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張牧之很少在城裏瞎逛,所以根本不認識什麽人。

如今大家剛認識他,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杜汝韻的朋友,這讓他在城中立時名聲大燥。

眾人都隻道他年輕有為,心地善良,雖然有些跛腳,但勝在長得俊美,要不是已經有了家室,甚至還想將自己家的女孩兒許配給他。

有了杜汝韻的光環加身,哪還有人能將他跟張老大和張老二那種猥瑣之徒聯係起來?

李棠看著事情發展得如此邪乎,人都愣住了,連花船都沒心思看了。

自從王老板走了以後,他們這個桌上堪稱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甚至有人把賬都偷偷替他們結了,還多上了幾個大菜。

因為她在眾人眼裏隻是個“家庭婦女”,跟杜汝韻這樣的世家大小姐不同,所以根本沒人與她攀談。

她都把肚皮吃得滾圓了,杜汝韻和張牧之卻還沒吃上幾口飯菜。

李棠看著這樣的社交大場麵嘖嘖稱奇,甚至一度懷疑張牧之就是故意要請杜汝韻來酒樓吃飯的。

這樣既能沾上杜小姐的光,又能借她擴展一下人脈,豈不是兩全其美?

不過李棠看著張牧之手足無措的神情,卻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多了。

這位BOSS現在明顯還在成長期,而且沒黑化之前也算是個老實人,怎麽會有這麽縝密的心思呢?

瞧這都快應付不過來了,簡直可憐。

好不容易過來攀談的人都散了,天色也不早了。

杜汝韻和張牧之說得嗓子眼冒煙,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都低頭安靜吃飯,吃飽喝足的李棠則趴在窗邊看燈。

吃完飯,杜汝韻又安排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回家。

張牧之難為情地拒絕道,“今日本該由我做東,最後卻事事都讓你操持,這不行……”

“有什麽行不行的?”

杜汝韻先把李棠推上車,又看向張牧之,“天色這麽晚了,難道還要讓李姐姐陪你一塊走夜路嗎?”

張牧之歎氣,隻好謝過杜汝韻,也爬上了馬車。

他原是推辭不過才答應,但在杜汝韻看來卻是自己一提起李棠,張牧之就妥協了。

欣慰之餘,心裏不免有些酸苦。

她目送著馬車消失在夜色裏,自己也轉身上了馬車。

李棠癱在馬車上一直在揉肚子,鄉間小路顛簸,她時不時就要往張牧之身上倒。

“你不會……吐吧?”

張牧之懷疑地睨著她,警惕地往旁邊挪了挪。

他剛才雖然在跟人應酬,但也看見李棠一直在吃。

要是被馬車一晃就晃出來可就不好了。

李棠確信自己看到了張牧之眼底閃過的一絲嫌棄。

她氣鼓鼓地瞪著張牧之,雖然根本不暈車,但還是突然裝作要吐的樣子往張牧之身上一撲。

張牧之一向冷靜的臉上突然出現了裂痕,手忙腳亂地把她往外退,臉上的表情堪稱驚恐。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李棠多少知道張牧之有點潔癖,見他這麽崩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馬車已經行至了張家門口,張老大和張老二原本正在門口幸災樂禍地等著張牧之灰溜溜地回家來。

沒想到遠遠看見一輛華貴的馬車駛來不說,還從裏麵聽到了李棠那個賤蹄子的笑聲。

“喂!什麽人?”

他們兩個凶神惡煞地走過去,掀開馬車簾子,一眼就看到了笑意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李棠和坐在角落裏緊抿雙唇的張牧之。

“愣著幹什麽,還不下來?”

張老大眼睛一瞪,立刻喝令他們下來,想好好審問審問他們。

李棠板起臉來,打開張老大道手徑自下了馬車。

張老大也沒跟她計較,隻是惡狠狠地瞪著張牧之,等他一下車就撲了上去。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杜山長沒把你趕出來嗎?還有這輛馬車是怎麽回事?你這樣的窮光蛋也坐得起這樣的馬車?”

張牧之跛著一條腿,本來下車就不方便,被他一推差點摔倒。

李棠趕緊上去扶住他,瞪著張老大提醒道,“大哥說話之前最好三思,這些年牧之賺的銀子都被誰揮霍光了,你心裏沒數嗎?”

張老大被她噎得愣了一下,隨即又惡狠狠地問道,“你少在這打岔!我問張牧之有沒有被杜山長趕出書院!”

李棠的暴脾氣上來了,還沒等張牧之開口說話就陰陽怪氣地替他回懟。

“你們張家可真是兄弟情深啊,非得和兄弟一起共患難是不是?自己被書院開除了還盼著弟弟也被開除,你們什麽居心?不會根本不是親兄弟吧?”

“你說什麽呢!”

她把親兄弟幾個字咬得極重,聽得王氏心裏頭一顫,趕緊上來推了李棠一把阻止她口不擇言地說下去。

張牧之從後麵拖住李棠的背,深深看了她一眼。

張老大看著他們的表情就覺得不對,眼睛一瞪就吼道,“杜山長是不是徇私,把你留在書院了?”

“是。”張牧之平靜地看著張老大,解釋道,“但並非杜山長徇私,是夫子們商議後才決定……”

“那就是他們統統徇私!他們都偏袒你!”

張老大不等張牧之說完就怒喝道,“憑什麽你能留下,我跟老二就得滾蛋?明日我就把你們都告到衙門,咱們要死一起死,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大哥,我如今是書院裏最有希望參加明年科舉的人,就算你告到衙門,縣太爺也會為了白雲縣的名聲站在我這一邊。”

張牧之看著張老大猙獰的表情,沉聲提醒道,“你若是執意要出去毀我的名聲,說不得也不用我親自出馬,自會有人替我擺平。”

“好啊,張牧之,你敢威脅你兄長?誰給你的膽子?”

王氏把張老大護在身後,抬頭瞪著張牧之,連巴掌都舉了起來。

李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沉聲道,“阿母,牧之隻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讓你有個警醒罷了,怎麽就是威脅了?”

“你們將他關在家裏這麽多年,他也從沒抱怨,如今終於得到夫子的賞識,有人肯護著他了,你們卻又看不過眼了,這是什麽道理?”

她嘴角一勾,越過王氏看向她身後的張老大。

“大哥二哥整天惹是生非,你卻對他們處處維護。牧之一向安分守己,你卻對他處處刁難,我隻想問問,他們都是你的親生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