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大夫說了,為了大家的安全,任何人都……”
白濟生再三囑咐過他不能讓任何人進入這裏,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你這呆子,腦子怎麽不轉!”
管家瞅著小廝強硬的態度,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兒。
他一直都覺得白濟生在小題大做,冬日裏咳嗽發熱是平常事,這些流民來了帝京水土不服或者凍著了也實屬正常。
搞得如此緊張兮兮,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大事。
“葉三小姐在裏麵嗎?”楚桑詢問小廝。
“是,葉三小姐正在為病人醫治。”小廝如實回答。
葉家小姐進得去,郡主就不能進了?
管家不明所以,聽了這話怕楚桑生氣,更加著急。
“好,那勞煩你跟葉三小姐說一聲,本郡主在門口有話跟她說,若是她說可以進,那就進去,若是不行,我就在門口等她出來。”
把生了病的患者都安置在一個地方,和其他沒有病的人分開,杜絕接觸。
用現代話說,叫集中隔離。
用古代話說,是時疫來了。
楚桑心中的最壞想法還是坐實了。
她叫管家先去忙,自己獨自在門口等待。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葉瑤瑤才從裏麵出來,也不怪她磨蹭,隻是醫治完病人之後她必須給自己沐浴更衣、全麵消毒,衣服也換了件全新的。
她的臉上戴著一層薄紗,盈盈行禮,“拜見郡主。”
“無須多禮,告訴我現在是什麽情況?”
楚桑趕緊擺手示意葉瑤瑤免禮,然後將詢問情況。
“因為流民進城,大部分官宦之家都在門口設立粥鋪,為他們施粥,丞相府也不例外。”
“前幾日有個來討粥的流民病了,頭疼發熱,意識不清晰,我以為是風寒感冒,就給他開了些藥服用。”
“可是他吃過之後沒有任何起色,甚至開始口吐黃物,渾身發燙且軟綿無力。”
“我查了很多醫術都沒找到解決辦法,想到整個帝京最有名的醫師莫過於郡主手下的白濟生大夫,於是前去拜訪,想尋找救人之法。”
“可等到我找到白大夫之後才發現,原來他也因為這種疾病頭疼不已。”
“這種病最開始隻在流民身上出現,其他府宅雖然每日也設立粥鋪但去的人並不多,因而沒人發現。”
“但郡主府設立了最大的福田院,發放的食物也很新鮮好吃,所以您這裏的流民最多,出現病症的患者也最多。”
“一開始我和白大夫都將這些病症歸結於水土不服,畢竟帝京離他們的村落很遠,氣候有變化、飲食習慣也有不同,一時間不適應。”
“因而出現發燒、暈厥、嘔吐等症狀也實屬正常。”
“但正在我們研究破解之法時,福田院周邊的帝京百姓也陸陸續續有這種情況發生。”
“我們才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雖然帶著麵紗,楚桑看不出此時的葉瑤瑤是什麽表情,但從她略顯憂愁的眸子當中,楚桑還是隱約猜出了她的想法。
“我們初步斷定是時疫,一種有傳染性的疾病。”
“隻是……”
話至此處,葉瑤瑤忽然陷入了猶豫。
“隻是什麽?”
此時葉瑤瑤的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楚桑的狀態。
“這種病自昭華自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白大夫翻閱很多醫術古籍才找到些線索。”
“醫書上記載,得此症者,或頭痛,發熱,或頸腫,發頤。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
“總之,時疫的傳染性非常強。”
“但就是因為昭華從未有過,我和白大夫反而不敢確定,這究竟是不是時疫,畢竟沒人見過病發者更沒人知道此病何解。”
“而正是因為它神秘,才更令人恐慌。”
葉瑤瑤雖然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但楚桑已經懂了。
不怕這個病有多厲害,就怕沒人知道這個病。
人內心的恐懼往往不是畏懼於強大而是未知。
從來沒聽說過的病忽然在帝京內爆發,又有極強的傳染性,隻怕這個消息一旦流傳出去,整個帝京又或者說整個昭華都會陷入一場慌亂。
“郡主,您今日若是不來,白大夫也是要去尋您一趟的。”
“一開始沒傳播這個消息,是因為我們害怕因為自己的醫術不精產生誤診,從而引起慌亂。”
“這幾天白大夫按照時疫的病症苦心研製解藥,終於有所眉目,雖然不能說完全藥到病除,但至少能暫時穩住患者身體情況。”
“所以瑤瑤懇請郡主,將此事匯報給聖上,讓太醫院以及民間各位神醫,共同來參與救治之法。”
葉瑤瑤言辭懇切,令人動容。
楚桑當然同意,她比任何人都想醫治好這些流民,於是照做。
但事情並沒有就此終止……
不到一天時間,時疫這個消息很快在帝京蔓延開了。
而可怕的是,蔓延開的不僅僅隻是消息……
更多的人感染上時疫,長街上售賣東西的小販、日夜苦讀的書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閨閣女兒家,甚至是皇宮內的宮女、太監。
感染者越來越多。
韻城公主楚兮靈的患病,也成為壓垮帝京精神支柱的最後一根稻草……
整個帝京全都籠罩在時疫所帶來的恐慌下,大家大門緊閉、足不出戶,日日用艾草和醋進行殺毒。
可病情卻不見好轉。
白濟生的藥隻能暫時阻止病情惡化,並不能真的醫治。
而且隨著病患的增多,時疫似乎發生了病變,病發症也越發惡劣。
甚至有很多人已經死在這場疾病裏了。
病情已經到了最嚴重的階段,帝京到處流傳每過十秒就會有一個人死於時疫的傳聞。
人心惶惶,令人恐懼。
而在這種時候,人們總需要一個宣泄口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譬如,是誰將時疫帶入帝京?
其實皇帝很早就表明態度要開門放流民進城了,隻是很多重臣都嫌棄他們低賤,不同意而已,但楚桑是第一個支持皇帝的。
並且她也是第一個建立福田院接納所有流民,為他們提供吃食。
因此她也成為把時疫帶進帝京的罪魁禍首。
她從原來的人美心善的郡主,變成了人們口中惡毒殘忍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