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他們決定遊皇宮,外麵找他們的人可是都快把整個長安城給掀了。

慕少艾的臉色就沒好過,長安城就這麽大,怎麽可能兩個大活人就這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文浩更不用說,已經好幾天都沒好好看書了,成天都在外麵跑,他是將責任全攬自己身上了,也難怪,這兩人消失之間都去找過他,他是見到他們的最後一個人,他甚至想,要是當時自己送鳳初回梨園就好了,鳳初就不會失蹤,唐堂也就不會為了找鳳初也跟著失蹤了。

眼瞅著筆試的日子就快到了,文浩的腦袋裏卻是一團漿糊,是怎麽都靜不下心來理一理紛亂的思緒,滿腦子都是鳳初——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個妹妹的。

李碧詞來找過他,甚至讓他安心備考,找鳳初和唐堂的事情交給他就好,可就算李碧詞這麽說,他還是無法放心的下。

從小到大,他就沒少替這個妹妹操心,這種操心成了習慣,哪裏說放就放的。

李碧詞雖然跟文浩說了一切交給他,但他也並沒有任何頭緒,派人在長安城裏裏外外找了三遍,甚至唐家別院都找了好幾遍,根本找不到他們的影子,好像這兩個人從來沒有在長安城出現過一樣。

這太奇怪了,他都有些弄不清楚了,難道這第三個人的勢力已經大到他難以想象的地步了麽?可是他將滿朝的文武大臣,皇上的幾個子嗣都想了一遍,都沒能想得出比昭王還有能耐的人來。昭王如今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時常在宮裏走動,有什麽風吹草動沒有道理不知道的。昭王知道就等於李碧詞知道,這已經是一種默契了。

叫下人重新換了一杯茶上來,李碧詞索性站起來在房裏踱著步子,今天昭王進宮麵聖去了,多半不會來。前些日子皇上給昭王送的幾張美人圖,昭王倒是真有那麽一兩個看著合適的,今天就是去商量這婚事的。

李碧詞徑自坐了一會兒,剛打算回房去躺一會兒,就有下人上來稟報,說是李暮來了,正在大廳候著呢。

李碧詞稍稍愣了愣,“這個節骨眼兒,他來做什麽呢。莫不是有什麽消息。”

當下站起來往大廳走,到了廳門邊,果然看到李暮穿了一身青色寬袍坐在圈椅上細細品著茶,見到他來,直到,“李公子家的茶很好喝,每次來都能喝到最好的茶呢。”

李碧詞同李暮也算熟悉,平日走動頗多,也不同他寒暄,直接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緩緩開口道,“茶是好茶,不過也得有人品,這茶遇上你這個愛喝酒的李暮,茶怕是要喊冤了。”

聽他損他,李暮倒也不生氣,直笑的眯了眼睛,“幾日不見,李公子還是這麽幽默。”

李碧詞忽而正色道,“還是沒有下落麽?”

“是啊。”李暮點點頭,“不過我忽然發現,梨園還少了一個人啊。”

“啊?”李碧詞愣了愣,“什麽意思?”

“我今天沒酒喝了,找人打酒去,這才發現張合不見了。”李暮眉頭皺著,也不知道是因為沒酒喝了,還是因為沒人替他去打酒喝。

李碧詞被他嗆了一下,頓時有些啼笑皆非,“所以我每次看到梨園都要捏把汗,這梨園在你手裏竟然沒有關門,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李暮淡笑道,“這個還要感謝李公子和昭王爺的,多虧你們,皇上才同意每年撥些銀兩維持生計的。”

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然後呢?你發現張合不見了,後來怎麽了?”

“後來我就在這裏了啊。”李暮說得非常之理所當然,弄得他剛剛的問題好像是多餘的。

“那張合是什麽人,說不定是在忙其他事情呢,也許回家了也許在別的地方,你怎麽就肯定他不見了?”李碧詞問得非常無奈,因為李暮這個人,真的會把人說的哭笑不得。

李暮表情非常認真,“不會的,因為張合當時說他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流落到此地請求我收留他的,我當時是去打酒喝,一個人提不了三壇子酒,所以就留下他了。”

“你就因為一個人拿不了三壇子酒,就把一個明顯來路不明的人給收留在了梨園?”李碧詞這才發現,他平常還是太高估這個人了,“你就不怕他是什麽壞人?”

“他不是壞人,我問了的,他說他是個好人。”李暮說的可認真了,認真的李碧詞都想哭了,“他要是好人,怎麽會忽然不見了呢?”

“我不知道啊。”李暮一臉委屈樣,“所以我來找你啊。”

很好,李碧詞徹底無言了,他哪裏是二貨,他分明是超級二貨啊!

“那你除了他叫張合之外,你還知道他別的更多的事情麽?比如年齡,祖籍之類的?”李碧詞耐著性子問他,事實上遇上李暮,還真急不起來,他真能把人活活氣死。

當初要不是他實在不忍心,求了皇上一次,怕是梨園早就關門大吉了,反正宮裏有崔樂坊,坊中有才能的歌者很多,梨園存在和不存在,根本也沒差。

但所謂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碧詞也就由的他隔三差五地來叨擾,都是問一些非常叫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比如園裏誰誰誰思春了該怎麽辦,比如梨園裏有棵常青樹莫名其妙的死了怎麽辦。不得不說李碧詞真是個好人,他還從沒有拒絕過他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過。

李暮很配合的搖頭,“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叫張合,是個孤兒,漂泊無依,求我收留……”

“好好好好。”李碧詞打斷他的話,他保證,再聽下去,他真的會崩潰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會一起找的。”

“恩!”李暮滿意了,李暮開心了,他站起來,非常慎重地看著李碧詞,“你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帶他回來,我沒酒喝了。”

“嗯嗯,我一定把他找回來,找不回來,我就親自給你打酒行了吧?”李碧詞緩緩說完,一抬頭,李暮已經走到大廳門口了。

李碧詞立馬不說話了,直到送走這個祖宗李碧詞才鬆了一口氣,果然不能當好人,當了好人就會一直麻煩下去,“李暮啊李暮,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這邊李碧詞需要找的人多了一個,那邊鳳初已經累得半死了。

本來鳳初是興致勃勃的決定跟著唐堂遊皇宮的,可是才走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一個老公公問他們是哪個宮裏的,好不容易隨口胡謅了一個,沒走多遠就遇到了張合。

張合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鳳初和唐堂立馬飛快地朝前跑了,張合明顯就是去崔樂坊的,開玩笑,要是讓他知道了他們溜走了,還不得出來找他們?鳳初是被人關怕了,再也不要遭罪了,當下和唐堂兩個人跑得飛快,直跑出去很遠一段才停下腳步來。

鳳初手撐著牆壁籲籲喘氣,唐堂背靠著牆壁,好像正閉目養神,鳳初拍了拍他肩膀,“喂,唐堂,你有沒有感覺……我們好像,迷路迷的更離譜兒了。”

剛剛一頓亂跑,根本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思去記到底是從哪裏跑來的。

唐堂無意識的啊了一聲,恍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好像確實是這兒回事。”

“現在怎麽辦?你看這些小宮院越來越密集,說明我們越走就離宮門越遠啊。”鳳初急得都快哭了,“到底怎麽才能走出去啊,我哥一定擔心死了啊,他快要筆試了吧,要是影響了他考試,我就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哎呀,別急嘛。”唐堂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讓我靠會兒,我走不動了。”

鳳初臉都綠了,“你說你一大老爺們兒,走這點兒都走不動了?”

唐堂眯著眼睛看她,神色極為疲憊,“小鳳初喲,我昨晚上可是一夜都沒睡啊。”

“誒?”鳳初微愣,“你為什麽沒睡?你不是霸占著床的麽……”

事實上早上醒來,是她睡在**的。

“喂,小鳳初,你看那邊的宮牆怎麽那麽破敗啊。”唐堂避而不答,果斷的轉移話題,他又怎麽能告訴她,昨天晚上,他看著她口水橫流的睡臉,一不小心就看了一夜呢。

“啊咧,真的挺破的。”鳳初果然忘記了剛剛的疑問,轉眼看向前麵破敗的宮殿,“好奇怪啊,這周圍的宮殿都很新很華麗,可是為什麽單單這個宮殿這麽冷清破敗啊。”

“小鳳初。”唐堂往前走了一些,“你看著是什麽宮?”

鳳初走過去和他並排而立,隻瞧見傾斜的匾額上,依稀可辨華清宮三個字。

“華清宮?”鳳初低低念了出來,“我知道華清池,這華清宮和華清池有什麽關係?”

“關係可大了,小鳳初,我們撞到寶了。當年楊貴妃娘娘住的宮殿,就是華清宮啊。”唐堂轉身看著仰著頭一臉懵懂的鳳初,心中莫名一縮,“雖然那華清池是在驪山。”

“對啊,華清池在驪山我也知道啊,所以為什麽這皇宮裏也有華清宮啊。”鳳初甚是不解,“還這麽破敗。”

“這宮殿,怕是有些年頭了。”唐堂走近去,隻瞧見殿門前立著一塊石碣,上麵鑿刻著建築年代,“天寶六年。果然,這宮殿,是玄宗皇帝建起來的。”

“可是驪山有個華清宮,在宮裏再建一個,不是很多餘麽?”鳳初還是不明白皇帝的心態。

“這就是有錢有勢的人啊。貴妃娘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驪山,總是要回宮的。”唐堂歎道,“冬去春還,還是待在宮裏的時間長一些,所以在宮裏建個華清宮也不足為奇。”

“真奢侈啊,就為了一個妃子。”鳳初眉心微皺,“不知道老百姓都苦哈哈的,麵朝黃土背朝天,冬天就更要命了,沒有過冬的衣服,都是湊合著過。這一座宮殿建起來,少不得要些人力物力的。”

“誰叫人家是皇帝,要是你有錢有勢了,你也會這麽做的。”唐堂打趣她,“到時候,不知道換誰說誰呢。”

“我才不要。”鳳初想也不想就答,“有錢有勢什麽的,我從沒想過,也不想這麽做。我們這些土裏生地裏長的,還是不要做那些不可能實現的美夢了。”

“不過鳳初,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可以做這樣的美夢,這一切都不是夢,你想不想要?”唐堂忽然變得認真起來。

“對於子虛烏有的問題,我拒絕回答。”鳳初回頭瞥了他一眼,抬腳向前走,“走,我們瞧一瞧,這荒廢了的宮殿,到底曾經是什麽樣子的。”

唐堂站在原地愣了一陣,“子虛烏有麽……其實……也並不全是子虛烏有啊。”

“唐堂你在發什麽呆咧。”見他一直沒有跟上來,鳳初腳步微頓,回頭看他,“走啊。”

唐堂衝她一笑,很快的跟上去,宮門緊閉,鳳初伸手輕輕推了推,竟然一推就開了,“啊咧,這麽容易就開了啊。”

“怕是自從安祿山造反之後,這宮殿就一直廢到現在了,算算快二十個年頭了吧。”唐堂跟著走進去,反手將門重新闔上,“看來,沒有人喜歡這座宮殿啊。”

鳳初伸手揮了揮梗在麵前的蜘蛛網,“是啊,好好一座宮殿,就這麽荒廢了。不過也是啊,誰會喜歡呢?當年貴妃娘娘一人專寵,楊國忠幹了些什麽事情,可是沒人忘記的。我聽我爹提起過,那時候因為貴妃娘娘受寵,一家人都得了勢,貴妃娘娘的三個姐姐都跟著沾光。可是做了不少惹民怨的事情啊。”

聽她說起貴妃娘娘的三個姐姐,唐堂渾身一震,下意識地看向鳳初的臉,見她神色並沒有變,心中稍稍穩了穩,看來鳳初還什麽都不知道。

還不知道,也許楊貴妃還活著的話,鳳初是該叫她一聲小姨的。

唐堂發現這一點,卻是鳳初首飾被偷的那一晚,燈火之下,少女的臉變得悠遠,他手中的玉佩,忽然變得千斤重。

他小時候,還住在長安的時候,唐嘯天曾經帶著他去應酬過,後來偶然見過那位夫人的畫像,更有幸見過那夫人真人。他記得非常清楚,那夫人的臉上,有一塊桃花形狀的胎記,就長在左頰,甚是美麗。

甚至那塊玉佩,唐堂也記了起來,唐家生意有多大,唐堂從沒有清楚的知道過,但宮裏用的東西,十有八九是出自唐記。那塊玉佩更不例外,是請得最好的工匠花了很長時間才雕琢出來的,那時候他就知道那東西是要送進宮裏去的。隻不過那時候他還太小,隔了那麽些年根本就已經忘記的。

若不是那一晚的燈火太曖昧,他怕是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唐堂你在發什麽呆?”鳳初站在稍遠的地方,那裏是一片倒塌的花架,上麵原本種著的花草已經枯萎。聽到她的聲音,唐堂很快回神,“沒有,我是在想怎麽出去。”

“你過來看,這裏有奇怪的東西哎。”鳳初蹲下身去,好像在看著什麽。

唐堂走到她身邊蹲下,盾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個圓形的轉盤,瞧上去很像是機關一類的東西,想來這機關本來是隱藏在花架背後,後來花架倒塌了這才顯露出來了。

唐堂伸手,試著轉了轉,圓盤果然是可以轉動的,鳳初驚奇地看著,“這是什麽啊?”

“這是機關。”唐堂似笑非笑地看著鳳初,“說不定裏麵藏著什麽寶貝。”

“真的?”鳳初眼睛一亮,正要再說什麽,忽然腳下一空,鳳初整個人瞬間朝下墜,唐堂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這才免於摔下去,“啊!嚇死我了!”

唐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又怎麽會想到,這機關的入口,就在鳳初的腳下。

入口並不小,足足一丈見方,鳳初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剛剛忽然掉下來已經不算什麽了,“哎呀媽呀!唐堂快拉我上去,有鬼啊!”

聽她這麽一說,唐堂頓時心裏一緊,用力將鳳初給拉了上來,鳳初雙腳沾地立馬就軟了,直接跪坐在地上,心有戚戚焉。

唐堂倒是很想看一看,把鳳初嚇成這個樣子的鬼到底是什麽東西,當下走到入口處頓下身,低頭一看,頓時也被嚇了一跳,要不是他膽子夠大,怕是也該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機關之下是個密室,黑通通的密室裏,懸掛著一個人——確切的來說是一個死人。這人死了有些年頭了,屍體都快爛成一堆白骨,要不是一身衣服還沒有全爛,怕是這人早就散了架。偏偏這死人太臉朝上,機關洞開著,光線剛好照在這人身上,也難怪鳳初被嚇得半死了。

“別怕,不是鬼。”唐堂出聲安撫她,伸手拍拍她後背,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身子,她是真的被嚇壞了,“隻是個死人而已。”

“什麽叫隻是個死人!”鳳初非常不淡定的吼他,“會嚇死人的好不好,誰沒事在這裏藏個死人!這不是存心嚇人的嘛!”

唐堂忍俊不禁,“誰知道你會來這裏啊。”

是啊,誰會想到,隔了十多年,她會來到這裏呢?唐堂忽然想到了李碧詞,那人一身清濯,身份未明,卻有那塊玉佩,知道很多宮中秘事,怕是和這位貴妃娘娘有點關係吧。

“可是很奇怪啊,貴妃的宮裏,怎麽會藏著一個死人呢?”鳳初依舊害怕,她最怕這些東西了,“不是很奇怪嘛。”

唐堂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確實很奇怪。不過,皇家後宮誰也說不清楚,你隻是看到了這個屍體,也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很多屍體。後宮的女人,誰不是踩著滿地血腥爬上去的?貴妃娘娘當年寵極一時,但也不能保證就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吧,她本是壽王的妃子,後來又被明皇納進宮裏,地位隻在皇後之下,可是你也知道的,貴妃娘娘那會兒,根本就沒有立皇後,所以她就相當於皇後了。她在宮裏藏著什麽,誰又敢說?”

“也是。”鳳初點點頭,“果然這些大人物所做的事情,也不是我們這些刁民可以理解的。”

唐堂走過去將機關重新扣上,密室的入口悄無聲息地合上了,若非機關開啟,誰也看不出這塊地磚之下,會隱藏一具屍體。鳳初稍微好了一些,試著站了起來,然而這些奢華的地磚,忽然變得可怖,誰都看不到,地磚漂浮在屍體之上,血腥幾乎都要從磚縫裏溢出來。

唐堂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不要害怕,我在這裏。”

忽然就真的不再害怕,鳳初點點頭,反手握住他溫厚大手,心裏安靜了下來,“我們還要進去麽?”

“既然進來了,就好好瞧一瞧吧。”唐堂拉著她往前走,地上是坍塌的奢華,鳳初眼睛四處掃視,忽然變得惆悵。

“喂唐堂,你說為什麽這麽多人想進宮?”鳳初想不明白,“進宮有什麽好呢。”

“榮華富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這世上,又多少女子不想嫁給這天下最厲害的人物?嫁給皇帝,成為他的妃子,哪怕隻是一個侍婢,也要比在宮外受盡寒露要好。”唐堂神色莫測,語調婉轉,“難道你不這麽認為?”

鳳初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你呢?唐堂你也覺得是這樣麽?”

唐堂抿唇笑了,“我是不是這麽認為的,很重要?”

鳳初想說很重要,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咽下去了。正如張合所說的,她就是個俗人,是個市井小名,沒有什麽大的心願,也沒有什麽崇高的理想。但是唐堂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唐堂也是同她一起從小塘村出來的,但她就是感覺唐堂其實是個很厲害的人。上次唐堂說,那些首飾他是去問偷東西的人要回來的,她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是承認的。

“也沒有很重要。”鳳初隨口道,“隻是想知道你們男人的想法而已。”

“不要想太多,你又不聰明,何必去想這些複雜的問題?”唐堂敲了敲她額頭,“走吧。”

鳳初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什麽叫我又不聰明,我也很聰明的好不好!”

“你隻在惹禍的時候聰明。”唐堂直接一句話把她打到穀底。

順著走道往裏走,越走四處越亂,很像是這宮裏曾經被人洗劫一空的感覺,一路朝裏走,鳳初發現這華清宮真的大得驚人,“嘖嘖,這麽大的一個宮殿,得花多少人來維持啊。”

又在說傻話了,唐堂想笑,但到底忍住了,要是他笑出來的話,這姑娘又該跳腳了吧。

這世上,多少人想進宮來,多少人想從這宮裏出去,得到的不珍惜,擁有的不知道知足,就算錦衣玉食,也未必過的有多開心。

“哢噠——”忽然傳來一聲輕響,鳳初嚇得本能的朝唐堂身後鑽,“什麽聲音!”

唐堂停下腳步來,細細聽了聽,噠噠的,“很像腳步聲。”

“誒?”鳳初低低道,“可是這是廢宮,怎麽會有腳步聲?該不會是有鬼吧……”

“不是鬼。”唐堂忽然道,“鬼走路怎麽會有聲音呢?笨死了。”

“對啊。”鳳初恍然大悟,一下從唐堂身後鑽出來,“是人就好,是人我就不怕了。”

唐堂卻皺了眉頭,“不,我倒寧願是鬼,是人就糟糕了。”

“為什麽這麽說?”鳳初不解道,“是人不是就不用怕了麽?”

“真是個豬腦袋。”唐堂瞪了她一眼,“你想一想,這是廢宮,我們一路走過來,到處都是蛛網灰塵,顯然這裏是很多年都沒有人進來過了。那麽我們進來的時候,可曾看到有腳印?沒有吧,沒有腳印,這裏麵的人是從哪裏進來的呢?進來又是幹什麽的呢?萬一是什麽凶殘人物,看到我們還不殺我們滅口?到時候我們死在這裏,外麵的人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啊……”鳳初被他說的害怕,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那現在怎麽辦?”

“也許這人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我們現在……”唐堂正要往下說,忽然一把清越的女聲打算了他的話,“誰說我沒有發現你們的存在的?”

“誒!”鳳初大驚失色,緊緊拽著唐堂的手,“誰?誰在那裏?”

“別害怕嘛。”聲音越來越近,跟著從前麵的小園門走出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叫鳳初差點停止呼吸的女人。

鳳初以為蕭寄蓉已經很美了,鳳初以為慕少艾身為長安第一公子已經很漂亮了,可是這些人,在眼前這個女人麵前,瞬間失色。

就連唐堂,在這女人麵前都失去了那份奪目色彩。

她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甚至和鳳初差不多大,一頭長發非常長,好像這人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剪過頭發一樣,隻用一根碧色玉簪盤在腦後,剩下的那些頭發就隨意披在胸前。她穿了一身淺粉色曳地宮衫,身形高挑,鳳初本來已經算是出挑的了,站在這裏,竟然比那姑娘要矮了半個頭。

“你是誰?”鳳初愣愣問,“你好美。”

女子莞爾一笑,頓時如千萬朵繁華盛開,美豔不可方物,“我是崔樂坊的樂人,倒是你們,你們是哪個宮裏的小太監?”

小太監?鳳初愣了愣,旋即想起身上還穿著宮人衣衫,頓時笑了笑,“我們……我們……”

“我們是淑妃娘娘宮裏的,不過新進宮,還不熟悉,所以迷路了。”唐堂穩穩接過話頭,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原來是淑妃娘娘宮裏的。”女子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出去。”

“可是你在這裏做什麽呢?”鳳初非常好奇這一點,“崔樂坊的樂人,怎麽會在華清宮裏呢?”

女子非常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好奇進來看看的啊。你們不也是麽?”

“是的。”唐堂搶聲應道,“還是這位姑娘帶我們出去。”

鳳初本是還想問什麽的,撞見唐堂丟過來的眼神,立馬閉嘴了。

女子笑了笑,轉身朝前走,“來吧,我順便總你們會淑妃娘娘的寢宮。”

鳳初就和唐堂跟在這女子身後朝前走,誰都知道對方沒有說實話,這崔樂坊的藝人,怎麽可能無端的進入這廢棄的華清宮?但偏偏不好問破,他們畢竟是擅闖進來的,這宮裏,隨便哪個人都有權利將他們就地正法了。

“咦?”鳳初忽然出聲,拉下唐堂,湊近他耳邊小聲道,“唐堂你瞧。”

“瞧什麽?”唐堂不解地望著鳳初。

“你看她的頭發。”鳳初指著前麵那人盤在腦後的頭發,“那個珠花。”

唐堂的視線在觸及那個珠花的瞬間,驀地一緊。那是一隻用東海珍珠串起來的蓮花狀珠花,跟欒素交給鳳初的那個簡直一模一樣!

可怎麽會呢?唐堂眉心緊緊皺起來,他想起李碧詞的話來。李碧詞告訴他,這個珠花一共是三對,昔年玄宗皇帝賞給貴妃的三個姐姐的,沒人一對,後來收回了兩對,都已經有了新的主人。剩下的那一對,應該就在鳳初的娘那裏,可是欒素交給鳳初的隻有一隻,所有的東西本來都是成對的,但到了鳳初手裏就隻剩下一半。

剩下的一半去了哪裏?

“那個鐲子……不是我娘的麽?”鳳初忽然指著女子素白纖細的手腕,之間一隻通體瑩白的鐲子安穩的扣在上麵。

剩下的一半在哪裏,已經十分明朗了。唐堂的眼光漸漸變得高深莫測,眼前這個人是誰,唐堂心裏隱約有了幾分計較。

“不,那個不是你娘的東西。”很多沒有想通的地方,瞬間明朗了。玉鐲,簪花,玉佩,這些其實都不是鳳初娘親的東西。

“從這裏走,就可以出去了。”女子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徑自在前麵走著。

然而唐堂卻已經停下了腳步,鳳初不解地看著他,“唐堂?”

唐堂捏了捏鳳初的手,然後淡淡喊出了一個名字,“段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