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人的歡喜(抓蟲)◎
李秀芳還不知道女兒打電話回來做什麽的, 想著才打電話回來報喜的。這咋又來電話了,不可能總是一直好消息吧。她心裏有些擔心, 怕是好事兒太多之後, 又來個坎坷。
旁邊圍著一群人等著聽消息。
李秀芳看了大家一眼,大夥兒這才退後的幾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耳朵都支起來了。
現在村裏最大的熱鬧就是老蘇家的。隻要是老蘇家的消息傳回來, 就總能熱鬧一陣子。
心裏說不上是嫉妒還是羨慕。
隻聽著李秀芳先是笑著和蘇楠打招呼。然後她臉上又是一臉驚喜。還忍不住擦了擦眼淚來著。
隊長媳婦瓜子也不嗑了,好奇的盯著李秀芳, 可惜後麵李秀芳隻是開心的抹著淚說好好好, 真好。有出息。也不說是啥事兒。
後麵又似乎說起了老太太想家了, 李秀芳有些擔心。
然後似乎是蘇楠邀請她去城裏玩了,隻聽李秀芳道, “等忙完了這陣子我就去。家裏田地還得有人幹呢。到時候帶你嫂子也去城裏看你哥。你哥前幾天也打電話回來了,還給你嫂子寫了信呢。也是惦記著。我帶你嫂子過去,也省得他往家裏跑。”
說完之後, 李秀芳就抹著眼淚掛了電話。
隊長媳婦問道, “咋回事,咋還哭了呢?”
李秀芳微微一笑,“沒啥事,就是我家楠楠現在是安陽大學的大學生了, 我替她高興。”
“……!!!”
一群等著聽八卦的聽到這消息都震驚了。
這可比得獎都讓村裏人震驚的。大家可能不懂啥叫國際獎項, 但是大學卻是原原本本的好處啊。
讀了大學的, 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那都是國家都要重視的人才。
反正他們聽說的那些讀了大學的學生, 出來了都分配了特別好單位。好些人一下子就成幹部了。
“你家楠楠以後要當幹部了?”
李秀芳笑道,“這還早著呢, 而且學的也是設計衣服, 不當幹部的。”
“人家都當幹部了, 她肯定也要當幹部。”
反正這會兒在眾人眼裏,當幹部那就是最了不起的事兒了。
李秀芳笑了笑,也不解釋。而是趕著回家。
家裏蘇寶山也是在惦記著女兒的電話。
隻是他不善於言語,和孩子們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溝通,家裏的電話都是媳婦接,以前媽在的時候,還是媽去接。反正他總能知道消息的。
看著蘇寶山眼巴巴的樣子,李秀芳忍不住笑了,“好事啊,楠楠讀大學了,安陽大學。學校特招呢。沒參加高考,人家就讓她去念大學了。”
蘇寶山正在劈柴火的,聽到這話,斧頭落地上,差點砸了腳。
李秀芳趕緊撿起來,“你這是幹啥呢。腳不要了?”
蘇寶山紅著眼眶,“咱家出大學生了?老蘇家出了個大學生了?”
“那可不,就是大學生。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李秀芳強調道。
蘇寶山連連點頭,“好,好,真是好啊。”
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他想起老父親在世的時候唉聲歎氣的講起心中的自卑。哪怕已經是建國後,老父親也常常感歎,家裏什麽都好,就是缺少了文化。
老父親做過地主家的工人,跟著主人家走過親戚,看過那些讀過書的學生。
老父親說,有文化,才能知道自己是個啥樣的人。所以老父親有了第一個孫子蘇柏之後,非得送去念書。
又想起兒子蘇柏每天在灶房下邊燒火,邊借著光日複一日看書的場景。
老蘇家啥都沒有,但是他就是壓彎了脊梁,走斷了腿,也要去為自己年年考第一的兒子爭到上高中的名額。
為的是啥,為的不就是當個文化人,做個堂堂正正的大學生嗎?
蘇寶山進屋裏去拿了小酒杯,“給咱爸喝一杯,告訴他一聲。前幾天我和他都隻說上報紙的事兒,說電視,他都聽不懂的。今兒個肯定懂了。”
李秀芳笑道,“去吧,我也加點菜。”
廚房裏,許清正在默默的揉麵燒火。
看著婆婆高興的樣子,她心裏其實也是很開心的。
她覺得這肯定是上天在補償老蘇家。蘇柏沒上大學,但是蘇楠上了,也是一樣的。反正老蘇家都有了一個大學生了。
她難得主動道,“媽,晚上我去弄點肉回來,咱家慶祝一下。”
李秀芳笑道,“行啊,咱自己在家裏慶賀。要是楠楠在家裏,咱家是要辦酒的。”
說著又想起了蘇楠電話裏說的事兒,“對了,咱過陣子去城裏住幾天。”
許清一愣,“為啥啊?”
“你奶奶想家了,楠楠不想讓她回來,說你奶年紀大了,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家裏這邊不方便,想留著在城裏享福呢。我也是支持的。所以我就琢磨著咱去城裏看她也是一樣的。家裏這活,回頭讓你二叔家裏幫襯一下。到時候咱兩一起去,正好也讓你和蘇柏見見。”
許清又緊張起來了,“蘇柏還寫信說要回來看咱們呢。”
李秀芳笑道,“這也是我的打算,他工作那麽忙,回來一趟也不方便。咱在村裏種田地比他時間自由。咱過去也是一樣的。正好去楠楠那邊住,她那地方寬敞呢。咱也去享幾天福。”
女兒在城裏有房子,李秀芳現在對安陽也有了點兒歸宿感,不再像過去那樣覺得進城是個多麽陌生的事兒了。
兒女婆婆都在那邊,又有地方讓她住。她也想去看看。
許清捏著麵團的手胡亂的動著。
李秀芳道,“許清啊,你幹啥呢?”
“……”許清趕緊低頭繼續揉麵。
李秀芳知道許清是害怕進城。這個兒媳婦就是膽子小,不敢見世麵。她就和許清道,“你也要早點習慣城裏的生活。蘇柏眼看著是不會回來種地了,以後肯定也要想著法子在城裏安家的。到時候你肯定也要和他一起吧。你得早點習慣。”
許清抿著嘴沒吭聲。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城裏,蘇楠在辦公室裏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給哥哥也打電話道喜。
蘇柏現在算是包工頭了,他有單獨的辦公室,但是電話還是借用了人家的。過來接電話的時候,聲音還有點沙啞。
蘇楠道,“哥,最近是不是很忙?”
蘇柏接到妹妹的電話很開心,“這都要年底了,肯定忙啊,忙完了這一陣子,就帶大夥兒回家過年了。今年大家都賺了點錢。心裏都開心呢。”
“那你自己呢?你看你嗓子都沙啞了。”蘇楠問道。
蘇柏道,“我啊,我最近在學看圖紙呢,你不知道,甭管是室內裝修還是搞建築,那都是要看得懂圖紙的。要不然都不好施工。咱村那些人也學不會,我得看懂,然後指點他們。這幾天就熬夜看了,嗓子就有點難受。”
雖然很辛苦,但是蘇柏說起來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說完自己的事兒,他又問自己的妹子,“這是咋想起我來了?你最近可風光了,我沾你的光,人家都覺得我特有文化,特有能耐。說妹子這麽優秀了,哥哥不可能差。”
蘇楠聽著笑出了聲,“你沒和人家說我以前成績可不出眾?”
“那是你當時沒這個心思。這不是學起來就很聰明嗎?”蘇柏道。
蘇楠笑了,“哥,我是要和你說個好消息。我被安陽大學設計係服裝設計專業特招了,現在是他們的學生。”
蘇柏那邊安靜了一瞬,然後驚喜,“真的啊!”
蘇楠抿著嘴笑了,“嗯。”
“真好,楠楠,哥真是高興。”
蘇柏說著笑了,“你剛和我扯那麽多,是不是因為擔心我心裏難受?”
蘇楠否認,“沒有。”
蘇柏道,“這麽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人要往前看。要是總是鑽牛角尖,這一輩子都不能重新開始了。人生這麽多的路,一條走不通,這不是還有別的路走嗎?我現在就挺好的。我要是去念大學,也不會想著當啥幹部,當工人的。我現在就喜歡當這工頭。”
蘇楠捂著嘴,輕輕的嗯了一下。“哥,我會好好念書的。”
“知道就好。機會要珍惜,雖然賺錢很重要,但是錢可以以後賺,有些東西錯過了,以後再找回來,也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嗯。”蘇楠隻能輕輕應一聲。
掛了電話之後,蘇楠擦了擦眼淚。為自己,也為自己哥。
她之前一直以未來人的思想考慮現在的問題,總覺得賺錢比讀書重要。所以一心努力賺錢,沒想過去大學。覺得自己能自考個學曆就行了。
經過這次全家人的反應,蘇楠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脫離這個時代。
她輕而易舉的要放棄的東西,在別人眼裏,是多麽的寶貴。
哥哥說得對,放棄的機會,未來自己再找回來,也不屬於現在這個二十多歲的蘇楠了。
蘇柏在工地這邊擦了擦臉,滿臉笑容。
辦公室的工程師問起來,他就說妹妹上大學了,是特招的。
這可讓所有工程師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這也是蘇楠現在還沒理解的。現在的大學生的不止是學曆的象征,也是社會地位的象征。
在別人眼裏,大學生就是被人高看一眼。
蘇柏走出辦公室,臉上真是笑得止不住。笑著笑著就哭了。
他想起那一年高考那一天,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妻子昏迷不醒,他坐在病床邊上,看著醫院裏時鍾滴答的響動,和高考告別。
失去的總是在以另外一種方式回來。至少妹妹蘇楠,上大學了。
下午,蘇楠準時去學校報到了。
她準備自己到時候買個自行車,就不用程剛送她上學了。現在的治安好得不得了。街頭小混混們恨不得被人忘掉,哪裏敢出來鬧事兒?
她既然要上學,就不要搞得太顯眼了,回頭自己騎車上學。
至於程剛,她也要有別的安排。這麽個人才不能總是給自己當司機。以後司機可以請別人,程剛可以培養成助理加保鏢。
她在路上問程剛對未來有什麽計劃。
程剛道,“我沒啥計劃啊,現在這樣挺好的。”
蘇楠道,“怎麽可能沒計劃,我看你就是個特有主見的人。”
程剛沉默了一下,“我以前上過戰場……這樣平靜安寧的日子,對我來說特別的難得。”
聞言,蘇楠也是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道,“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單位現在沒發展起來,以後就一直跟著我這邊做事算了。我事業發展也需要人幫忙。你給我當司機太浪費人才了,我希望你以後可以當我的助手,所以你要是沒事兒的時候,也可以出去看看市場。平靜的生活,不也得衣食住行嗎?”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
我最近可能是腦子卡殼了,老是幹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