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不願欺騙楚桑，當日莫羅可汗得知楚桑歸返，為了找尋楚蘭馥的遺物，幫助楚桑更好融入突厥生活，近乎掘地三尺。
可除了這詩詞，全是經他人之手所畫的楚蘭馥畫像，沒有一樣是楚蘭馥自己的。
“……”
楚桑被阿舍的話，驚愕到不知該說些什麽。
楚蘭馥，居然如此狠心將自己和突厥切斷聯係嗎？
好歹生活了七八年，卻沒有一絲眷戀。
就好似一點也不想再和這裏扯上關係、染上糾紛，試圖完完全全將自己從中抽離。
“母後她，不喜歡這裏嗎？”
楚蘭馥的行為，隻能讓楚桑得出這一種結論。
“不是不喜歡，而是有更喜歡的。”
“奴婢知道公主在顧忌什麽，您多慮了，整個突厥上下沒有一人敢苛責或者虐待可敦，大家都對她十分尊敬、禮遇有加。”
“無論是迦耶可汗還是莫羅可汗，都待王後十分寵愛。”
“隻是突厥再好，可敦仍舊時常思念家鄉。”
不說迦耶可汗那個老頭子。
莫羅可汗對楚蘭馥如何，阿舍可是從頭到尾看在眼裏，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手裏怕化了，當寶貝一般嗬護。
楚蘭馥一定不會因為遭受非人折磨，才如此渴望回歸故鄉的。
這一點阿舍可以確信。
“確實，母後思鄉眾人皆知。”
聽聞阿舍的話，楚桑點了點頭。
楚蘭馥若不是無時無刻思念故土，又怎麽會給楚桑和歸裏取這樣的名字？
桑梓之地，父母之邦。
桑梓，意味故鄉。歸裏，更有回歸故裏之意。
“那母後喜歡父王嗎？”
楚桑忽然思索起楚蘭馥的心儀之人，內心總覺得有塊大石頭壓得喘不上來氣。
“可敦性子寡淡，在眾人麵前很少表露出什麽情緒。”
“她的心意奴婢難以揣摩，但可敦一直很尊敬可汗，知道可汗是為英明的君主。”
“而可汗深愛可敦，生前為她傾其所有，死後對她日夜思念。”
阿舍不敢輕易判斷楚蘭馥到底愛不愛莫羅可汗，麵對楚桑的詢問，隻能選擇說自己知道的。
“……是嗎？”
阿舍肯定了莫羅可汗對楚蘭馥的愛，卻逃避了楚桑原有的問題。
楚蘭馥究竟愛不愛莫羅可汗。
如果愛，怎麽會將自己徹底從莫羅可汗的世界中剝離出來，不帶一絲眷戀的離開？
如果不愛，她又是帶著何種心情，孕育楚桑呢？
是不知道楚庸已經打算接她回去，認定自己無處可逃，自甘墮落成為莫羅可汗延綿子嗣的生育機器？
還是或許連她自己都還沒準備好做一個母親？迎接一個孩子的到來？
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這是楚蘭馥在突厥留下的唯一字跡。
這本是一首思鄉的詩，表達了她急於歸鄉的心情和無法如願的無奈。
如果回歸昭華，是楚蘭馥畢生的夢想，那她會恨皇帝嗎？會怨恨自己的親弟弟嗎？
明明自己已經為了他的利益主動讓步，遠嫁突厥。
可在她的丈夫死後，皇帝卻仍然鐵石心腸，為了自己奪嫡的利益，逼迫楚蘭馥再次選擇犧牲，永遠不能回到故鄉。
楚蘭馥，會怨恨楚庸嗎？
這個問題困擾著楚桑，以至於她在東突厥這幾日都沒怎麽睡好。
不過這樣平靜，有時間讓她胡思亂想的日子並不多。
很快楚桑再次被莫羅可汗召見。
西突厥狼子野心，屢屢侵占東突厥領地，戰爭頻發，楚桑之前提供給莫羅可汗的西突厥行軍作戰圖對他們幫助很大。
被攻打這麽多次，誰心裏也咽不下這口氣。
大家都不是軟柿子，不能一直被捏著**。
莫羅可汗終於決定反擊，他拿著楚桑提供的作戰圖，邀請楚桑、齊淮安、叱利父子還有阿史那律，一起討論作戰計劃。
“百裏之外有一處名叫金山的地方，那麽駐紮了很多西突厥賊子，他們時常混跡於東西突厥邊界線內，弑殺我國騎兵，並假扮身份混入其中。”
“或竊取情報，或在戰場廝殺時手刃同族，令眾士兵敵我混淆，十分可惡。”
“所以咱們這次的目標，就是剿滅金山叛軍！”
莫羅可汗捂嘴輕咳了幾聲，手指指向獸皮地圖的金山，眉頭微皺。
“律，桑。”
莫羅可汗抬頭，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孩兒在。”
楚桑和阿史那律異口同聲道。
“你們誰願意一試？”
從前這樣的事情，都是莫羅可汗親自上場，可他的年歲越來越大，身體也愈發虛弱。
如今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辦法參與戰鬥。
無奈，他隻能將希望放在孩子們身上。
“金山賊子的前身是突厥的賀魯部落，賀魯部落與叱利部落齊名，都是人口眾多又驍勇善戰的部落。”
“其為首的部落首領賀魯疾，更是有一人殺百人，所到之處橫屍遍野的傳聞，十分不好對付……”
阿史那律早就提前做好功課，聽父王說起金山賊子就犯了難。
他本不是武功高強的好戰之人，性子軟弱，非常恐懼殺人如麻的血腥勇者。
莫羅可汗詢問二人是否願意一試，試什麽？
自然是要不要領兵去剿滅叛軍。
他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去，畢竟他不懂行軍作戰，萬一參與進去戰敗叫他們當人質抓走，豈不是要丟死人了？
“父王，這事還請三思。”
阿史那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此戰風險太大，賀魯疾的威名可不似楚桑一般，有那麽大的水分。
“父王，桑願意一試。”
三尺青鋒懷天下，一騎白馬開吳疆。
楚桑一聽到有人侵犯她的國家，便覺得異常氣惱，聽見莫羅可汗詢問她是否願意前去征戰，更是熱血沸騰。
莫羅可汗既然詢問他們二人，“誰願意一試？”而不是“你們是否要一試？”，很明顯是打算在他們二人中，選擇一個前去。
她本還想著，自己剛回歸東突厥，阿史那律又素來對她有敵意。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強出風頭，跟阿史那律爭這個攻打叛軍的機會。
小心讓人家以為自己真有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