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八寶粥
顧母看著這個袋子，吃驚的問：“敏敬，這是哪裏來的？”
敏敬已經脫了鞋上炕了，敏傑給端了一碗熱水，敏敬端起來喝了一口，滿足的喟歎一聲，說：“娘，這些都是那邊供銷社賣剩下的，過臘八供銷社把雜糧摻在一起賣，農村這邊不好賣，還剩下很多，供銷社裏麵的人自己分了分，也給我分了一些，不用票，就是拿錢買的，我想這買些回來咱們明天熬粥喝，好歹的也是過一會節不是。”
顧母說：“那我這就去泡上去，敏敬啊，你吃晚飯沒有啊？”
敏敬說：“娘，我吃了晚飯才往回走的，你不用再給我弄吃的，就是明天我得早些回去，得在人家開門之前到那裏。”
顧母說：“娘知道了，你趕緊洗洗睡去，敏和估計已經把炕燒熱乎了，今晚上你們哥倆在那屋睡就行了。”
敏敬說：“娘，我回來的時候怕晚了，找梁五福借了他的手表帶回來的，到了點我自己起來就行了。”
顧母說：“那行，你趕緊睡去吧，也是這麽大老遠的路呢。”
顧母泡上了糧食之後，因為怕誤了敏敬走的時間，一夜都沒有怎麽合眼，聽到院子裏那隻大公雞打鳴，趕緊披衣起床，輕手輕腳的去了外間。
外麵灶上的鍋裏 已經添了水，放了泡好的糧食，就連燒火的柴火，也已經在灶前擺放整齊了，顧母點了火，鍋裏是昨天晚上敏敬帶回來的雜糧，顧母又在裏麵加了一點小米，臘八粥講究的是一個粘稠，滿滿的一大鍋呢，水開了之後顧母就慢慢的攪著，八寶粥清甜的香味慢慢的就飄滿了整個屋子。
敏敬睡夢中聞到八寶粥的香味，越聞越餓，餓的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滿屋子都是八寶粥的味道，敏敬趕緊的穿衣起床，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娘在做早飯了，屋子外麵還是漆黑一片，疊好了鋪蓋，就著窗戶前的微光看了看，還不到五點呢。
敏敬出來自己的屋子，就看到灶前微弱的光裏，自己的娘一邊照看著鍋底的火，不能燒的太旺了，一邊用勺子輕輕的攪著鍋裏的粥，敏敬趕緊過去，說：“娘， 你怎麽起的這麽早啊。”
顧母看是敏敬，說：“還早呢，你再去睡一會去。”
敏敬說：“我不睡了，這才五點多多呢，娘，你起來的太早了。”
顧母放下手裏的勺子，說：“娘不是怕你耽擱了嗎，院子裏的雞一打鳴我就起來燒火了，快先嚐嚐看怎麽樣，我放了一些小米在裏麵，唉，這要是有大米就好了，大米熬出來的黏稠。”
顧母給敏敬用碗舀了一大碗，敏敬拿著一個小調羹，舀了一口，說：“娘，真好喝。”
顧母說：“那你趕緊喝了，多喝一晚，這一路上得有幾十裏的路呢，這麽冷的天吃飽了身上暖和。”
敏敬答應一聲，一邊給顧母照看鍋底的火，一邊喝著碗裏的八寶粥，娘倆小聲的說著話，天剛亮，敏敬就騎著自行車走了，臨走之前給顧母放下了三十塊錢，這都是敏敬這些日子攢的，顧母原本不要的， 敏敬說：“娘，你拿著，好好的攢著，咱們還要還賬呢，我在外麵你放心好了，吃的好，住的也不差，人家管吃管住的，我真花不著什麽錢的。”
敏芊早上醒來窗戶外麵已經很亮了，炕上暖呼呼的，顧母跟敏傑的鋪蓋都已經卷起來放在炕梢，就自己還躺在被窩裏麵，空氣裏滿是八寶粥香甜的味道，敏芊趕緊起床，把自己的被窩卷了起來，也沒有勁搬到炕梢就這麽放在炕上。
敏傑進了屋裏，看到敏芊已經穿好衣服卷好被子了，笑著說：“你倒是起的是時候，趕緊下來洗洗臉，咱們要吃早飯了。”
敏芊笑著下炕穿鞋，敏傑把敏芊的鋪蓋卷搬到那一摞上麵，掃了掃炕席，就把炕桌放到炕中間，因為顧母早早的就起來燒炕了，這會炕上很暖和，放好了炕桌，從外麵拿上鹹菜碗，筷子，調羹，然後就是一碗一碗的八寶粥，黏糊糊的，那些豆類都已經煮的裂開了花，看起來就非常的好喝。
敏和拿著一個空碗進來，對顧母說：“娘，我三奶奶沒有煮八寶粥，我給她送去的時候她正要準備做早飯呢，說晚上的時候來咱們家一起吃飯。”
顧母說：“娘知道了，晚上咱們做點好吃的。敏傑啊，你給你張大爺陳大娘家都送了八寶粥了吧？”
敏傑說：“娘，都送過去了，你沒看到咱們鍋裏少了不少嗎，放心好了， 都送到了，就連美雲家裏我都送了一碗呢，你快來咱們吃飯了。”
顧母在院子裏掃了掃身上的灰，這才到裏屋準備吃飯。
敏傑一邊忙著飯桌上的東西，一邊說：“張大爺家裏給咱們家回了兩把奶糖，說是張家二哥前兩日給寄過來的，讓敏和跟敏芊嚐個新鮮，陳家我送過去的時候是陳大娘接著的，他們家那倆孫子眼巴巴的瞅著，我看的都怪難受的，小孩子瘦的跟個麻杆似的，怪不得陳家大嫂子心疼呢。”
敏和說：“軍子跟民子都不敢跟著我們一起跑，說他們渾身沒勁，我們也不願意帶著他們，都跑不快，跑不了兩步就停下來大喘氣。”
顧母說：“唉，過日子，過日子，日子可不是這麽過出來的，孩子才是過日子的根本啊，我們過來過去的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孩子過的嗎，你陳大娘啊，這是沒想開呢。”
敏傑說：“我看陳大娘家還行啊，陳家二哥偷著倒賣東西呢，聽說賺的很多，陳家大哥大嫂都是勤快人，每年能分不少糧食了，公分也不少，怎麽陳大娘就是不舍得給兩個孩子吃呢。”
顧母說：“你陳大娘啊，這是前些年的時候餓怕了，要不然哪裏能這樣呢，都是她的親孫子。”
敏傑說：“娘，我看你也是經過那兩年的，你怎麽就不疼我們幾個吃呢？”
顧母說：“我原來也想著怎麽在吃的上麵儉省的，你姥娘來罵了我 一頓，說省哪裏也不能從你們幾個嘴裏省，你沒看你姥娘每年多貼補咱們家不少糧食嗎，你姥娘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娘我怎麽能在你們嘴裏省糧食呢，我呀隻能是算計著，哪怕咱們少穿兩件新衣服，少買兩件家什，也得讓你們的身體棒棒的。”
顧家娘四個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就聽著東鄰猛地一陣孩子的嚎哭，嚇得敏芊的手一哆嗦，手裏拿著的調羹差點沒有調到桌子上。
敏和一聽動靜，跐溜一下就下了炕，顧母說：“你幹什麽去？”
敏和說：“我去聽聽他們家又怎麽了。”
說著話的功夫，就穿上鞋子跑了出去，顧母說：“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好事啊。”
敏傑仔細的聽了兩句，說：“完了，都是咱們家那一碗八寶粥惹出來的事，早知道咱們就不送了。”
顧母說：“咱們剛搬過來，人家張家幫了咱們那麽多，陳家老大兩口子也是經常過來幫著幹點什麽，做點好吃的不送能行嗎，再說了，粥熬了之後味那麽大，大家都聞到了，你不送過去 一碗也不像個事啊。”
敏傑說：“我就怕一碗八寶粥咱們再落埋怨啊，陳家大娘那麽不講道理，陳家大嫂倒是好的，可她又做不了主，唉，這女人啊，我看找婆家找男人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的找個明理的婆婆才是呢。”
顧母說：“你倒是看的挺明白。”
敏和這時候竄進屋裏，說：“哎呀，陳家大娘在打孩子了，說軍子跟民子是貪吃鬼，多吃了好幾口。”
敏傑說：“看看，看看，還是咱們家的東西惹出來的事呢，以後可別給他們家送東西了。”
敏和說：“我覺得軍子跟民子很可憐，他們奶奶有好吃的都是自己偷著吃，有時候還偷著給他們小姑吃，就是不給他們倆吃，軍子說，他有次看到他奶奶在偷著吃桃酥，讓他奶奶給他一口吃，他奶奶還罵他就想著吃，是個吃貨。”
陳家整日裏除了罵就是罵，因為什麽罵的也沒有幾個人在乎了，早飯之後不久張明賢就過來了，對敏傑說：“你們家早上熬的八寶粥真好喝，我娘也想著熬的，東西沒湊齊了，正好你們家給我們送了一碗解了饞。”
敏傑說：“我哥昨晚上送回來的東西，說是供銷社沒賣了的，內部處理他就買了一點給我們送回來，對了，你聽到陳家早上吵架沒有啊？”
張明賢說：“怎麽沒有聽到啊，陳運霞剛才在胡同裏遇見我還跟我說呢，說你們家就給他們家送一碗八寶粥過去，哪裏夠分啊，小孩子嘴又饞，貪吃多吃了幾口，讓她娘好一頓罵呢。”
敏傑聽了，歎了口氣，說：“我就知道得是這樣，搭上東西得不著好，咱們兩家都是家裏有好吃的先緊著孩子來，他們家倒好，好東西都藏著掖著，最好進了陳大娘還有陳運霞嘴裏去了，陳大嫂整日上工掙糧食，結果自己孩子還吃不飽，心裏能沒有怨氣嗎，我看這家人啊，都這麽在一處過不好。”
張明賢說：“誰說不是啊，咱們別說他們家了，我二哥給我寄過來一些東西，我這樣拿過來不好看，你到我們家看看去，保準讓你看了心裏高興。”
敏傑說：“什麽東西啊，不會是書吧？”
張明賢說：“你猜對了，就是書，不過是什麽書我保證你猜不出來呢。”
敏傑說：“那還等什麽啊，趕緊的，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麽書，讓你這麽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