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遠的香近的臭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到街上熱鬧的動靜，這一天是女婿走丈人家，出嫁的閨女回娘家，孩子們走姥娘家的日子，很多人家早早的就起來準備，很多人家走親戚都是走著去的，要是路遠了，你不早點走就趕不上中午的飯了，為了迎接女兒一家子，很多人家那是準備的比年夜飯還要豐盛的，小孩子們可是盼著這一天走姥娘的呢。
顧家也不例外，早早的起來，敏敬把自行車前麵橫梁上放上一個自己用木頭做的娃娃椅，其實就是一塊木板，下麵上了兩跟腿，這兩根用木條做的腿中間正好能放到橫梁上，下麵再用繩子捆住了，坐孩子的木板上再上了一圈的小木框，為的是孩子太小坐在上麵不安全，顧母在小座位上麵墊上了小棉墊子，褯子，怕孩子坐在前麵冷，又在已經坐好的孩子身上圍了一床小被子。
兩個車把上都掛著東西，敏敬推著車子到了街上，先騎上車子，楊秀芝抱著另外一個孩子，輕輕的跳到後麵的行李架上，一家四口帶著年禮，騎著一輛自行車，就往楊秀芝的娘家去了。
街上很多背著箢子走親戚的，大院子的把上栓一個布條子，甩到肩膀上背著走，有些則是跨在胳膊上，領著一家老小就這麽走著，有些上了年紀的被家裏的孩子用個架子車推著，架子車的另外一邊往往放著箢子，這個年代的人走親戚，一邊都是背著大箢子，極少數的人才會提著一個人造革的提包，箢子裏一般放著幾個蒸好的饅頭，有些條件好的會放上那麽一條豬肉，隻有條件很好的才會買兩包點心放上，去的親戚家呢，一般是不會留東西的，就算是留下東西，也會放一些別的東西。
敏敬一家四口走了之後，顧母就開始張羅著做午飯了，三奶奶中午要過來吃飯的，出嫁的閨女過年回來走娘家，家裏的長輩一般都要陪著吃飯，不錯敏傑情況特殊，女婿這會還在部隊上呢，她自己一個人回來，這兩口子倒也是讓人佩服了。
今天村裏的孩子們大部分都跟著去走姥娘家了，有些姥娘家是本村的吃了早飯去姥娘家裏走一趟然後照舊去街上玩，等到中午飯再去姥娘家裏吃飯就好，今天這大外甥姥娘家裏可得好好的伺候著呢，敏和難得的沒有去街上玩，一直幫著顧母忙裏忙外的，甚至自己還抽空去供銷社買了一瓶甜酒，年五更那一瓶甜酒讓顧家的人喝完了，那天敏芊也喝了不少，甜絲絲的，喝到嘴裏感覺很好，不知不覺之間一家人就把一瓶甜酒給喝完了。
顧母看到敏和買回來的甜酒，笑著說：“哎喲，你這是把你的獎金花了吧。”
敏和擺了擺手，說：“不就是幾毛錢嗎，值當什麽，娘，等以後我掙了大錢你要什麽我給你買什麽。”後麵幾句話敏和湊到顧母身邊說的，顧母心情好，難得的開起玩笑，說：“還我想要什麽就給我買什麽呢，到時候你媳婦要是不願意我看你也不會給我買呢。”
敏和聽了，滿不在乎的說：“她要是不願意我不抽她，你可是我娘，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想辦法給你摘的。”
顧母聽了，笑哈哈的說：“我要天上的星星做什麽，你這個孩子，怎麽學著嘴裏跑火車了，還我要星星你想辦法給我摘呢，你上個天我看看。”
敏傑坐了早上第二班車回來的，九點多就到了家裏，來了換了衣服就開始忙活。顧母讓敏傑去炕上坐著歇著，敏傑笑著說：“娘，我怎麽覺得我離開家好久了呢，其實算算才三天呢。”
顧母說：“過年就覺得時間過的長了，你快別忙活了，趕緊去炕上暖和，這裏我跟敏和忙活就行。”
敏傑聽了，看了看正坐在灶前燒火的敏和，說：“哎喲，咱們敏和現在這是知道要幹活了啊，不錯不錯，不枉了我給你帶回來好東西了。”
敏和聽了，一下子抬起頭來，很是驚喜的問敏傑：“姐，你給我帶什麽好東西了啊？”
敏傑說：“待會你不就知道了嗎？”
敏和就跟屁股底下有針紮著一樣，說：“哎呀，姐，你這是存心不讓我好好幹活了呢。”
顧母看敏和的樣子，笑著說：“行了行了，趕緊跟你姐姐去屋裏看看是什麽好東西。”
敏芊給敏和跟敏芊一人帶回來一個鉛筆盒，鐵皮的，上麵還帶著乘法口訣呢，敏和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著，樂的嘴都合不攏了，也是啊，學校裏的孩子基本上每個人就一隻鉛筆一塊橡皮，用的拿在手裏拿不住了還得卷個硬點的紙筒套在鉛筆上接著用呢，直到用的實在是不能用了這才能拿著去家裏再要錢買新的，有些家長給錢的時候還得心疼的說用的太快了，誰還能再花錢買個鉛筆盒專門用來盛筆的呢？
敏和抱著鉛筆盒不撒手，把自己的兩隻鉛筆一塊橡皮放到裏麵，把鉛筆盒放到炕桌上，仔細的端詳著，滿臉的笑容，端詳半天，把鉛筆盒放到書包裏，把書包端端正正的掛到牆上去，出去之後沒一會功夫又回來拿出鉛筆盒端詳著。
敏芊看到敏和的樣子，覺得好笑，又覺得很是心酸，這一代人啊，從小吃苦，沒享受到什麽，一個小小的鉛筆盒就能讓敏和這樣的孩子滿足的好像是得到了全世界，再想一想下去十幾年的那些孩子們，從小就沒有缺著什麽，卻最缺了這份得到之後的珍惜。
三奶奶跟顧姥娘被敏和樂的不行了，三奶奶甚至說，估計晚上睡覺的時候敏和得摟著這個鉛筆盒，敏和聽了，大大方方的應下來，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摟著睡，這是他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的東西呢，現在得到了，就得好好的珍惜才是。
敏傑拉著顧母沒有做很多的菜，夠家裏幾個人吃的就行了，餾了饅頭，吃過午飯之後，村裏有小夥伴來家裏喊敏和，敏和自然是拉著人家欣賞自己的鉛筆盒，收到讚美羨慕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放到書包裏，跟著小夥伴們去街上玩。
敏傑這次回來要住幾天的，她說想住到正月初六，初六下午走，顧母問她怎麽不回去幫著婆家招待親戚，敏傑說，前幾年的時候家裏落難，親戚們沒有幫一把不說，有些還落井下石的，甄青江是從外地過來的軍轉幹部，老家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甄母倒是當地的，這幾年跟娘家親戚沒什麽來往，過年需要走的親戚也就兩個閨女家裏，年前的時候，趁著甄青江有時間，找了一輛車，除夕那天帶著敏傑去大姐二姐家的婆家走了一趟，也算是走了親戚，甄母憐惜兒媳婦結婚之後一個人生活過的不容易，讓她回來多住幾天，學校裏開學之後又得忙工作了，哪裏有回家的時間呢。
顧母倒是挺感謝這個親家的，對自己的閨女好，也願意自己的閨女在學校裏麵住著，不用非得回家裏一起過，敏傑其實很理解自己的婆婆，不說兩個閨女早早的就出嫁了，就是自己的兒子也是多年不在家，婆婆這個人已經這樣安靜的過日子過的習慣了，要是真的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估計她還得頭疼呢。
吃了飯收拾好了沒什麽事，娘幾個就做炕頭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說話，新正大月的也不好拿針線，難得的幾天清閑日子，誰還不會享受享受呢。
敏傑就把這幾天在婆家的事情跟娘家人說了說。
正月二十八下午敏傑回去的，到了之後回了自己的宿舍一趟，就去了婆婆家裏，婆婆家裏已經蒸了饅頭，炸了幾樣東西，婆婆說這些都是季婆子過來幫著做的，季家過年都沒有準備什麽好吃的，季鴻升跟自己媳婦的工資除了留下一點自己用的，大部分都交給了季婆子，季婆子呢，倆閨女年前帶著孩子過來了，季婆子就給了倆閨女不少的錢，手裏那點錢季婆子實在是不願意再花了，想著過年也不能什麽都不準備，就買了幾樣蔬菜，割了一進五花肉，蒸了點攙著玉米麵的饅頭，季鴻升看著自己的娘準備的東西，也忍不住了，說這一年到頭的家裏總不見什麽葷腥，難得的要過年了，就多買些肉來做著吃了，季婆子說錢得攢著，誰知道季婆子的孫子把季婆子給賣了，季鴻升的兒子大號季軍來，季家都搬來平縣之後，季鴻升就讓家裏人都喊倆孩子的大號，季婆子說了那錢得攢著之後，軍來就說，攢著給姑姑的，季婆子聽了，當時臉就綠了，季妻是知道自己的婆婆偷著貼補倆閨女的，但是她不能跟季鴻升說，季妻這個人是個很厚道的人，覺得這些事情是婆婆跟自己的男人的事情，自己不能摻言，季妻可是老早就打算著自己的工資能自己攢著了，聽到兒子這麽說，心裏一動，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己的婆婆跟季鴻升怎麽交代。
季鴻升工資不低，季婆子來了之後就讓兩口子把錢都交給她保管，原來季鴻升在部隊，每個月的津貼都是寄回家裏給季婆子的，既然自己的娘提出來要把兩口子的錢都拿過去管著，再說倆孩子平時在家裏都是奶奶照顧著，也沒想別的，就讓自己的妻子把工資跟自己一起交給季婆子，當然了，家裏的柴米油鹽的就得季婆子給張羅著，季鴻升覺得自己的娘年紀大了，這麽多年都是個會過日子的，這一年多家裏沒添什麽物件，平時吃的也不是多好，到年底下還不得攢下一大筆的錢呢，誰知道要過年了吃的跟平時好不了多少，季鴻升還想著家裏多做一些好吃的，他要請隊裏的同事過來吃頓飯呢，聽到兒子的話，季鴻升心裏也起了疑心，沒有像平時那樣嗬斥自己的兒子，而是一臉狐疑的看著自己的娘。
季婆子的倆閨女那是食髓知味，每次來了吃好的不說，要走了還能捎著拿著，這次要過年了，來了倆閨女拉著季婆子哭窮，非得讓季婆子找季鴻升借錢，季婆子看著倆閨女哭的可憐，咬了咬牙每個人給了不少的錢，交代倆閨女出去千萬不要說，得了實惠的倆閨女拿著錢，帶著孩子高興的走了，誰知道這事被季軍來看到了，季軍來記在心裏，今天聽到自己的爹嫌棄奶奶不準備好吃的，說這一年也得攢了不少錢了，想到家裏的錢被奶奶給了倆姑姑，已經懂事的季軍來就把這事給說了出來。
季鴻升聽到了，很是無語，他知道自己的娘偏心倆姐姐，總是說倆姐姐為了讓自己能當兵，早早的就嫁出去，為的就是拿著倆姐姐的聘禮走門子讓自己去當兵，可是自己當兵這麽多年，每個月的津貼都寄回來，自己可是知道那些錢都去了哪裏了，這次轉業，原本季鴻升能到梅河那邊去的，但是自己沒有錢走門路，要不是有甄偉平，自己最後還不知道能到哪裏去呢。
想到這裏，季鴻升壓了壓心裏的火氣，對季婆子說：“娘，明年開始我每個月給你一筆錢你存起來，現在雁來跟軍來都大了，我們也得替孩子考慮，我跟孩子娘的工資都攢起來，你放心，家裏的家用我都會給你的，娘啊，你得替你的孫子想一想，這麽些年你手裏有錢就給我倆姐姐，你看看你孫子吃的什麽穿的什麽？孩子大了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咱們不得早些做準備嗎？娘啊，你百年了誰給你摔盆打幡？我那倆姐姐能嗎？”
季婆子看到兒子生氣了，再想想原來自己手裏掐著那些錢，再看看一臉平靜的坐在一邊吃飯的兒媳婦，心裏的那股子氣就朝著兒媳婦撒了去了，指著兒媳婦說：“都是你，狐狸精，你勾的我兒子跟我離心。”
季妻沒有理季婆子，但是季婆子的話 太難聽了，看到倆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領著孩子就出了門，季妻剛發了工資，要過年了因為表現好還評了個先進，也有一筆獎金，季妻心裏冷哼一聲，領著倆孩子就去了百貨大樓，要過年了，大人無所謂，孩子得置辦一身新衣服啊。
季雁來是個女孩，從小就不受季婆子待見，看到娘要給自己買新衣服，心裏很開心，但是還是擔憂的問季妻，這新衣服自己能不能穿，會不會被奶奶給姑姑家的孩子穿，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季鴻升給倆孩子寄回來的衣服，季軍來的能穿，到了季雁來那裏，季婆子就會說，丫頭片子穿什麽新衣服，收起來轉手就給倆閨女家的孩子穿了，季妻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是季妻一個人帶著倆孩子，想要去隨軍季婆子死命攔著，怎麽也不讓去，但凡家裏的事情都沒有季妻作主的份，季妻想找季鴻升主持公道，又怕季鴻升知道了心裏不踏實，出任務再出什麽意外，這麽些年竟也熬了過來，原想著季鴻升轉業了，自己娘仨跟著過來了就好了，誰知道季婆子又跟著來了，跟著來了也就罷了，還得給自己當家作主，季妻住的地方也有紡織廠的工人，季婆子經常找人打聽自己兒媳婦每個月掙多少錢，為的就是季妻不能昧下工資，得全部上繳，季妻每個月偷著藏一點，也不敢藏多了，就想著把這些錢用在孩子們身上，現在好了，工資不用上交了，還不是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嗎？
季妻帶著穿戴一新的倆孩子回來，還買了一些肉菜，到家也沒有管還在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季婆子，趕緊收拾著準備，她可是知道季鴻升準備年底下請同事們過來家裏吃頓飯，平時大家都出車，沒有什麽時間，年底下都回來了，正好是個機會，季鴻升作為運輸隊的一個小領導，這點人情世事還是知道的。
季婆子心裏不痛快，就不願意在家裏待著，想著帶著孫子去甄家看看，季軍來眼裏隻有自己的娘買回來的那些好東西了，哪裏還有心思去人家家裏呢，連屁股都沒有動彈，季婆子沒有辦法，隻能自己出來了，到了甄家，正好甄母在蒸饅頭，就幫著揉麵蒸饅頭。
季婆子別看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她家務活幹的很好，特別是蒸饅頭，蒸的特別好吃，季婆子一邊幫著幹活，一邊數落自己的兒子兒媳婦，說他們不孝順，甄母呢，就勸季婆子，還是自家過的舒坦，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再說兒媳婦在人家娘家過了二十多年了，生活習慣都不一樣，哪裏能要求人家一進家門就得接就自己家的習慣呢？
季婆子就教育甄母，兒媳婦就是得伺候一家老小的，誰家兒媳婦娶進門是供著的啊，要甄母別這麽慣著敏傑，甄母聽了季婆子的話，不怎麽在乎的笑了笑，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可是很清楚的， 原本甄家就愧對顧家，這把人家的寶貝閨女娶進門可不就得好好的供著，自己兒子當兵在外，兒媳婦工作能力好，人也善良，這麽處著挺好的，要是對人家不好了，不光是自己的老臉，就是他們家老甄的臉也得沒光啊。
敏傑回來自後，甄母就把這事當成一個笑話跟敏傑說了，敏傑嘴上沒說什麽， 心裏卻害怕自己的這個婆婆聽了季婆子的攛掇，在家裏生事。
三奶奶姥娘顧母還有敏芊聽了敏傑的話，就幫著分析，甄家可是有甄青江坐鎮的，三奶奶跟姥娘都說敏傑的這個公公是個很拎得清的人，估計就算是甄母有什麽幺蛾子，到了甄青江這裏就得打住，這樣分著住挺好的，遠的香近的臭，讓敏傑平時沒事的時候多去公婆那邊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