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人身子猛然一顫,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唐堂,“你叫我什麽?”
“誒?”鳳初也被他嚇了一跳,“唐堂你糊塗了啊,你怎麽叫她段青衣?”
看到她的反應,唐堂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以語氣更加篤定了,“我叫你段青衣。”
“她怎麽可能是的段青衣啊!”鳳初很快的否認,“段青衣不是男的麽?”
唐堂奇怪地看著鳳初,“為什麽你會覺得段青衣是個男的?”
“我一直覺得段青衣是難得啊。”鳳初說的可理直氣壯了,“那時候李老前輩不是說了?是他把段青衣趕走的啊,要是段青衣是這個姑娘的話,老前輩怎麽舍得趕走嘛。”
唐堂頓時感覺自己眼角在抽搐,“鳳初,要是你去查案的話,可能一個案子幾百年都查不出來,真的,你隻要乖乖待著就好,不要想這麽複雜的問題了。”
鳳初感覺她一定是被嫌棄了。
鳳初乖乖不說話了。
可她真的一直都以為段青衣是個男子,而且還是個像李龜年一樣絕代風華的男子,從來都沒有想過,段青衣可能是個姑娘家。
“我不是段青衣。”女子聲音冷了一些,“你認錯人了。”
唐堂忽然走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到眼前,該時候少年眼中神采極為自信,女子驟然看得有些呆,“你幹什麽?”
“對啊唐堂,你做什麽欺負人家!”鳳初心中驀然一澀,太近了!唐堂離那個姑娘太近了!近到她站在這裏,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裏不舒服的很,隻覺得那兩個人站在一起太過璀璨奪目,好像站在這邊的她就瞬間成路人。
“那請你告訴我,這隻鐲子從哪裏來的。”唐堂唇邊有一抹狡黠的笑意,女子眼神有些閃躲,唐堂直接拉著她的手腕轉了一圈,另一隻手直接觸向女子的發,一揚手,將那隻珠花取了下來。
該時候,女子滿頭烏黑的發散落,她驚的回頭,半靠在唐堂身上,眼前黑發落下,少年的臉美得不可思議。心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忽然跳的極快,這一瞬間的悸動,叫著姑娘的臉頰染上了兩抹可疑的紅暈。
唐堂卻像是不知道,由的她半靠在他懷裏,揚起珠花湊近她眼前,“也順便告訴我,這隻珠花是哪裏來的。”
鳳初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剛剛還覺得那姑娘美豔不可方物,此時頓時覺得礙眼,看哪裏都覺得討厭,她怎麽能靠在唐堂的懷裏!她竟然還臉紅!鳳初頓時氣炸了,身子不受控製的往前走,一把揪住唐堂的手臂,硬是將他拉開了。
女子這才緩緩回神,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的偏開頭去,視線卻時不時的掃向唐堂。
唐堂卻看著鳳初,“你做什麽?”
“什麽叫我做什麽!”鳳初氣呼呼地看著他,“難道你不知道什麽叫作男女授受不親嘛!”
看著她瞪得大大的眼睛,高高撅起的紅唇,唐堂心中忽然一動,鳳初這是在吃醋麽?可是他很快的否認了這個想法,鳳初喜歡的是慕少艾啊,怎麽可能因為他吃醋呢?心裏苦笑了一下,唐堂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好好好,我知道了。”唐堂敷衍的回答,鳳初心中更加不開心了。唐堂這是在覺得她煩麽?因為她管得太多了?是啊,她又不是他的誰,又有什麽資格去管他呢,管不著他和誰授受不親,管不著他和誰摟摟抱抱,更管不著他將來喜歡誰,娶誰為妻,和誰在一起。
這麽想著,心裏忽然變得很難過。陡然低下頭,腳尖留下兩個黑色的小點來,她不能抬頭,抬頭就會讓他發現她很沒誌氣的在哭。曾經那些不會去在意的事情,此時都好像被放大了,一點一滴的從眼前閃過,刺得她心裏微微有些疼。因為擁有的那麽肆無忌憚理所當然,所以在失去的時候才會顯得如此觸目驚心難以釋懷麽。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麽?真的喜歡一個人,喜怒哀樂都不再是自己所能控製得了的。這些她曾經都懵懂不知,此時心酸難過,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唐堂卻已經轉頭去看那女子了,他是決計想不到,鳳初會因為他倉促之間的一句回答這麽難過的,因為他一直都以為,在鳳初心裏,他僅僅隻是一個玩伴,是一個朋友,是可以陪她胡來的哥們兒。失去了也許會覺得黯然,但絕對不會為他吃醋的。
他們之間一直隔著一堵牆,曾經他在牆這邊守候她,躲在城牆角,看她笑靨如花為公子。後來他在牆外輾轉反側,她在牆內黯然失聲,這堵看不見的心牆,硬生生將站的這麽近的兩個人,拆成了兩片天。
“珠花,玉鐲,你不要告訴我這些是你隨便從小販那裏買來的。”唐堂緩緩道,“因為根本買不到。”
鳳初抬起袖子飛快地從眼前擦過,深深呼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怎麽能這麽脆弱呢?往昔彪悍的鳳初哪裏去了?先不說唐堂還沒有喜歡的人,就算有他還沒有娶妻不是麽?隻要沒有娶妻,她就一定還有機會的。
這麽想著,鳳初心情好了不少,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意,努力眨了眨眼睛,向前走了一些,占有似的站到唐堂身側。
感覺到她靠過來,唐堂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些,低頭看著她,她微微偏著頭,正巧在看他。
“對,這確實不是我買的,是我生來就有的。但你又怎麽能憑借這幾樣東西就斷定我是什麽段青衣?”女子嗤笑,“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你知道這不好笑。”唐堂眼神很冷靜,像一隻鷹,緊緊盯著自己的獵物,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女子微微偏過頭去,視線不再與他對視,“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是麽?”唐堂忽然笑了,“我之前一直很想不通,為什麽張合會知道李龜年在清泉山。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張合在長安,又怎麽會知道的呢。”
“我怎麽知道。”女子依舊在否定。
“不,你知道,而且還知道的很清楚。”唐堂麵上一冷,“因為張合,是從你的話裏麵推斷出李龜年人在清泉山的。”
“恩?”女子挑眉看他,眼中光彩乍現,“你怎麽知道張合是從我的話裏麵推斷出李龜年在清泉山,你說的完全沒有證據。”
她雖然這麽說,但臉上的表情卻寫滿期待,眼神之中,透露出某種鳳初無法看懂的東西,很像是棋逢對手的那份激動。
唐堂經常說,你這麽笨就不要想那麽複雜的問題啊。
那時候她心中其實還是有些高興的,以為無論多複雜的問題,唐堂會去解決,她隻要乖乖地站在他身後被他保護著就好。
可是現在,她忽然想變得聰明一些,再聰明一些。這樣就可以與他並肩看同樣的風景,不用每次遇到什麽時候都需要躲在他身後,不要總是由他幫她,她也想保護他。
“有證據。”唐堂笑了,眼神堅定,神采之間自信無比。
鳳初呆呆地看著他,為什麽以前重來沒有發現過呢?她之前的視線都停留在什麽地方,這樣的唐堂,這樣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唐堂,她竟然一錯過,就是這麽多年。
“小塘村很閉塞,小塘村清泉山更是禁地,尋常根本沒有人進去。那麽,李龜年為什麽會在那裏,他在那裏做什麽,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偶然想明白的。李龜年在那裏,本來是在等一個人的。”唐堂轉頭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等到,但我相信,故事應該是這樣的。”
“十六年前,那時候正好是安祿山造反,明皇和貴妃娘娘一幹人等被逼的逃亡蜀中,但是在馬嵬坡的時候,軍將造反,一定要明皇下令殺了貴妃娘娘和她的家人。明皇迫不得已,隻要忍痛下令,但是其中一人帶著一個嬰兒,那個嬰兒應該是之前病逝的那位夫人的孩子,那夫人將孩子交給了剩下的兩個夫人,並且將先皇曾經賜下的珠花首飾連同嬰兒一起給了她。後來明皇下令將他們斬首的時候,那位抱走嬰兒的夫人將自己的那一份首飾交上去了,佯裝已死,其實已經帶著嬰兒和另一份可以證明身份的首飾悄悄地逃走了。”
唐堂頓了一頓,注意看那女子的臉色,有些在意的回頭看了鳳初一眼,像是有所顧忌,忖度良久才又開口道,“這位夫人逃走,應該是明皇默許的,並且讓她去找隱居在清泉山的李龜年——你知道的,李龜年和明皇之間的關係,都是有才能的歌者,自然是惺惺相惜的。李龜年在清泉山,其實一直在等的人,是唐明皇。明皇自知是去不得了,所以就讓那位夫人帶著嬰兒去找李龜年。可惜的是後來還是有人發現了這一點,夫人遭人追殺,千辛萬苦的到了清泉山,但終究是沒有能親手將嬰兒交給李龜年,而是讓隨行的人帶了一半的珠花首飾當作信物,和那嬰兒一起托付給了身處清泉山的李龜年。”
唐堂說完之後,女子臉上神色莫測,誰都沒有說話,好一會兒的安靜。鳳初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明明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都是待在唐堂身邊的,明明知道的應該和他一樣多的,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想不到。她果然還是太笨了啊。
“而這個嬰兒……”唐堂終於開口,“就是你。”
女子渾身一顫,忽然笑了,“我說了啊,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根本沒有依據。”
“依據就是這珠花。”唐堂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你難道不知道麽?這珠花上,其實是有字的。當年明皇賜下的三對珠花,外形一模一樣,但其實是不一樣的,這珠花上有一粒小珠子上刻應該刻著帝賜秦國夫人。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秦國夫人的東西,會在你的手上?如果一樣是巧合,那麽手鐲總不會是巧合吧。”
女子這才白了臉,“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聰明。不錯,我確實是段青衣。不過,你們到底是誰?不是這宮裏的宮人吧。”
“當然不是。”鳳初聲音有些冷,“我們是從小塘村來的。”
段青衣微微愣了愣,有些恍惚地看著她。
唐堂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朝鳳初走過去,視線若有似無地從她臉上掃過,卻見她神色茫然,也不知道他剛剛說的那些她有沒有聽進去,“鳳初?”
“恩?”鳳初淡淡看著他,微微偏過頭,有些不解他為什麽喚她。
“篳篥給我。”唐堂伸出手去。
“ 哦。”鳳初這才木然的從袖子裏掏出從張合那裏搶來的篳篥,輕輕交到唐堂手上。唐堂結果篳篥,揚手朝那女子遞過去,“這隻篳篥,是李龜年臨死前讓我們交給你的。”
“臨死前?”段青衣臉色忽然白得無人色,“你是什麽意思?”
“李龜年已經死了。”卻是鳳初淡淡接過話頭,冷然抬眼看向段青衣,“他死了。”
“怎麽會!”段青衣錯愕地看著鳳初,“不可能啊……”
“你不是都讓張合去過清泉山了麽?怎麽可能不知道?”鳳初冷眼看她,“我一直都在想,李龜年的徒弟是什麽樣子的,怎麽會那麽狠心的將他一個人丟在那深山之中。你都不知道吧,他病得很厲害,可是他還是在等你回去。他其實……很寂寞的。”
若是沒有等待,又怎麽會在死前露出那樣的表情?
唐堂沒有戳破鳳初的話,雖然其實李龜年等待的那個人,也並不是段青衣。但李龜年確實是有掛念她的,不然又怎麽會讓他們將篳篥轉交給她?
“是他趕我走的啊!”段青衣沿著牆壁坐倒在地,手中緊緊拽著那隻篳篥,“他趕我走,說青衣你再也不要回來了,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他說青衣你去長安吧,去看一看那個人的城變成什麽樣子了……”
“他趕你走……你就走了麽?”鳳初喃喃道,忽然心中一顫,當初她爹趕她走,她不也是就這麽走了麽?所以其實,她和這個段青衣一樣可惡,一樣都是混蛋!
“對。所以我就走了。走得遠遠的,到了長安。他讓我看一看那個人的城變成了什麽樣子,我就入了宮進了崔樂坊,來看一看那個人曾經的城……到底破落成了什麽樣子。”段青衣神色蕭索,眼神悲戚的不像話,“你看到了麽?這裏已經荒廢成這樣了。我每天每天都來看一看,代替他看一看。可是有什麽好?那個人的城有什麽好?好到他要那麽不留情麵的趕我走。”
“你為什麽要告訴張合呢?”鳳初忽然問道,“為什麽要告訴張合李龜年在清泉山?”
“其實我並沒有告訴他,不過是說,曾經在那一帶聽到過雨霖鈴的篳篥曲罷了。”段青衣無奈笑了笑,“我想……我想,如果有人找到他的話,一定會將他帶到長安吧,長安有最好的醫者,一定可以醫好他的病得。”
“我們走吧。”唐堂忽然上前拉過鳳初的手,緩緩道,“既然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篳篥也已經交給李龜年的弟子段青衣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長安城了。”
鳳初轉頭,定定望著唐堂的臉,慢慢地點了點頭,“好。可是,我們還是不認識出宮的路啊。”
“我和你們一起出去吧。”段青衣沿著牆壁站起身來,“他都已經不在了……我待在這裏也沒任何意義。”
鳳初想說不用了,她看到段青衣看唐堂的眼神很不對,她不喜歡那樣的眼神。要到現在她才明白了蕭寄蓉,其實蕭寄蓉是真的很喜歡慕少艾吧,喜歡到不願意別的女人喜歡他。喜歡一個人,就隻需他看著自己,這種心情,鳳初此時才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那就麻煩段姑娘了。”唐堂緩聲道。
“叫我青衣吧。”段青衣臉上猶存幾分哀色,勉強笑了笑。
“不太好吧。”鳳初低低道,“畢竟也沒有這麽熟。”
段青衣愣了愣,好一陣才低下頭去,“也是啊。”
唐堂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解地看向鳳初,直覺鳳初有些不對勁。鳳初其實很好相處的,有些自來熟,和誰都不會拘謹,但不知道為什麽,唐堂可以感覺的到,鳳初對段青衣有某種莫名的敵意。
唐堂發現,他現在並沒有那麽了解她了,鳳初已經不是那個他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少女了,她好像變了一些,但他有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地方變了。
鳳初也許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誰,但她一定沒有想過其實自己的爹,並不是她真正的爹。
當爹不是爹,當哥哥不是哥哥,她回頭猛然發現,自己已然孤身一人,到那時候,她要怎麽辦呢?莫名的,心為她沉了下去,手握緊了她的手,想讓她不至於那麽孤單。
“鳳初……”他忽然有些遲疑的喚她的名。
鳳初仰起頭來看著他,“恩?”
“你為什麽從沒問過我,關於你娘的事情?”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
鳳初轉過頭去看著前方,麵上神色都沒有變,“我娘啊,她應該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拿著秦國夫人的珠花,也許還很美,但有什麽重要的呢?她不重要,對不重要的人,我誒呦必要問她是誰。她僅僅隻是我的娘,隻是帶我來到這個塵世間而已,她……並沒有給過我快樂,沒有在燈下為我縫補過一件衣衫,沒有喂我喝過一口奶水,沒有教我說話。”
她轉頭看著他的臉,眼中其實已經氤氳了太多水汽,但偏偏沒有凝聚成淚,“當別的小孩笑我沒有娘的時候,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訴他們我有爹,有個很疼我的爹。當別的姑娘有娘幫著梳好看的頭發的時候,我還是隻有爹,他教我說話,懂我冷暖,包容我放肆,忍受我的任性,替我縫補衣裳,他又當爹又當娘。所以她有什麽重要?不重要的唐堂,可是就是這個不重要的人,讓爹都不要我了。你知道嗎?因為太在意,所以才會更加無法原諒。”
“你知道嗎?爹說再也不要我的時候,我的心理,就像有一根在紮,越揉越疼越揉越疼。我不明白啊,為什麽那麽疼我的爹會不要我,為什麽忽然之間我變得一無所有呢?”她的眼神太認真,她很認真很認真的跟他說這些話。曾經摔破了頭都不會服軟的鳳初,從來都不輕易在他麵前服軟的鳳初,就這樣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告訴她這些心裏話。
他用力地抓緊她的手,企圖讓她好受一些。
從小塘村到長安的這段時間,他從沒有見她因為欒素趕她走而露出過這麽寂寞的表情來,他不知道原來她這麽的難過,他看著她在笑,一直在笑,可是沒有看到她心中,其實早就淚流成河。
“對不起。”唐堂低低道,“問了這麽不開心的問題。”
鳳初搖搖頭,其實這些話她很想告訴他,想讓他了解她的心思,想讓他更懂她一點,所以才會不自禁地就說了這麽些話吧。讓他知道,其實她並不如看上去的這般彪悍,這般百毒不侵,她也會軟弱,也會想找個人說說話,一個人憋在心裏久了,隻會更加走不出來。
因為喜歡他吧……忽然很想告訴他這樣的心情,很想讓他知道她這樣的心情。
“唐堂。”鳳初忽然輕輕喚他,“其實我……”
“什麽人!”陡然一聲尖聲高喝打算了鳳初的話,鳳初和唐堂同時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原來剛剛他們說這話,跟著段青衣,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了華清宮外了,段青衣一身宮衫,唐堂和鳳初兩個人都穿著宮人衣衫,喝住他們的那個人頓時也有些懵。
“你們擅闖華清宮做什麽?”是個公公模樣的人,看穿著應該是總管級別的,他手中托著拂塵走近,麵上神色狐疑,“說,你們是誰宮裏的?”
“我們是淑妃娘娘宮裏新來的。”鳳初急忙開口道,“走到這邊迷了路,所以才誤入華清宮的。還請公公寬恕。”
那公公卻忽然笑了,“淑妃娘娘?”
唐堂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那公公忽然臉一沉,“大膽的奴才!竟然敢欺騙本公公!咱家就是淑妃娘娘宮裏的總管太監,咱家怎麽沒有聽說過你們兩個!”
果然……鳳初臉上刷一下白了,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唐堂,卻見他麵上從容不迫,一點都沒有緊張害怕的意思。鳳初心裏也就跟著安穩下來,反正隻要有他在,就一定不會讓她陷入絕望的境地的,鳳初就是一直這麽相信著的。
“我們是昭王宮裏的。”唐堂忽然沉聲道,“昭王要我們今天去淑妃娘娘宮裏,怕是還不曾跟公公您匯報。”
“昭王?”那公公果然有些遲疑,“可有信物?”
“沒有信物,怎麽,您這是在懷疑昭王?”唐堂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公公臉一沉,“大膽!你這是以下犯上!”
“小人不敢。”唐堂這麽說著,卻分毫沒有不敢的意思。
“你說你是昭王派去淑妃宮裏的,可是又拿不出信物,要咱家怎麽相信你?”公公眼神銳利,臉上神色甚嚴肅,“再來,昭王爺又怎麽會派宮人去皇嫂宮裏,這簡直……簡直無稽之談!”
唐堂神色依舊沒有變,甚至沒有丁點的慌亂之色,段青衣站在一邊,視線一直望著他。他到底是誰呢?這個人,也未免太過從容淡定了,那種泰山崩於麵前都不眨眼睛的氣度,著實叫人移不開眼去。
“小人有沒有胡說,您問一問昭王不就知道了麽。”唐堂說地不卑不亢,語調太過平靜了,那公公越發覺得這人礙眼,奈何他又不能過早下定論。畢竟昭王爺可是皇上麵前大紅人,輕易得罪不得,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要是得罪了昭王爺,事情也就大發了。
公公有所遲疑,唐堂又道,“還請公公稟報王爺,請他替我們做主。”
公公遲疑不定,恰這時邊上的小公公上前一步,低聲道,“何總管,我聽說昭王爺正在皇上的禦書房。”
“那好。”何總管麵上冷笑,揚聲道,“我變答應你,讓昭王爺親自定奪,要是你們有半句假話,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到時候,但憑公公做主。”唐堂謙遜有禮的略微彎了彎腰。
“帶走!”公公尖聲道,“我們去禦書房!”
當下一堆人簇擁著鳳初三人朝禦書房走,段青衣走到唐堂身側,忽然衝他笑了笑,“想不到公子竟然如此膽識。”
唐堂微微笑了笑,“段姑娘過獎了。”
“公子難道真認識昭王爺?”段青衣緩聲問。
“不,我不認識昭王爺。”唐堂的回答叫段青衣微微一愣,非常不明白他的話,“你不認識昭王爺,那怎麽敢這麽說?”
“我不但不認識昭王爺,連淑妃都是胡謅的。”唐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想到剛好被我說中了,還真有這麽個妃子。”
段青衣徹底的傻眼了,非常錯愕地看著他,“可是這怎麽可能呢?你難道不怕穿幫?要是一會兒昭王爺生氣,你可是小命不保啊。”
“不。”唐堂卻果斷道,“昭王爺一定會幫我的,一定。”
這人也太過於自信了吧,段青衣眉頭微皺,也不知道他是自信還是自負,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有自信的權力,之前在華清宮裏那一番話,著實讓她吃驚不小。他說的太過詳細,詳細的讓她都懷疑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是不是有親自在場。可那又怎麽可能呢?那都已經過去十六年了啊,那時候他也還是個孩子吧,根本不可能經曆過那場變亂。
所以段青衣非常佩服他的聰明,佩服他臨危不懼的氣度。這人,又怎麽可能隻是小塘村的一個小書生呢,段青衣心中漸漸生了幾分好奇,忽然很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在他身上,又隱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鳳初看著唐堂和段青衣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被那公公一打斷,再說卻又提不起那份勇氣了。鳳初心中黯然,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唐堂才能知道她的心思呢。
雖然他都說了,要是他的話,喜歡她很難。但很難不代表不會啊,她有自信,一定可以讓唐堂喜歡她的,因為他們真的已經認識了太久太久了。
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姑娘,可以代替她留在唐堂身邊的。
“鳳初。”唐堂輕輕喚她,“剛剛你要和我說什麽?”
鳳初愣了愣,旋即飛快回答,“沒什麽,沒打算說什麽。”
唐堂哦了一聲,就再也無話了。各懷各得心思,陷入一種非常曖昧的沉默之中。
那何總管帶著他們穿過重重宮院,又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這才慢慢停下了腳步,鳳初一路咋舌,真不愧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到處都奢華的不像話,粉牆黛瓦,每一處都是工匠精心雕琢而成,沒有一絲瑕疵。
“你們在這裏候著,容我去通報一聲。”何總管又瞪了唐堂一眼,“你最好保證你說的是真的,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唐堂還是那副樣子,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麻煩公公了。”
“喂,真的沒有問題吧?”段青衣有些慌了,之前他看他說的那麽篤定,還有些把握,要是他真認識昭王,說不定他們還能獲救。但後來她問過唐堂,他一口咬定不認識昭王,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唐堂說沒有問題就沒有問題。”回答的確實鳳初,“我相信他。”
唐堂有些意外,眼神閃過一絲奇異的神采,“你真的相信?”
“我真的相信。”鳳初堅定地看著他,“我相信唐堂,不會讓我遇到危險的。”
心忽然就暖了一下,唐堂嘴角微微勾起來,標準唐堂的微笑,“不怕麽?”
鳳初笑著看著他,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神色堅定,“不怕。”
她相信他。相信的這麽義無反顧,唐堂嘴角邊的笑意更加濃了幾分。他從來都不要別人相信,隻要她相信他就足夠了,因為這個唐堂隻是鳳初的唐堂,別人相信與否,又有什麽關係?被人相信,相信別人,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