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那些過去的事情
吃了水餃之後，又躺下睡了一會覺，天都沒有亮呢，就起來了，熱了熱飯菜簡單的吃了點，就得出門去村子裏拜年。
大年初一拜年，楊秀芝跟隔壁張家兒媳婦還有陳家的兩個兒媳婦一起搭夥去村裏拜年，兩個孩子用小車推著，李小娥抱著他們家妞妞，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圍著村子轉了一圈之後就回到家裏，難得的，今天誰也不用擔心家裏的家務是不是沒有做完，也不用擔心家裏的孩子是不是沒有吃飯，大年初一就是一個玩耍的日子，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放到一邊，盡情的玩耍。
楊秀芝跟李小娥的孩子都還小，拜完了年帶著孩子就回了顧家，把三個孩子放到炕上，朵朵跟果果這會已經能扶著東西挪步，陳家的妞子隻會爬，三個孩子在炕上倒是玩的很開心。
敏芊陪著楊秀芝回來之後，就躺在炕頭上看書，敏傑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好幾本書呢，年前家裏事情多，敏芊沒有時間看，這會已經沒什麽事情了，正好拿出來看。
看了沒幾頁書，敏和回來了，兩個口袋裝的滿滿的，把東西都放下之後就趕緊往外跑，顧母拉住他，說：“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敏和說：“哎呀， 娘，我們這不是拜年去了嗎，東西放這裏，你收好，待會再給你弄兩口袋回來。”說完了就又要往外跑，顧母一把拉住，說：“敏和，咱家也不差這點東西，你們別誰家都去啊，也不是誰家家裏這些東西都準備的足足的，你們去了人家得給你們，給了你們人家後麵幾天怎麽伺候客人？”
敏和說：“娘，我心裏有數，我們不是誰家都去的。”
過年村裏的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到處拜年，去了人家就得給拿點小零嘴，原來的時候都有拿地瓜幹的，也就是這兩年條件好了，好些人家過年都準備下水果糖，就等著這幫小崽子們來家裏拜年了。
一直到天色暗下來，敏敬才回來，他們幾個好朋友每年初一都會在一起吃頓飯，說說話，這次因為劉振華回來了，原本敏敬想著在自家請這幾個好朋友吃飯的，程全義說敏敬家的孩子小，去了太亂騰，硬是讓人去他家吃飯，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沒有在過年的時候值班的，去醫院實習的好些都得在除夕或者是年初一值班，程全義明天一早就得走，他得從初二一直值班到初五。
顧母把昨晚上的菜熱了熱，一家子吃了飯，就躺在炕頭上說話。
別看這一天不用幹活，但是還是讓人覺得身心疲憊，敏和躺著使勁伸展了一下身體，長歎一口氣，說：“真是舒服，娘，我覺得這一天怎麽比割一天麥子還累呢？”
顧母說：“那可不，割麥子你隻想著割麥子這一件事，你看看你今天，又得想著去誰家，又得考慮誰家東西多，到處亂竄竄，能不累嗎。”
敏和說：“也是，原來這操心才是最勞神的啊。娘，明天姐姐就回娘家，咱們做什麽好吃的啊。”
顧母說：“今天這幾頓好吃的還沒有喂飽了你啊，還想什麽好吃的？”
敏和說：“人家不都說大年初二這頓飯才是家裏最好的一頓飯嗎？”
顧母說：“那是，自家的閨女嫁到人家去，就盼著人家能好好的待自己的孩子，大年初二女婿走丈人家，可不得做頓好的好好的招待著，為的就是讓女婿好好的待自己的閨女呢。”
敏和聽了，一個翻身，很是感興趣的說：“原來是這樣啊，哎呀，那我姐夫明天又不回來，咱們還做什麽好的啊，就跟平時一樣就行了唄。”
顧母輕輕的拍了敏和一下，說：“過年呢，能跟平時一個樣嗎？你姥娘在咱們家，不用走姥娘家，明天你大哥大嫂要帶著孩子們去走姥娘家，家裏就得你幫著我招待你姐姐了，敏和啊，這一轉眼你也成了大小夥子了，以後可得跟著做大人事了呢。”
敏和聽了，覺得自己的胸膛都挺拔了很多，拍了拍胸膛，說：“娘，你放心，我一定幫著你好好的招待我姐姐的，明天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敏和就是個順毛驢，順著毛摸著聽話極了。
滿炕爬著玩的倆小家夥看到小叔叔在炕上爬著，就爬著過來了，一邊一個趴到敏和的背上，敏和哇哇的叫著，倆孩子以為這是小叔叔在跟自己玩呢，更加興奮了，嘴裏哦哦的喊著，笑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因為一天都很興奮，下午都沒有睡午覺的倆孩子玩了一會就揉著眼睛，這是困了，楊秀芝跟敏敬趕緊帶著孩子去西屋洗漱睡覺，敏和也被顧母趕到南屋去，屋裏就剩下顧母姥娘還有敏芊。
顧母看著偌大的炕，歎了口氣，說：“這閨女啊，一個一個出了嫁，這炕上睡覺的就越來越少了。”
顧姥娘說：“你這是又想到什麽了啊？”
顧母說：“養閨女養來養去的都是給人家養的，精心伺候著養大了，這一出嫁，整天心裏掛念著，怕閨女被人欺負了，怕閨女受委屈了，你說養閨女有什麽好的啊。”
顧姥娘笑著說：“那可是，你來跟我說說，我養閨女有什麽好的。”
顧母聽了，一下子笑了出來，說：“其實閨女挺好的，看看我這身上穿的，可是閨女買了布回來，兒媳婦做的呢，娘，我覺得我呀，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顧姥娘說：“可不光是養閨女，養孩子不都這樣嗎，養大了就得有自己的家了，咱們一輩一輩的就這麽過來的，慧德啊，這麽些年你過的艱難，我眼看著心裏難過，可是又能怎麽樣呢，那是一個那樣的時代，誰能反抗了一個時代呢，好在都過來了，你且看著吧，以後的日子啊，隻會越來越好，咱們家的孩子都爭氣，以後你隻會越來越享福的。”
顧母聽到自己的娘的這些話，再想想以前那些日子，再想想已經去世好些年的孩子的爹，不由得悲從心起，抬著頭，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把眼裏泛出的淚花眨掉，歎了口氣，說：“孩子爹沒福氣啊，要是能堅持到今天，那多好啊，咱們這個家有父母，有孩子，和和美美的，嗬，他撇下我們早早的走了，他倒是清淨了，讓我們過了好些年的難日子，我們芊芊更是差點就沒了，才這麽點的孩子呢，娘，你說，他怎麽就不再多堅持幾年呢？”
顧姥娘看自己的閨女的樣子，歎了口氣，說：“慧德啊，你看你，當著芊芊的麵呢，這是又怎麽了，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總掛念著做什麽， 人都沒了，多想無益，好好的看看還活著的，人活著就得往前看，總去想那些過去的事情有什麽好處呢？”
顧母點了點頭，說：“也是，我現在有兒有女還有龍鳳胎孫女，誰不羨慕我？那些人前些年可沒有少踩吧我呢，我得好好的活著，我得讓那些人好好的看看我。”晚上吃飯的時候，顧母說身子乏，敏敬給倒了一盅白酒，高度的，估計這是酒勁上來了。
睡下之後，顧母沒一會就睡著了，顧姥娘對躺在自己身邊的敏芊說：“芊芊啊，你娘這是上來酒勁了，她啊，少時沒少偷著喝酒，那時候我們家裏有個酒坊，做的糧食酒很有名，你娘才十幾歲呢，就喜歡偷著灌點酒慢慢的品著，你娘的酒量不小，這些年沒有沾過酒，這冷不丁的喝了點酒，這是上頭了呢。”
敏芊翻個身，側著身子對著顧姥娘，說：“姥娘，您說，我爹得了什麽病啊，還那麽年輕呢，人就沒了。”
顧姥娘聽了，看看鼾聲正濃的女兒，小聲的說：“你爹呀，其實是心病，他身體不好了， 慢慢調養總能再多活幾年，可是他一個當老師的，做的是教書育人的事情，結果到頭來他被自己的學生揪著批鬥，差點被自己的學生打死，他一直轉不過這個彎來，你爹這個人，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他總覺得是他沒有教育好那些孩子，覺得他的學生因為他沒有教育好，一時衝動才犯了這樣的錯誤，從醫院出來家裏人直接就把他接了回來，回來之後那幾年，你爹雖然能跟著生產隊幹些輕省的活計，村裏還是希望你爹能夠去村裏的小學當老師，你爹啊，幾次三番的給推辭了，我聽你娘說過，你爹啊這是生怕自己再教不好那些小孩子，這人啊，心裏有事情壓著了，總是有些鬱鬱，時間長了，身體就好不了了，在加上你爹身上還帶著舊傷，沒幾年就沒了。”
敏芊靜靜的聽著自己的姥娘說著自己的爹，說著那個自己隻是在照片中見過的人，那是一個長相儒雅笑容溫和的人，眼神澄澈的看著鏡頭，敏芊覺得這個爹應該有些浪漫主義的，也是因為這些心裏的浪漫色彩，讓人在這樣的現實麵前總是不能釋懷，那些自己最在乎的事情有可能就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姥娘說：“你爹娘感情好，我們兩家早些年就認識，我跟你們三奶奶做閨女的時候就認識了，你三奶奶帶著你爹去我們家，兩個人都相中了，兩家就商量著給辦了婚事，後來建國了，你爹去縣裏的學校當老師，我跟你三奶奶的意見是你娘跟著一起去縣裏，可是你奶奶不願意，說兒子在外麵工作，兒媳婦得在家裏操持家務，那個時候我就後悔啊，隻覺得兩個孩子感情好，再加上有你三奶奶在，你娘在這顧家就能過好了日子，也怨我，沒有正兒八經的伺候過婆婆，覺得自己假裝豐厚就什麽都不怕了，誰能想到到了自己閨女這裏就不行了，時代不一樣了，你娘的那些嫁妝反倒成了一些讓人害怕的東西，你奶奶給處理了很多，賣出去的東西拿回來的錢卻很少，我知道那些錢都讓你奶奶貼補了你二叔了，可是我能怎麽辦呢，就這樣上門來質問嗎，當時那個情況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往下過，等你爺爺奶奶都沒了，你爹又出事了，唉，現在想一想，你娘那些年過的啊，實在是不容易啊。”
敏芊點了點頭，確實是不容易呢。顧姥娘說：“芊芊啊，以後要好好的孝順你娘，知道了嗎？”
敏芊點了點頭說：“姥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孝順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