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段知道大事不妙, 但事到臨頭,他反而不慌了,挺起腰板坦坦****道。
“還在找。”尹段一臉嚴肅, “霍少將你回來得正好, 我猜令夫人是太認生,所以躲著不肯出來, 現在你終於來了,它應該就……”
話音未落, 他麵前的一隻水杯突然炸裂, 碎片四分五裂, 擦著他的臉頰呼嘯而過,劃出幾道細長的血痕。
尹段後退一步,又驚又怒:“你、你敢對我動手?!”
他想過霍承淵會給他難堪,卻沒想到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敢動手,雖然他們職階相同,但在話事權上, 自己還算是壓霍承淵一級的, 這人怎麽敢!
尹段身邊的警衛兵立刻舉槍對準了霍承淵,保護自己的長官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跟隨在霍承淵身邊的警衛兵們亦然,雙方人馬舉槍對峙, 氣氛劍拔弩張, 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勢。
麵對指著自己的槍口, 霍承淵麵不改色,抬步走向尹段。
黑色軍靴在大理石地麵踩出清脆的足音,尹段眼皮狂跳,原本的鎮定和底氣已**然無存。
他意識到:霍承淵這次是動真格了。
自己踩到了對方的底線, 動了對方的人,霍承淵根本不打算和自己協商或講道理,他就是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別說對自己動手了,一個怒不可遏的瘋子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霍少將,咱們有話好好說,一切都是誤會,誤會!”深知事情一旦鬧大,對自己是最不利的,尹段趕緊試圖安撫住霍承淵,“這件事和我無關,我完全不知情!”
他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士兵押解著幾個人走出來,被推到最前麵的就是烏萊和那名糾察科隊長,這兩人被捆得結結實實,神情萎靡而憔悴,像是熬了一整晚沒睡覺一樣。
“是他們,都是他們搞的鬼,我也是被蒙在鼓裏的!”尹段義憤填膺地指著那幾個人,對霍承淵說道,“這幾個混蛋暗中勾結,自作主張逮捕了你家的小花仙,我得知這件事後,也驚了一跳,第一時間就把這些歹人抓捕起來,還動用了所有力量找尋您的夫人,霍少將,我這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承認我有治下不嚴的過失,但我也是被牽連進來的受害者,霍少將您可要明辨是非啊!”
尹段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底氣就在於:他已經讓情報科的高級精神力者,對這幾人進行了洗腦催眠,現在烏萊他們關於自己的記憶都是被篡改過的,隨便霍承淵怎麽審問,都不會將自己牽連進去。
果然,他看到霍承淵停下了腳步,將目光投向了烏萊他們,後者仍殘留著洗腦後的渾渾噩噩,但被霍承淵盯視時,他們仍下意識打了個冷戰,都畏縮地低下了頭。
霍承淵隻是瞥了一眼,重新將視線轉向尹段,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笑。
“明辨是非?好主意。”
尹段一怔,突然左臂一痛,被霍承淵用擒拿的姿勢直接按到了會議桌上。尹段身邊的護衛兵們都沒料到霍承淵會突然發難,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霍承淵的手已經揪住尹段的頭發,往桌上狠狠一磕,後者頓時疼得怒吼起來。
“霍承淵!”感覺到一股精神力波動開始入侵自己,尹段知道這是霍承淵在對自己進行“精神汙染”,他氣急敗壞地掙紮著,“你瘋了嗎?!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對我用私刑,我一定會檢舉揭發你,讓你再上一次軍事法庭!”
這番話似乎真的起了震懾效果,尹段感覺束縛自己的力道變輕了一些,於是奮力一掙,不僅成功脫困,還把猝不及防的霍承淵一腳踢開,對方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尹段想到自己剛才的狼狽,怒從心頭起,衝上去一頓拳打腳踢,直至讓霍承淵倒地不起才罷休。
這波漂亮的反擊讓尹段心中無比快意,他之前有多麽心虛緊張,現在就有多麽誌得意滿,膨脹的喜悅讓尹段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狂妄,開始口無遮攔——
“就憑你還想扳倒我?別說烏萊他們已經被我洗腦,你根本問不出半點有用信息,就算你真的抓住了我和烏托財團交易的證據,那又怎麽樣?丘程元帥肯定會保我的,烏托財團也不會坐視別人戳破他們的秘密,這裏可不是皇都,你一個被國王陛下嫌惡的落魄貴族,在我的地盤上還想攪出什麽風浪?簡直不自量力!哈哈,哈哈哈哈……”
在場眾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的尹段司令官。
在他們眼中,對方隻是被霍承淵少將按著磕了一下腦袋,之後霍承淵少將就鬆開了手,而尹段司令官倒像是磕傻了,開始手舞足蹈,胡言亂語,嘴裏說著可怕的瘋話,簡直不可理喻。
霍承淵盤起手,好整以暇地看著,衝自己的警衛兵點點頭。
“把他帶下去,關押起來,等候審訊。”
“是,長官!”
跟隨在尹段身邊的警衛兵,大多也是他的心腹,他們知道尹段說的那些“瘋話”其實都是真的,現在尹段落到霍承淵手上,還一直瘋狂“自曝”,被定罪革職是遲早的事,他們如果橫加阻攔,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於是彼此對視一眼,都默默退開了。
外巡編隊的士兵拷走了還在嗶嗶嗶說個不停的尹段,霍承淵又看向仍被陸地編隊扣押著的烏萊他們。
霍承淵自己就是審訊高手,自然看得出他們是被洗腦過的。霍承淵的精神力其實可以汙染並清除洗腦時留下的暗示印記,不過這非常耗費時間,他暫時沒空處理這些雜碎,當務之急是要把小葉找到。
於是他示意士兵將烏萊他們也一並帶走,隨即離開了會議室。
軍部這邊的情況,霍承淵在來的路上已經從屬下那邊聽說了大概,他其實很驚訝小葉居然變回了小花仙,而這也加重了他的憂慮——小花仙比人類嬌弱得多,任何一點疏忽大意都可能遭遇生命危險,他已經讓暗哨潛回家中別墅看了,小葉並沒有回去,霍承淵判斷對方大概率還在軍部裏,隻是這麽多人搜尋都沒結果,莫非小葉在躲藏的過程中,遭遇了什麽意外?
霍承淵先去關押過葉白的牢房看了看,也看到了對方留下的衣物和鐐銬,可惜並未發現對方留下什麽提示線索。現在仍有不少士兵在軍部各個角落巡視排查,霍承淵聽完屬下反饋回來的搜尋信息,沉思片刻問道。
“通風口之類的地方看過了嗎?”
“看過了。”那名屬下說道,“包括地下水道、排煙管道等,我們都讓嗅鬣獸進去搜尋過,並沒有什麽發現。”
霍承淵想了想,突然問:“我的辦公室呢?進去找過嗎?”
“找過的。”屬下頓了頓,謹慎地說,“長官您外出期間,房間門窗都是緊鎖的,以小花仙的體型,根本鑽不進去,所以我們打開房門後,隻是簡單查看了一下,就又出去了。”
雖然拿到了搜查許可,但那畢竟是司令官的辦公室,他們怎麽敢仔細搜查,隻象征性地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小花仙的痕跡後,就迅速關門退出去了。
霍承淵聽屬下這麽說,大致能猜到他們搜查時的顧慮,於是立刻掉頭,直奔向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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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指紋解鎖了門鎖,霍承淵推開辦公室的門,室內一片寂靜。
室內並沒有明顯被翻動的痕跡,半透明的窗簾垂落著,遮住了正午燦爛的日光,霍承淵走進去,試探地叫了一聲。
“小葉?”
房間內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回應。
霍承淵關上門,開始搜尋各個角落,細致到連文件袋都翻出挨個查看。在排查到書桌時,他發現筆筒裏擺放的筆順序不對——為了提防有人趁自己不在時潛入辦公室,他一直留有反偵察的記號,比如筆筒裏的筆,排序和位置都是有講究的。
當然,也不排除是搜查士兵尋找小花仙時動過了筆筒,霍承淵不抱希望地朝裏麵瞄了一眼,眼瞳一縮。
“小葉!”
穿著紙巾“小白袍”的小花仙蜷縮在筆筒最下麵,像是睡著了。他的身體縮成小小一團,身上頭上蓋著一摞便簽紙,若不是看到白色便簽紙中露出的一縷金發,霍承淵險些就要錯過了。
他趕緊把所有筆拿出來,又將那些便簽紙一並撿出來,大概是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沉睡的小花仙動了動小尖耳,又動了動小身體,他迷迷糊糊地仰頭看了一眼,正好和霍承淵四目相對。
葉白愣了一下,接著徹底清醒過來,“嗖”得飛了出來。
“阿淵!”他高興極了,圍著霍承淵飛了好幾圈,笑容燦爛得像開出了花兒,“阿淵你終於回來啦!我等了你好久啊!”
“抱歉,是我來晚了。”霍承淵伸出手,看到小花仙降落下來,對方柔軟的小腳丫踩上他的掌心,霍承淵心中墜著的那塊石頭,也終於安穩落地。
他的小戀人又回到了他身邊。
真是太好了。
“讓你受苦了。”霍承淵疼惜地摸著小花仙的金色長發,輕聲道,“你被抓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
“我沒害怕,因為我知道阿淵你肯定會來救我的。”葉白笑嘻嘻地握住男人的指尖,親昵地蹭了蹭。
“他們也沒對我用刑,因為我很配合,嘿嘿。哦對了,事情的經過暗哨是不是都告訴你了?尹段他應該是和烏托集團有勾結,這次誣陷我入獄的可能是那位烏萊先生,但我不確定,阿淵你抓緊時間查一查,沒準這就是扳倒尹段的好機會呢,以後他就再也沒法給你使絆子了!”
見小戀人這種時候還在關心自己的“仕途”,霍承淵忍不住笑了:“放心,尹段已經被關起來了,如果查實他和財團有利益交換,就算丘程出麵也保不了他;那個烏萊也一樣,之後我會好好審問他們的,小葉你不用擔心。”
葉白呆了呆:“你、你已經把他們抓了?”
霍承淵點點頭,他把自己加急趕回後,和尹段對峙的情況說了一遍,葉白聽得歎為觀止——虧他還想打入敵人內部,暗搓搓刺探消息呢,結果霍承淵更幹脆,擒賊先擒王,直接把尹段給製服了,以霍承淵的審訊能力,對方哪兒還能藏得住秘密?這個尹司令官多半是要歇菜了。
“那就都交給你啦。”葉白放心地拍了拍霍承淵的手,“好好查一查,還有尹段他們敲詐勒索平民的事,也要嚴肅處理!”
霍承淵點點頭,問起自己最好奇的事:“小葉你離開牢房後,躲去了哪裏?他們找了你很久都沒找到,而且我的辦公室門窗都是鎖住的,你是怎麽進來的?”
葉白眨眨眼,嘿嘿一笑:“這個嘛,其實就是燈下黑呀。”
他當時從牢房飛走後,有考慮過要不要飛回家,但外麵太黑太冷,他也不熟悉從軍部回家的路,最終決定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
葉白最先想到的地點,就是霍承淵的辦公室,畢竟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隻有和霍承淵有關的地方,才最能給他安全感。
找辦公室的過程並不輕鬆,好在葉白運氣不錯,在他飛得精疲力盡之前,終於看到了掛著“司令官辦公室”標牌的房間,而且恰好就是霍承淵的辦公室。
隻是房間上了鎖,窗戶也遮得嚴嚴實實,葉白進不去,隻能退而求其次,先停在辦公室外走廊的通風口裏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基地大樓裏突然響起了警報聲,葉白嚇了一跳,他屏氣凝神地聽著,漸漸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似乎整個軍部的人都出動了,但並非外出執行任務,而是在軍部大樓裏來回穿梭著,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通過偷聽士兵們的交談,葉白才知道:自己逃跑的事已經被發現了,這些人是在找自己!
葉白害怕落入尹段那些人手裏,也不敢亂跑,心驚膽戰地躲在通風口裏,過了一陣,葉白看到那些士兵居然打開了霍承淵的辦公室,於是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並付諸了行動:他趁著士兵們埋頭搜查,貼著門縫嗖得飛進了辦公室,並迅速躲進了窗簾褶皺裏。
果然,士兵們沒有發現葉白的存在,他們很快退了出去,並重新鎖好了門,這件辦公室成為了一個完美的安全密室。
“我害怕他們又回來再找一遍,就鑽到了筆筒裏,還用便簽紙做了偽裝,把自己好好地藏起來了。”葉白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扇了扇小翅膀,“怎麽樣,我做得不錯吧?他們果然沒找到我!”
“嗯,很厲害。”霍承淵笑著點了點葉白的小腦袋,“不光尹段他們找不到,我都差點沒找到,叫你你也不應聲。”
葉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不小心睡著了嘛……我昨天高速飛行了好久呢!真是累死了,而且我還沒吃晚飯……”
話音剛落,他的小肚子就傳來了饑餓的咕咕聲,葉白苦著臉揉了揉:“你瞧,它都抗議了。”
“是嗎?”霍承淵一邊發消息給屬下,讓他們送一份小花仙餐點過來,一邊一本正經地對葉白說道,“來,我幫你鎮壓一下。”
他用指尖撓起小花仙的小肚子,葉白被撓得很癢,笑著在霍承淵掌心裏滾來滾去,突然嘶拉一聲——
“啊啊啊我的紙巾衣服被你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