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本領便是連薩滿大人都讚不絕口。
昭華信奉國師，而突厥信奉薩滿。
東突厥的薩滿大人在楚桑回歸後預言，她會是改變如今征戰局勢的一顆紫微星。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東突厥氣勢大漲，頗有一舉討伐西突厥的決心。
“桑……”
莫羅可汗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撫摸楚桑的頭。
他的語氣是那樣懷念和動容，但觸碰楚桑的手卻那麽小心翼翼。
好似楚桑是那風輕輕一吹就會坍塌的沙子娃娃，脆弱到他不敢接近，脆弱到眼前的一切與他而言是一場夢。
“父王……”
楚桑已經徹徹底底把眼前人當作自己的父親，懊悔與他多年分離。
她撲倒父親的懷中，輕輕抽泣。
兩人經曆九死一生終於相見，相互依偎，不覺說了很多話。
“桑，這是你哥哥律。”
莫羅可汗跟楚桑嘮了好久的家常，才想起忘了介紹楚桑另一個家人，趕緊開口。
眼前人依舊是高鼻藍眼的突厥男人，隻不過他的眉眼並不似尋常突厥人般醒目，骨架非常小，看著跟楚桑差不多高。
皮膚雪白，嘴唇微紅，沒有綁發，又穿著一件橘黃色錦袍，遠遠看過去，不像哥哥，倒像個姑娘。
“桑妹。”
阿史那律抬頭顧慮地看著楚桑，語氣溫柔中帶著疏離。
“律哥。”
楚桑的第六感還算準，她的直覺告訴她，阿史那律並不喜歡她。
甚至是有些忌憚她。
不過這也正常。
楚桑趕往突厥的這段時日，跟著叱利略學習了許多突厥的文化習俗，也了解到阿史那律頗為尷尬的人生經曆。
他的母親自幼和阿史那莫羅訂下娃娃親，在草原百姓的祝福下成婚，婚後生下了阿史那律。
他們二人的夫妻生活和不和睦不太清楚，是否兩情相悅也不可知。
但有一點可以確信，在阿史那莫羅的父親伽耶可汗去世前，他們夫妻之間倒還算相敬如賓。
楚蘭馥本是先帝賜婚給伽耶可汗的王後，是突厥的可敦，雖然成婚數年都沒能為伽耶可汗生下一兒半女，但伽耶可汗顧忌著她是昭華尊貴的公主，仍舊對她禮遇有加。
隻可惜伽耶可汗本就是年過半百的白發老者，和楚蘭馥成婚沒幾年就因病逝世，突厥一向有夫死從子的陋習。
楚蘭馥向先帝上書請求歸返無果後，隻能改嫁給伽耶可汗的繼承人阿史那莫羅。
阿史那莫羅的年紀倒和楚蘭馥相近，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女。
先帝老眼昏花，自認楚蘭馥改嫁是尋了門更好的親事，因此欣然同意，但要求莫羅可汗尊楚蘭馥為可敦。
這也是必然的，昭華是大國，而突厥不過是遊牧小國。
哪有大國公主，遠嫁到小國給小國國主當妾的道理？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幹不出這種蠢事。
所以莫羅可汗必須將自己的結發妻子降級為妾，重新迎娶楚蘭馥為可敦。
這對楚蘭馥和昭華國而言，無疑是最大的尊敬和臣服。
先帝為此讚許不已，更進一步加深了和突厥之間的貿易往來。
可這件事與阿史那律和他的母親而言，當真是無妄之災。
他們本分生活，安逸過好每一天，原本終於熬出了頭，可以理所應當成為王後和王儲，卻因為楚蘭馥的出現，被迫成為妾侍和庶子。
這無疑是奇恥大辱，誰經曆了不生氣？
但礙於楚蘭馥昭華和親公主的身份，隻能忍氣吞聲。
後來楚蘭馥死在回歸昭華故土的路上，也不知是莫羅可汗真的悲慟不已，還是在暗暗表達自己也會入父親一般效忠昭華的決心。
反正跟如今的皇帝楚庸明確表態，此生不會再娶可敦。
這下阿史那律和他的母親徹底失去了恢複身份的機會，隻能一輩子當庶子和妾侍。
好好的突厥嫡子王儲驟然成了妾侍子。
最後還是因為楚蘭馥生下楚桑後離世，莫羅可汗膝下除了楚桑，再沒有嫡出的孩子，所以才矮子裏麵拔將軍，年過四十後，無奈選擇了阿史那律成為王儲，待他百年後，成為下一任突厥之王。
經曆這樣的事，阿史那律看見楚桑，心裏肯定不舒服。
畢竟他兒時的苦難經曆，幾乎都是楚蘭馥變相導致的。
雖然楚蘭馥也不想這麽做，但還是無形中傷害了他們，而楚桑作為她的女兒，不可避免要被阿史那律厭棄。
也幸虧楚桑是女兒身，沒有爭奪東突厥繼承人的危機。
不然阿史那律真要恨死她。
若楚桑是個男子，那就是正兒八經的王儲。
而且還是擁有昭華血脈的孩子，日後能輕易左右兩國間關係，實力不可小覷。
且先不若說真如此，那身為男子的楚桑回來，就是來拿回屬於自己的王位的，昭華皇帝也沒有資格一輩子將楚桑困在帝京。
畢竟楚桑終究是突厥的狼，總有一天要回到故土，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利。
也正因為楚桑是女子，才無形中避免了很多麻煩，不會影響突厥的王位爭鬥，也能安心沒有顧慮的留在昭華皇帝身邊。
“……”
阿史那律充滿惡意的目光，看的楚桑很不舒服，她撓撓頭，尋思著怎麽跟阿史那律解釋一下，自己沒有爭儲的歹念，日後也不會成為他的威脅，更不想奪走他什麽東西。
“這位是？”
莫羅可汗注意到楚桑身邊一身昭華扮相的齊淮安，出聲詢問。
“他叫齊淮安，是昭華的鎮國將軍，也是女兒的心上人。”
“這次也是他主動率兵保護女兒回到故鄉。”
眼看自己的父親詢問起齊淮安來，楚桑趕緊拿出一副見家長的模樣，端正態度，小心翼翼為莫羅可汗介紹。
“……”
聽到“心上人”一詞，莫羅可汗的眉頭微皺，似乎不太開心。
畢竟齊淮安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衣風格，都太符合昭華國仙氣飄飄的清冷公子，雖然很受帝京官宦的歡迎，是無數少女趨之若騖的夢中情人。
但對於生活在草原上，與牛羊打交道的突厥人來說，著實看著羸弱。
他們評判英姿颯爽的男人，多以身材偉岸、力大無比為主，更以勇士尊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