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桀自回到灤城,便忙得席不暇暖。
連家兩位主事的爺,一下子全去了顧家村,對投建棉紗廠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連北川在這個項目上早有計劃,在未選定顧家村前,就與相關的各個部門探過口風。
從派連玉川頭次踏上顧家村土地那一天起,連氏商行已然暗暗做起準備。
所以程厲遠很快完成初次洽談,並將進展反饋給霍桀知曉。
管轄顧家村的是位叫沈之民的區長,灤城下轄的一半兒村莊皆由他經手。
開發顧家村周圍的荒地建廠,於他而言是件創政績的大好事。
尤其麵對連氏商行這樣有信譽有保障的商家,他更能吃到不少油水。
沈之民隻需象征性地做做調查走訪,再向上級作報告申請批準即可。
可他沒想到這麽好的一件事,居然被上麵用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駁了回來。
沈之民上麵便是那兩個老油條,管理工商方麵的那鴻濤那副縣長,還有掌控灤城官方錢財的財務處長黎漢州。
“那鴻濤膽子夠可以的啊?”霍桀坐在程厲遠的辦公屋內,聽其專注複述。
程厲遠替霍桀續上一杯咖啡,大惑不解:“那鴻濤的意思,顧家村周邊多有前朝古墓,擔心咱們在那裏建廠,再把那些老祖宗的墳給掘了。”
“怎麽,其中有他們家祖宗的墳?”
“說是順民心,要不然等到村民和咱們真鬧起流血衝突就晚了。”
霍桀端著咖啡杯誚笑,“咱們那副縣長什麽時候封建上了?”
“那鴻濤這幾年和漕幫走得多近,還有那個黎漢州,不是早傳出來他現在住的那套洋房就是宋嶽霆送的。”
程厲遠指出症結,那些麵上的幌子,都是騙給外麵人聽的罷了。
霍桀喝光杯中咖啡,又忖量多時,“厲遠哥的意思是宋嶽霆在背後阻撓咱們?”
“除了宋嶽霆,還有第二個人選麽?”
“我們去顧家村投建棉紗廠,能礙著漕幫什麽事呢?”
“但二爺和宋嶽霆之間的矛盾始終都存在,不排除宋嶽霆就是見不得咱們連氏好。”
霍桀自沙發上站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將漕幫與樊家暗中勾連的事,還有樊家同顧家村幾個地主老財的關係,逐一告訴給程厲遠。
程厲遠之前知曉一些,但霍桀今日算是給他做了全麵的普及。
“你更傾向於樊家背後出錢,漕幫人前出力?”
“我們建棉紗廠,唯有樊家最難受。”
程厲遠認同點頭,已有了下一步行動的方向。
盡量買通沈之民,讓他變成為連氏商行說話的人,再有就是時刻關注樊家老鋪的舉動。
連北川給程厲遠放了很大的權,越是少東家不在商行之際,越是考驗他能力的最佳時機。
程厲遠固然希望,待連北川從顧家村返回時,他已把那塊地皮敲定。
但他自己也清楚,這一回的任務相當艱巨。
霍桀早回過連家老宅,跟連老太太連老爺好一通報平安。
連老太太吵著要讓連玉川回家,知道他那個孫子平素裏是什麽德性,恐他在那種艱苦的地方堅持不下去。
霍桀真想告訴老太太實話,連玉川找到了堅持下去的良藥。
連佑麵上冷漠,心裏卻對這兩個兒子報以很大的希望。
確切的說對連玉川的期望要高於連北川,因為連北川在事業上從未讓他失望過。
倘或連玉川這回能做成這件事,他的另一個兒子也算出息了。
霍桀按連北川的吩咐,連氏商行裏的事宜,盡可能不讓連佑知曉、插手,退居二線就該有個退居二線的樣子。
連佑揣著明白裝未知,橫豎還輪到他出手的時候。
處理完灤城各方事務,霍桀須盡快趕回顧家村與連北川匯合。
他前兒已和戴光域碰麵,丟失小孩兒的案子依然沒什麽新發現。
戴光域都想以別的名義,把孤兒院院長給帶回警察署拷問一番。
霍桀勸他切莫衝動,還是抽絲剝繭細細地查比較穩妥。
戴光域拿出最後篩選出來的十來份名單,本想讓霍桀帶給連北川和顧青黛看看。
但轉念一想,他們倆現下也有正事在忙,哪有精力分神?
能讓霍桀在百忙之中過來詢問,已算相當重視了。
霍桀將那十來份名單瞅了瞅,有的有照片,有的連照片都沒有。
也就是說戴光域盡最大努力,把丟失小孩兒的範圍精簡到這十來個人當中。
戴光域沒讓霍桀拿走,他便用心記了下,對自己的記憶力還算比較有把握。
霍桀離開灤城前的最後一項任務,就是去醒獅茶樓接上初荷,共同前往顧家村。
他回來當天便給初荷捎了信兒,給她幾日準備,安排好手頭差事。
原本隻有顧青黛不在家,顏豔尚能頂得住。
可這次初荷也被叫走,她覺得壓力有點大。
“哎呀,不是還有柳兒姐嘛,再說馬大哥也不是吃閑飯的。”初荷把賬房那一串沉甸甸的鑰匙,交到顏豔手中。
顏豔就差拿根繩子把這些鑰匙拴脖子上了,“你和掌櫃的早點回來。”
初荷提起腳邊的小行李箱走到茶樓門口,等待霍桀的到來,“這得看掌櫃的意思。”
顏豔和初荷聽霍桀大致提了一嘴,清楚顧青黛又要擴展她的事業版圖了。
這次的胃口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大,這也是顧青黛召喚初荷過去的重要原因。
顏豔剛來那會兒就有強烈的預感,顧青黛的事業絕不會止步眼前這些。
她才待了多久,龔氏和長懋就委任顧青黛管理連鎖胭脂鋪子,然後就是和連氏合作投建棉紗廠。
顏豔不禁感喟,自己先後跟的這兩任老板都十分有作為。
“霍管家來了。”顏豔瞧見霍桀的汽車漸漸駛近。
初荷拎起皮箱預備登車,卻見那聞和樊錚坐著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後停在醒獅茶樓門前。
霍桀也瞧見了這一幕,所以存心沒下車,待初荷上來好半天,他亦未開動起汽車。
初荷柔聲輕問:“霍管家,你在看什麽呢?”
霍桀驀地回神,隨口問一聲:“那聞和顏管家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麽?”初荷還不清楚,他們那天在碼頭上發生的事。
霍桀見她不知情,方窘笑搖搖頭,“沒什麽,三爺都等著急了,咱們得快點趕路。”
初荷立時不虞,“我是為我們掌櫃過去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