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買畫
那個姑娘聽了，愣了一下，沒想到今天這個來進畫的人是個小孩子，不過還是很有禮貌的說：“你們去那邊，看到那邊的門沒有，我們科長就是在那邊專門來接待買很多畫的人的，我這邊隻能零賣。”
敏芊扭過頭，順著姑娘的手看了看，原來在房間的一側，還有個門，是一扇紅顏色的木門，這會正閉著呢，敏芊回過頭，跟那個姑娘說：“謝謝姐姐！”敏敬跟楊秀芝也對著那個姑娘感激的笑了笑，三個人這才又從人堆裏擠出來，往那邊走。
出了人堆，敏芊就從敏敬身上下來了，轉過身看了看敏敬身上的衣服，幫著把有些皺的地方整了整，然後就邁步過去敲了敲門，聽到裏麵有人朗聲喊了一聲“請進！”之後，敏芊就把敏敬推到了自己的前麵，而敏敬呢，有些無奈的對著敏芊笑了笑，這才推門進去。
這間屋子裏的牆上掛著很多的畫，有些在外麵都沒有，敏芊跟在敏敬的身後，看到那些畫之後，仰著頭看了個遍，敏敬進門之後，對著坐在靠著窗戶的那張辦公桌前的人問了聲好，那個人有三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很客氣，站起來，說：“同誌，你們來有什麽事情嗎？”
敏敬說：“我們是從平縣紅旗公社周家莊來的，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我們想著要豐富我們那邊的鄉親們的思想文化生活，也是想著大家出來一趟不容易，想要從咱們這裏進一些畫回去賣。”
那個人聽了，驚異的說：“你們是從周家莊來的啊，你們貴姓啊？”
敏敬說：“免貴姓顧，照顧的顧。”
那個人笑著說：“你這麽說我就知道你是誰了，來來，你們先請坐下，咱們慢慢聊。”
敏敬驚疑的坐下，跟在他身後的楊秀芝跟敏芊也挨著他在屋裏的那個長條的聯邦椅上麵坐下，那個人笑著說：“我叫沈明偉，我有個姐姐叫沈明琴，是你們村裏潘家的媳婦。”
沈明偉一說，敏敬趕緊站起來，說：“原來你是沈大哥啊，我聽潘二哥說起過，他說你不是在教育局工作嗎，怎麽來這裏了？”
沈明偉擺了擺手，說：“我從教育局調去文化局了，年前這邊事情比較多，我就在這邊待幾天，你們這是想要進一些畫回去趕集嗎？”
敏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咱們也就不說什麽外道話了，我打算了很久了，覺得年前這個挺好賣的，你不知道，今年我們那裏的收成比去年好了很多，大家手裏的錢寬裕了，這要過年了可不就想著買點能裝飾家裏的東西過年呢嗎。”
沈明偉說：“我是沒想到你能想到這些呢，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說些沒用的，你們想要做這個呢，就趁著年前查的鬆做一些，但是不能常作，打擊投機倒把工作組可不是個擺設，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很多政策都沒有明朗化，具體要怎麽做才不違反政策咱們都還不明白，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敏芊在一邊聽著，沈明偉這真的是沒有拿著自己當外人啊，話都說到這裏了，再不明白那可真的是傻瓜了。
敏敬一個勁的點頭，說：“明白，我明白，我也是看年前大集上買賣東西的人多才有這個想法的。”
沈明偉說：“我也注意過這個事情，不過大集上買賣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自己家裏出產的，或者是自己在周圍收購的，還真沒有在外麵批發了去趕集的，你們要做這個真的是得擔著一定的風險，不過我看你們本鄉本土的也沒有什麽關係，我聽我姐夫說過，你們公社現在的主任是他的同學，既然是同學，那就也是顧老師的學生，我建議你們回去的時候找他打問打問，當然了，我們這邊的畫都是質量很好的，宣傳效果也是最好的，很多村裏人不能過來買，你們能捎帶回去賣也沒什麽毛病，但是就怕遇上那些較真的。”
敏敬點頭，說：“你說的我知道，是孫長明孫大哥，我下午回去了先去公社找他問問看看。”
沈明偉看了看時間，說：“那我趕緊找人給你們把畫準備好，還是那句話，現在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做出來，不挑毛病就沒有毛病，真的較真挑毛病了，還真的有毛病，你們還是小心為上。”
有了沈明偉的幫助，三個人直接就去了後麵的倉庫，把一些看好的畫打包了之後，敏敬留了三個人的車票，手頭的錢都用來買了畫，沈明偉要請敏敬去吃飯，看看已經十二點多了，敏敬再三的推辭，跟楊秀芝一人扛著一大卷用帆布包著的畫，領著敏芊急匆匆的往汽車站去了。
到了汽車站，還不到一點呢，三個人在車站裏麵啃了幾口饅頭，楊秀芝去車站提供開水的地方吧水壺裝滿了，公共汽車也到了 發車的點了，三個人趕緊拿著東西上了車，因為是始發站，沒什麽人，敏敬就把兩大包的東西放到發動機上麵的那個大蓋子上麵，這個蓋子上麵蓋著一層的人造革，人多的時候可以坐人的，售票員看了看東西，說：“現在這裏放著，待會要是人多了，這個就得放到座位底下去的。”
敏敬答應著，車子從梅河開出去，開的很慢的繞著這附近轉著走，路上還會有很多要上車的，那真的是揮手就停車，沒什麽站牌一說的。
車子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出了城，車上的座位也坐了三分之二了，楊秀芝還是有些暈車，再加上車子走走停停的，難受的蹙著眉頭靠著座椅坐著，敏芊說：“嫂子，咱倆換換位置，你要是想吐了就開了窗戶吐就行了。”
楊秀芝睜開眼，扯了個笑容，說：“我沒事，就是覺得胸口有些堵得慌，我看車子開起來就沒什麽事了。”
售貨員坐在靠著門口的一個位置，聽到楊秀芝的話， 笑著說：“還真是，這車子走走停停的特別容易難受，不過跑起來了就沒事了，下次你們要是再坐車啊，想著切片薑，用點膠布貼到肚臍眼上，這樣就能差很多的。”
楊秀芝跟那個人道了謝，因為還是有些難受，就閉著眼靠著椅背，敏芊看她實在是難受，也就不再跟她說話了，不過敏芊還是抱著楊秀芝的一條胳膊，把自己的身子靠在楊秀芝的身上，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敏芊是被楊秀芝喊起來的，睜開惺忪的眼睛，就聽到旁邊的售票員笑著說：“這小家夥，睡的真是黏糊啊，這一路就沒有醒的時候呢，快清醒清醒，你們要準備下車了。”
敏芊聽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一看，車子後麵已經沒幾個人了，估計是半路上下了車，自己得有多累啊，車子停下都沒有感覺的到呢。
敏敬已經把兩大捆的畫都搬到車門那邊了，車子在紅旗公社的革委會門口停下，敏敬帶著楊秀芝敏芊下了車子之後，讓楊秀芝跟敏芊在大門口看著東西，自己就進了革委會。
敏敬進去之後，直接去了孫長明的辦公室，孫長明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敏敬過來了，趕緊讓敏敬坐下，敏敬這一路上又得看著自己的東西，又得考慮沈明偉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心裏很是煎熬，孫長明給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一大半，孫長明看敏敬的樣子，就知道這是有事過來的。
敏敬把茶缸子放到孫長明的辦公桌上，就把自己今天去梅河做的事情，還有跟沈明偉的談話跟孫長明說了，孫長明聽了之後，想了想，說：“那你是個什麽意思呢？”
敏敬說：“孫大哥，畫我都帶回來了，你也知道，家裏日子緊巴，吃飯的多，掙錢的少，敏傑眼看著就要去念書了，沒錢實在是不行，我想要拿著那些畫去擺攤掙錢，孫大哥，走一步看一步吧。”
孫長明遞給敏敬一支煙，從自己口袋裏拿出火柴給他點上之後，也給自己點上一質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說：“運動結束之後，咱們國家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些變化也包括一些政策，不說別的，就說這次高考，這就是個信號，我相信，後麵一定會有更多的好政策在等著咱們，但是，敏敬，不論什麽時候，咱們都不能做那個冒進的人，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也懂的，我就怕到時候你會成了典型啊。”
敏敬也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說：“孫大哥，我會小心的，你也知道我不去遠處，就在咱們這附近趕集，昨天我們村的大集，我們去買了一批年畫已經賣完了，再說我們這次是從地區新華書店那邊進的畫，沈大哥也給開了一張單子，沈大哥說到時候要是有什麽事情，就拿著那張單子，說我們是受了地區新華書店的委托在農村賣畫，給廣大的農民兄弟服務的。”
孫長明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萬事後麵有我呢，不過也就是年前賣啊，等過了年你就先別做這個了，就算是掙的錢再多也別做了，後麵的世道怎麽樣咱們誰都說不明白。”
敏敬聽孫長明說到這裏，趕緊的對他說：“孫大哥，謝謝你。”
孫長明擺了擺手，說：“別這麽說，我能有今天當年也多虧了顧老師不是，顧老師不在了，我能幫你們就得好好的幫。”
敏敬是知道的，孫長明家是南邊山區的，家裏條件不好，能去念高中很不容易，念了一年家裏實在是困難了，想要退學回去村裏勞動，是顧父跟著去了他們家，再三的勸說，後來為了孫長明還有另外幾個跟孫長明一樣情況的學生交學費已經生活費，顧父偷著賣了一塊玉佩，敏敬還記得那塊玉佩的樣子，那是家裏為數不多的幾樣東西了，不過也幸虧顧父給賣了，後麵家裏又被抄家，另外的幾樣都被抄家的人拿走了，具體到了什麽地方，誰都不知道，顧父一直清醒，自己把最值錢的玉佩給賣了，換了幾個學生的命運，孫長明也是因為這個，才一直偷著照顧顧家，也因為如此，顧家才經常能夠收到從外地寄過來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