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被子

三個人背著大包袱往北走,走到北邊東西大街又遇到了劉文蘭。

劉文蘭跟幾個姑娘一起,不知道在誰家玩了,說說笑笑的,不時的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很是引人注意。

看到敏傑三個人,劉文蘭笑著招了招手,問:“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去啊?”

潘美雲不想跟劉文蘭說實話,打了個哈哈,說:“不做什麽,哎呀,你們這是要去哪裏玩啊?”

跟劉文蘭一起的一個姑娘說:“我們要去劉文蘭家裏玩,你們要不一起吧?”

潘美雲連連擺手,說:“不了不了,一會我們就要回家,家裏還有事呢。”

分別之後,劉文蘭看著三個人的背影,說:“她們一定是有事,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麽去。”

跟劉文蘭一起有個姑娘叫周紅霞,她兩個哥哥一個叫周衛東,一個叫周衛民,是村裏小兵隊的骨幹,算是很厲害的了,周紅霞在姑娘們裏麵算是比較有鬥爭經驗的,說:“這三個人經常去幫著那些下放的人幹活,咱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帶著一個大包袱要做什麽去。”

劉文蘭說:“她們幫著陳老師他們幹活我也知道,我覺得她們三個很沒有立場,跟對立階級還那麽友好,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跟她們越走越遠的,唉,我也勸過她們不要這樣,可惜她們不聽啊。”

周紅霞說:“你們說,她們不會是把那個大包袱送去那邊吧,如果這樣的話,那可就危險了,我哥說,最近風頭有些緊,跟一些人要保持距離。”

劉文蘭說:“要不我們就去看看去,如果真的是這樣,咱們勸一勸,能勸回來是最好的,咱們都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

幾個姑娘一合計,偷偷的跟在敏傑她們後麵,看到三個人走進陳老師的院子,周紅霞對一個姑娘小聲的說了幾句話,那個姑娘點了點頭就走了,劉文蘭看了看那個走了的姑娘,想了想,說:“紅霞,咱們走吧,我大嫂娘家給捎了一副撲克牌,我出來的時候我大哥跟幾個人在家裏玩呢,咱們去看看怎麽玩也湊一起玩。”

周紅霞說:“好啊,我聽別人說了,撲克很好玩的,咱們好好的學一學,人越多玩起來越熱鬧呢。”

劉文蘭帶著人往自家走,回頭瞥了一眼陳老師家的小院子,心裏冷哼一聲,走到半路,就遇見周衛民帶著幾個帶著紅袖章的小夥子急匆匆的往北邊走,周紅霞拉著劉文蘭,小聲的說:“這次給她們一個厲害看看,她們就是階級立場不堅定,什麽人都去同情,顧敏傑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還敢往這些人麵前湊,真是不知道輕重厲害。”

劉文蘭說:“哎呀,咱們管這麽多做什麽,趕緊走吧,要是讓她們看見了還以為是咱們告的密呢。”

周紅霞嘿嘿笑了幾聲,拉著劉文蘭就往劉家走,跟著的幾個姑娘在倆人身後跟著,有些興高采烈的說著撲克,這個時候撲克可不是誰都玩的,先不說撲克牌賣的少,就是玩法大家也不知道,隻是聽說撲克牌很好玩,好幾個人在一起玩很熱鬧。

敏傑跟潘美雲張明賢帶著那個大包袱進了陳老師家的院子,陳師母正好到院子裏放東西,看到三姑娘帶著個大包袱進來,驚訝的說:“哎喲,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啊?”

敏傑三個人把包袱抬到屋子裏,放到**,解開包袱,露出那一床厚厚的被子,潘美雲捅了捅敏傑的胳膊,敏傑說:“陳師母,您跟陳老師就要走了,我們三個平日裏多承您還有陳老師的教導,商議著要送你們一件東西,我們現在手頭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就回去做了這一床被子,您走的時候帶著,聽說京城比這邊還要冷,回去正好蓋著。”

陳師母聽了,眼圈子紅了,說:“難為你們這麽貼心,我跟你們陳老師謝謝你們,說實在的,我們老兩口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這一下子回去,雖然說原來的房子要還給我們,但是很多過日子要用到的東西一時還真的不是很湊手,你們送的這個禮物啊,還真的是送到點子上了,正是我們很急需的,我跟你們陳老師謝謝你們。”

聽到陳師母這麽說,三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陳師母招呼三個姑娘坐下來,因為已經接到信了,陳師母開始準備行裝,很多東西帶不走,很多東西需要打包,屋子裏有些亂。

圍著爐子前的桌子坐下,陳師母給三個姑娘倒了紅糖薑茶,寒冷的天理,手裏握著一杯這樣冒著熱氣的茶水也是會覺得渾身都是暖融融的。

敏傑說:“師母,您跟陳老師回去了是不是接著就得開始工作了啊?”

陳師母說:“我應該是還需要再稍微等一等的,你陳老師原來是教經濟的老師,現在咱們國家正是準備要發展經濟,我那個學生過來說,老陳回去就得趕緊參加工作,很多工作都需要他參與,咱們國家這次呀,真正的是百廢待興了,師母還是那句話,學習不要放棄了,一定要堅持下去,說不得什麽時候命運就會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敏傑說:“師母放心,我們記下了,唉,您跟陳老師走了,我們剛學了一點的外語也不知道找誰去學了。”

陳老師陳師母年輕時候留過學,也是四人幫倒台之後才偷著教敏傑學習一些外語,現在敏傑能進行簡單的英語對話,對英語非常的感興趣。

陳師母說:“難得你是個虛心向學的,師母也挺可惜的,趁著這幾天我沒什麽事情,你多過來幾次,能多教一些我就多教一些,如果有條件,還是要借閱一些書來看,要多讀多背,語言就是用來交流的,一定要開口,要不然自己心裏明說不出來,那就是啞巴英語了。”

正在說話呢,就聽到院子裏一陣喧鬧,陳師母站起來,還沒開屋門呢,屋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嚇得陳師母捂著胸口臉色蒼白,敏傑見了,趕緊過去扶著,一邊用手給陳師母捋著胸口。

潘美雲看到帶著紅袖章的幾個青年人,一下子站到陳師母跟敏傑的身前,厲聲喝說:“周衛民,你要幹什麽?”

周衛民穿著一件半長的軍綠色棉襖,帶著雷鋒帽,聽到潘美雲問自己,一臉嚴肅的說:“潘美雲,你還問我做什麽,我倒是要來問問你們要做什麽,你們拿著東西來這戶人家是什麽意思?你們這是把階級鬥爭當成什麽了?”

潘美雲聽到這裏,心裏一緊,自己這三個人真的是忽略了這個問題了,雖然運動結束了,但是現在還是很重視階級鬥爭的。

看到潘美雲啞了,周衛民冷哼一聲,看到放到**的被子,一揮手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個人說:“把東西帶上,這都是證據,我們準備去開大會。”

敏傑一看,一下子就急了,說:“你們做什麽,誰給你們的權利這樣做的,你們憑什麽要帶著我們走,你們沒有調查清楚就要開大會是不對的。”

周衛民聽敏傑這麽說,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顧敏傑,你自己是什麽成分你心裏不清楚嗎,還來質問我,你有什麽資格?都帶走!”

張明賢扶著陳師母的另外一邊,臉色發白,都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想到那些開大會的時候站在台上的人的遭遇,隻覺得一顆心要跳的出來了,兩條腿一個勁的顫抖。

潘美雲這會站在三個人的前麵,一臉憤恨的盯著周衛民,幾個人想要過去拿那一床被子,但是礙於站在跟前的潘美雲,有些不敢動,周衛民見了,一把就把潘美雲拉到一邊,潘美雲被甩了一個趔趄,一下子撞到了牆上,嚇得敏傑跟張明賢尖叫一聲。

敏芊原本是沒有跟著敏傑出門的,後來覺得在家實在是沒意思,跟顧母說了一聲之後就自己出了門,想了想,覺得還是去陳師母家裏吧,街上來來回回走動的人挺多的,敏芊就慢慢的溜達著往陳師母家裏走,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屋門大開,往裏一看,就看到幾個帶著紅袖章的站在屋門口,接著就聽到自己姐姐的尖叫聲,敏芊一看事不好,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撒腿就往外麵跑,一邊跑一邊想著要去找誰,跑到小學校門口,想到沈飛揚,沈飛揚上午去過沈家,沒吃午飯就回了自己的宿舍,說有人要去知青宿舍那邊打撲克,敏芊覺得沈飛揚應該是在這裏,就往沈飛揚的宿舍跑,她跟著敏敬去過沈飛揚的宿舍,知道是哪一間,到了之後看到宿舍門虛掩著,趕緊的敲了敲門,沈飛揚過來開門,一看是敏芊,奇怪的問:“芊芊,你怎麽過來了?”

顧敏芊往裏看了看,宿舍裏支著一張桌子,幾個人坐著馬紮正在打撲克呢。

敏芊也顧不得了,說:“沈大哥,小兵隊的去陳老師家裏抓人了,你們快去看看去吧。”

沈飛揚聽了,趕緊到屋裏抓起棉襖,一邊穿一邊跟著敏芊往外跑,宿舍裏麵的人也聽到敏芊的話了,大家放下手裏的撲克,紛紛穿上棉襖往外走。

沈飛揚人高腿長,棉襖都沒穿好呢,就已經跑到陳老師的院門口了,這個時候敏芊剛剛跑到小學校門口,就聽到沈飛揚大喊一聲:“幹什麽,把人放開!”

敏芊的身後跟著另外的幾個知青,還有村裏的幾個小夥子,大家摩拳擦掌的,這段時間,小兵隊的威望已經不能跟前兩年相比了,一些沒有加入的都很看不上小兵隊的作風,上工的時候幹活不積極,就是整人的時候積極,運動剛開始大家還很害怕被小兵隊抓住把柄,這兩年小兵隊的一些作為村裏人都看不上了,不好好的上工還能算是社會主義好農民嗎?

等到敏芊氣喘籲籲的跑到陳老師的大門口,就看到院子裏沈飛揚帶著幾個小青年把陳師母還有敏傑潘美雲張明賢護在身後,陳師母一臉的倉皇,渾身顫抖,潘美雲跟敏傑還有張明賢也是臉色蒼白,而三個姑娘做的那床新被子,這會就被扔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