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張大嫂
敏芊跟楊秀芝在公社革委會大門口等了一會，就看到敏敬跟孫長明一起出來，孫長明看到楊秀芝，對敏敬說：“這就是你媳婦吧，你結婚我也沒有過去喝杯喜酒。”
敏敬說：“孫大哥，你人沒到，禮可到了啊，我娘說了，等你什麽時間有空了就過去，我們好酒好菜的請你吃頓飯。”
孫長明笑著說：“那行，等我忙完了這一陣就去你們家叨擾一番，你們把這些東西放到我的宿舍去，騎著我的自行車回家，明天一大早再過來，明天是這邊的大集，先試試看看怎麽樣。”
敏敬沒想要在公社這邊擺攤的，這樣目標就有些大了，跟敏敬原來定下的悶聲發財不一樣，敏敬說：“孫大哥，這樣踢蹬的有些厲害了吧？”
孫長明說：“沒事的，有我在這裏呢，你放心的去做就行了，天晚了，路也不好走，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趕緊回家歇一歇，明天的時候早些過來。”
敏敬跟孫長明把那兩個大包搬到孫長明的單身宿舍去，然後騎著孫長明的自行車就往家裏趕，時間確實是有些晚了，冬天天黑的早，又冷，敏芊坐在敏敬的自行車前麵橫梁上，楊秀芝騎著孫長明的自行車，三個人在路上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家裏，把事情說了一遍之後，敏傑說：“那我借美雲家的自行車，咱們明天一起去，下午的時候一起回來就行了。”
敏敬合計了一下，說：“那行，你去看看美雲家裏明天用不用自行車，不用的話你就騎過來咱們明天一起去。”
敏敬跟沈明偉談過之後，心裏有些壓抑，生怕再出點什麽事情，這一家老小的，現在可就指靠著自己呢，自己要是出點什麽事情，這個家也算是塌了，敏芊自然是把沈明偉的那些話聽到耳朵裏了，她不是很清楚現在如果因為投機倒賣被抓的話怎麽樣，因為在敏芊那個時代，隻要是你想幹，那就去幹，隻要是不違法，隨便你怎麽折騰，不一樣的時代，不一樣的人生，使得人們的思想差異很大，這個思想差異也使得看待一些問題有本質上的區別，在敏芊看來，再堅持一段時間。等到十一屆三中全會開了，就沒什麽問題了，但是現在呢，如果真的是因為投機倒把被抓起來，真的有可能被判刑，然後進監獄的。
敏敬一路上心事重重，敏芊自然是感受到了，吃過晚飯之後，敏敬去了西屋，楊秀芝跟顧母一起收拾桌子，敏芊瞅著空去了西屋，就看到敏敬靠著炕櫥坐著，嘴裏叼著一根煙，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有些迷離，看到敏芊進來了， 趕緊起來，說：“芊芊過來有事嗎？”
敏芊個子小，爬著才上了炕，在炕沿上坐著，說：“大哥，白天的時候我聽沈家大哥說的那些話了，真的有人會因為我們在大集上賣東西就抓我們嗎？”
敏敬就知道敏芊這是被沈明偉的那些話嚇著了，笑著說：“沒有這回事，下午的時候我跟孫大哥說過了，孫大哥說我們有新華書店開給我們的條子，我們這是替新華書店賣畫呢，咱們有了這個就什麽都不怕了。”
敏芊說：“可是，大哥，如果有人揪著不放怎麽辦？說我們就是投機倒把，你會被抓走嗎？”敏芊一臉的擔心。
敏敬看到敏芊擔心的樣子，摸了摸敏芊的頭發，細軟的頭發，讓敏敬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浸潤在溫暖的蜜水裏麵，甜絲絲，暖洋洋。
敏敬挨著敏芊坐著，說：“芊芊啊，大哥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多道理別的孩子不知道，但是你就是能夠明白，所以大哥也是有什麽話都跟你說，現在這個世道啊，就看你有沒有決心去做一件事情了，都說投機倒把是犯罪，可是大哥倒是覺得，咱們這樣倒賣一些東西，賺個中間的差價，其實也沒有什麽的，你看看咱們東鄰，你陳二哥不就是這樣嗎，多少年了，他一直背地裏倒賣東西，其實這也是一種營生，大哥啊，覺得以後這樣的事情國家一定會放開了，讓我們自己去做的，就是現在，上麵沒有政策，認真的查起來我們會吃虧倒是真的，芊芊啊，大哥從小跟著三奶奶還有姥娘長大的，聽得最多的就是咱們的先輩們做買賣的故事，大哥的一些想法，跟別人真的是不一樣的啊。”
敏芊沒想到看起來帶著幾絲文弱書生氣息的大哥能夠有這樣的想法，不由得笑著，說：“大哥，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敏敬笑著說：“陳老師帶著我那麽多年，跟我說過最多的就是，經濟就是流通，而經濟，其實就是經世濟民，不管是東西還是錢，隻有流通起來了，大家才能吃飽飯，嗬嗬，這麽些年了，我一直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隻是覺得陳家老二做的事情沒什麽，那些說他投機倒把的是胡說，後來我才明白一些道理，這次去梅河，我更加明白了，原來經世濟民是那麽一個意思呢。”
敏敬看了看仰著頭聽自己說話的小妹妹，不由得笑了一下， 說：“你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啊，你就是再懂事，還能聽明白這些啊。”
敏芊抱著敏敬的胳膊，說：“大哥，你說啊，你說了我就能明白了，你不說我怎麽能明白呢？”
敏敬說：“我小時候聽的最多的是咱們三爺爺的故事，你知道咱們家當初為什麽能夠有那麽大一片產業嗎，那是因為咱們三爺爺啊，很多買賣都是頂著風做的，三爺爺急公好義，跟很多人都是之交好友，也因為這樣，很多人給開了方便之門，芊芊，我倒不是想著掙什麽大的家業，我就想著咱們一家人能過好日子。”
敏芊很是認真的聽著大哥的話，說：“大哥，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們能過好日子，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跟著你好好幹的。”
聽著小妹妹一本正經的話，再看看小妹妹豆丁般的身材，敏敬不由得一下子就笑了出來，說：“好，大哥先謝謝你了。”
第二天還很早呢，顧家一家人就起來吃了飯，五個人騎著三輛自行車，打著手電筒，輕車簡從的就去了公社那邊。
到的時候，還都沒有亮呢，孫長明已經起來等著了，敏敬帶著直接去了孫長明的宿舍，把自行車放在孫長明的宿舍裏，拿著東西就趕緊去集市那邊找地方擺攤。
公社這邊的集市更大，好不容易在一條胡同的頭上找了一個位置，敏敬說：“就在這裏吧，咱們把繩子拴上，把畫用夾子夾起來。”這也是在梅河那邊看到櫃台上麵的畫子是這樣掛著，敏敬才想出這個辦法的，敏芊看了看人家的牆，說：“大哥，咱們先去人家家裏跟人家說一聲吧。”
楊秀芝看了看周圍，說：“這戶人家我認識，我去說說去。”
敏敬拉住要走的楊秀芝，說：“你帶著兩張畫，跟人家好好說說，離過年還有三個大集呢，到時候咱們來了還來這裏。”
楊秀芝看了看敏敬手裏的兩張畫，那是帶著日曆的電影插圖，還是楊秀芝最喜歡的兩個電影演員的畫，有些肉疼的說：“這個就不用帶著了吧？”
敏敬看著自己媳婦心疼的樣子，說：“帶著，別讓人家說咱們摳門，既然想要每次都來這個位置，咱們離得遠，就得靠著人家給咱們占位置呢。”
楊秀芝聽了，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那兩張畫，敏芊自然是跟著在後麵了，楊秀芝見了，牽著敏芊的手，姑嫂兩個站在大門外，大門是虛掩著的，楊秀芝敲了敲大門上的鐵環，對著院子喊：“張大嫂，張大嫂在不在家啊？”
屋裏有人應道：“在，在呢，誰啊，進來吧。”
楊秀芝進了院子，敏芊看到，是個很平常的院子，就四間北屋，院子裏除了一口井，井邊的一棵樹，還有院子東南角的廁所，就沒什麽東西了。
屋門打開了，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口，看到楊秀芝，驚喜的說：“哎呀，秀芝，怎麽是你啊，你不是剛結婚嗎，怎麽有空來我們家啊？”
楊秀芝笑著說：“張大嫂，我來你家啊，是有事想要麻煩你呢。”
張大嫂笑著說：“跟大嫂還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先進屋，進屋暖和暖和，哎喲，這是誰家的小閨女啊，長得真好看。”
楊秀芝聽到誇獎自己的小姑子，笑著說：“大嫂，這是啊，是我的小姑子，芊芊，你跟我一起喊張大嫂就行。”
敏芊很是熱情的喊了一聲張大嫂，張大嫂看著敏芊喜笑顏開的樣子，笑著說：“長得真好看，先進屋裏，咱們進屋說話。”
進了屋之後，靠著牆根的是一個大灶，大概是剛起床，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大灶上麵的那口鍋冒著熱氣呢，敏芊聞到一股玉米餅子的味道。
張大嫂說：“咱們進屋。”
楊秀芝有些為難的說：“大嫂，進屋就算了吧，我跟你說說我的來意，還得請你幫幫忙呢。”
大概是屋裏的炕上還有沒有起床的，張大嫂就從牆根拖了兩個小板凳，說：“那咱們就在灶前說話，這裏暖和。”
楊秀芝說：“大嫂，你也知道我剛結婚，我那夫家啊，有個親戚是咱們地區新華書店的，新華書店年底下進了一大批的畫，想著在下麵賣呢，我男人就弄了一批，光我們那裏哪裏能賣這麽多啊，我們這不是就折騰著趕集呢嗎，我們覺得你們家外麵那個地方挺好的， 就想在你們家外麵擺攤呢。”
張大嫂聽了，“嗐”了一聲，說：“秀芝，你看你，跟大嫂還這麽外道啊，你們想要在我們外麵擺攤，擺就行了啊，別說你跟大嫂是什麽關係，就是咱們倆不認識，你們想要擺攤擺酒行了，我們也不能說什麽啊。”
楊秀芝聽了，很是感激的笑著說：“大嫂，你就是個爽快人，跟你在一起真的沒的說的，不過我們想著一直幹到年底下呢，這後麵的幾個還想著請你幫著給占個地方呢。”
張大嫂說：“這沒問題，不就是給你們占個地方嗎，不說就是我們家外麵那點地方，就是別的地方大嫂也得幫你去占啊。”
楊秀芝聽了，高興的說：“謝謝大嫂了。這個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大嫂千萬不要嫌棄。”
張大嫂這才注意楊秀芝手裏的那卷成一卷的東西，估計這就是要賣的那畫了，感激推辭，說：“你看你，這是做什麽，你要是這樣那就是扇你大嫂的臉了。”
楊秀芝說：“過年了都得買張畫掛著新鮮不是，大嫂啊，你快收下，真不值什麽的。”
兩個人推辭了半天，張大嫂這才把東西收下，說：“秀芝啊，以後你要是再這樣啊，就別來大嫂家裏了，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