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意味要怎麽品、怎麽理解,真就是個人看個人了。
到底是皇恩浩**還是特別恩寵,想法不同,做出的抉擇也大相徑庭。
“就如同將軍所想,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小桑會在三位皇子中做出抉擇,應該成為皇後,卻沒有人問過我自己的意思。”
“前朝為了皇位明爭暗鬥,後宮自然也為中宮之位頭破血流,哪裏有什麽一生榮華、高枕無憂。”
“不過是膽戰心驚過好每一天而已。”
“我現如今尚且有陛下和秦王的疼愛,也要因為選擇糾結不已,倘若有一天真如將軍所說,依仗盡失,哪裏還能坐享其成?”
“生來安逸,為什麽一定要卷入這場爭鬥?”
“倘若我選擇遠離後宮,下嫁於普通官宦之家,難道不會終身享樂?”
“小桑如今是護國郡主,身兼尚書右仆射遙領荊州,又是德雅長公主和突厥莫羅可汗之女,身份何等尊貴?”
“隻要不劍指中宮,以我的身份無論嫁給任何朝堂中的任何一家,都算下嫁,亦可一生無憂。”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勾心鬥角,為了一畝三分地和其他女人爭奇鬥豔?”
“皇後之位固然尊貴,卻並不開心,當今皇後,膝下兒女雙全,又有將軍您這個巨大靠山,尚且淪落終身禁足。”
“小桑本就是頑劣不堪之人,若有朝一日也犯下大錯,沒有依仗的我,可不會僥幸存活。”
楚桑也捧起桌子上的茶杯,看著那清澈潤綠色的茶湯,眸光閃動。
“況且,先不論小桑,將軍應該也很清楚,陳王並不是當帝王的料子,就算有朝一日稱帝,昭華也未必會比現在過得好。”
“強行扶他上位,也不過徒勞。”
“為什麽明明可以做衣食無憂的閑散王爺,卻偏偏要去當惡臭滿盈的荒唐皇帝?”
驃騎將軍說話都如此毫不掩飾了,楚桑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暢所欲言,或許才是驃騎將軍想營造的畫麵。
“郡主說陳王不是帝王之材,老臣認同,可難道剩下那兩個就是嗎?”
“一個心狠手辣、一個陰險深沉,這樣的人做了帝王,隻怕昭華遲早要走向滅亡。”
“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選一個平庸之輩,就算他不會開創盛世,至少無功無過。”
“郡主不懂政治,因而不理解,其實這世上的皇帝,不是非要開創什麽大業才能被稱為一代明君,若能按部就班、平安一生,已經很不容易。”
意見相左,驃騎將軍也不惱怒,試圖用自己的道理說服楚桑。
“將軍何以見得,陳王會按部就班?”
“就如同陛下和秦王是小桑的依仗,如今將軍也是陳王和皇後的依仗,當今皇後犯下彌天大錯卻僅僅隻是被禁足,是因為她的父親是有赫赫戰功的驃騎將軍。”
“陳王平庸至極,卻能一直屹立於爭儲鬥爭當中,是因為權傾朝野的驃騎將軍是他的靠山。”
“您肯向我承諾,保證我位居中宮,也是因為您想在未來的日子裏,成為我的依仗。”
“可將軍難道沒思考過,自己不是不死之身嗎?”
“小桑的靠山會消失,難道您就不會嗎?”
楚桑灰綠色的眸子死死盯著驃騎將軍,不露半分畏懼。
“您之所以大力扶植陳王,是因為覺得他軟弱聽您的話,有您坐鎮,將來朝堂之上也能手握絕對權利,昭華翻不了天。”
“可您不會永遠做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陳王也不會甘心一輩子做個提線木偶,喪失本屬於他的權利。”
“將軍保護不了他一輩子,他日後也不會是個安穩的皇帝。”
話至此處,楚桑停頓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了。
“郡主這話就是強嘴了,陳王雖然平庸但為人老實,就算你把齊王和梁王捆起來送到他麵前,再給他遞把刀。”
“他隻會替二人鬆綁,而想不到用這把刀去殺人。”
“這樣心地善良的男人,將來能做什麽黑心腸的事情?若他能做,那齊王和梁王更會做。”
驃騎將軍並不認為楚桑的話有多少道理,皺著眉反問道。
“昏庸的帝王並不僅僅是黑心腸,若說齊王和梁王將來會做惡事,那陳王就會因為自己的愚昧誤判,而做錯事。”
楚桑再次開口,語氣卻不容質疑。
“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再者說了,總要有人做皇帝的。”
“狠辣和平庸,郡主要做什麽選擇呢?”
驃騎將軍聽出了楚桑的畫外音,但還是要再確認一下。
“未來帝王是誰,做出這個選擇的人應該是陛下,將軍和小桑討論再多,也是無用。”
楚桑不想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可郡主已經做出選擇了。”
從楚桑不肯支持楚長棣上位開始,驃騎將軍就已經明白她的選擇。
她寧可選陰狠的帝王,也不要平庸的君主。
可能做上九五之尊皇位的人,如何能是個小白花呢?
溫室裏的花朵在皇位的廝殺中如何存活?靠自己爬上去的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狠辣,從來都是帝王的一部分。
“小桑支持誰都不重要,將軍隻需要記住,小桑永遠不會嫁於帝王家,也不會通過婚姻來幫助任何人。”
楚桑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錯,但也知道自己無論無何也不可能說服驃騎將軍,相對的,她也不可能被驃騎將軍說服。
雙方都勸說無果的情況下,再接著討論,仍舊是個必死題。
“郡主,所言屬實?”
驃騎將軍也知道自己今日是不可能如願了,鷹眼嚴肅地看著楚桑。
“自然當真。”楚桑語氣堅定。
“好,若郡主信守承諾,不用婚嫁攪和奪嫡之路,秦王府亦可平安。”
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楚桑選擇了別人,驃騎將軍就打算對秦王府出手嗎?
楚桑頓時緊張起來,眼神銳利地盯著眼前人。
驃騎將軍還是那副嚴肅的板臉,但楚桑卻察覺出他此時心中多了三分得意之色,看來能唬住楚桑,對他來說頗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