲談笑著。長官認出這些人是外巡編隊的人,這支編隊是歸霍司令官直接管轄,與霍承淵的接觸是最多的。
身為陸地編隊的長官,他根本瞧不上外巡編隊的人,因為在霍承淵即將空降過來的消息傳出後,尹段司令官就對兩隻編隊的人員進行了調整,那些刺頭和水平垃圾的士兵全都調去了外巡編隊,留在陸地編隊的才是精英——這種認知在軍部內廣為流傳,並形成了天然的鄙視鏈,陸地編隊的人基本都瞧不上外巡編隊的人,與他們的交流來往也很少。
擦肩而過的時候,這位糾察隊長官聽到那幾個人在談論什麽八卦新聞,好像是前陣子某個明星直播翻車的事情。
哼,無聊。
身為軍人,怎麽能把時間浪費在不入流的網絡八卦上來?
果然是專門收容垃圾的外巡編隊,和陸地編隊的精英根本沒法比,他們才不關心,也不會對網絡八卦津津樂道。真不知道霍承淵司令官是怎麽管理屬下的,居然都不整頓一下隊內風氣嗎?這種事情可絕不會發生在尹段司令官直屬的編隊裏。
他心中冷嗤,目不斜視地繼續朝前走去。
突然,男人停住了腳步。
毫無預兆的,這名長官的臉色開始發白,細密的冷汗從額角滲出。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自己為什麽覺得那名叫葉白的少年有點麵熟了。
他曾經看過霍承淵公爵那場“恥辱婚禮”的直播——不是他八卦,而是那幾天他恰好離隊休假,各大視頻平台都有直播入口,他無意中就點了進去——他在直播裏見到的那隻小花仙,霍承淵公爵的配偶,它的樣貌和那名叫葉白的少年非常相似!
一個是人類,一個是小花仙,兩者為什麽會長得那麽像?
這僅僅是巧合嗎?
一個可怕的想法驟然降臨到心頭,這位長官膽顫得不敢多想,他突然轉過身,追上那幾名外巡編隊的隊員,劈頭就問。
“你們司令官的配偶,是小花仙沒錯吧?”
突然被攔住,幾名外巡編隊的隊員都愣了一下,半晌其中一人才說道。
“是啊,這不是全帝國都知道的事情嗎?”
因為緊張,那名長官的聲音都有點變調:“它僅僅是隻小花仙,並沒有什麽人類形態,對吧??”
“是的吧。”那名隊員有點莫名其妙,“小花仙就是小花仙,哪來的人類形態?”
沒等那名長官鬆口氣,另一名隊員突然道:“不是啊,咱們霍司令官的那隻小花仙是有人類形態的,和它原本的小花仙模樣差不多,長得可漂亮了。”
“誒?”其他隊員們都驚呼起來,“真的假的?!”
因為保密條例的限製,低中級士兵和軍官在軍部裏不允許使用能與外部聯網的手機,而且軍部施行的是封閉式管理,除非執行特殊任務,大多數人隻有半年一次或一年一次的休假時才能離開軍部返家,雖然軍部內部有供人閱讀的時事報紙,也會組織士兵們觀看帝國新聞,但這些東西可不會播報什麽娛樂八卦,所以一些在外麵流傳甚廣的熱搜資訊,很多軍部士兵是不清楚的。
而說話的這名士兵,昨天剛結束了探親假,今天下午才歸隊,對一些花邊資訊會比同僚們了解得更多一點。
“是真的。”他點點頭,“我原本也不知道,是我妹妹聽說我在霍司令官手下當值,專門來問我見沒見過那位‘公爵夫人’,我才知道的。她還給我看了那隻小花仙變成人型後的照片呢,哈哈,誰看了都得誇一聲咱們霍司令官好福氣哦。”
“靠!居然還有這種事!”
“我也想看照片!你怎麽不捎一張進來啊?”
“居然現在才說,這麽大的事你小子都憋得住?!”
“哈哈,我這不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和你們八卦嘛……”
沒有誰不樂意討論頂頭上司的八卦,幾個人立刻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旁聽的糾察隊長官越聽心越涼,很多他曾經略感疑惑的事情,突然都有了清晰明白的答案——
為什麽“葉白”的身份信息登記是在兩個月前,以前的資料全都是一片空白,那是因為“他”兩三個月前才變成人型,兩個月才剛剛補辦好他的“人類身份”;
為什麽那位“同居男友”的信息完全查不到,因為那就是霍承淵公爵本人,這種級別的人物當然懂得怎麽隱藏真實資料,沒有一定的權限,怎麽可能調查得到他的資料;
以及他將那名少年抓捕後,對方為什麽會問出那句話——“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這名長官腿一軟,差點跌到地上去。他雖然瞧不起外巡編隊的人,但他絕對不敢小瞧那位管轄外巡編隊的霍司令官,有誰不知道霍承淵的厲害?一個擁有屠城能力的人型武器會是什麽善茬嗎?沒見尹段司令官都不敢給對方小鞋穿,隻想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嗎?
那幾名外巡編隊的士兵有說有笑地走遠了,這位長官在原地呆站了許久,然後渾渾噩噩地掏出通訊器,撥動了一個號碼。
“尹、尹段長官,我要和您匯報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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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艘軍部星艦上。
經過長時間的航行和幾次空間跳轉後,星艦暫時停靠在了一個航空港內,進行臨時的休整和補給。
沒有了航行時宇宙電磁風暴的幹擾,設立在星艦內的通訊塔可以接受到一些特定頻段的信號,霍承淵打開軍部專用的通訊器,想看看在航行期間,是否有人給他發什麽重要消息。
在幾條未讀信息中,有一條引起了霍承淵的注意。
那條信息並非來自他的下屬,而是來自他安插在葉白身邊的暗哨。
霍承淵皺起了眉,立刻打開了那條信息,迅速瀏覽後,臉色驟變。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