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衝突
周衛民一臉嚴肅的說:“沈飛揚,你這是包庇資產階級你知道不知道,趕緊讓開,別耽誤我們辦正事。”
沈飛揚說:“正事?什麽是正事?同誌,你有沒有學習最新的指示?你知不知道周老師老兩口現在是什麽身份?不要拿著過去的大帽子壓人,沒有調查就來抓人,你憑的是什麽?”
周衛民聽了沈飛揚的話,臉色微微的一臉,從去年開始,很多人就開始陸續的平反,摘帽子,重返工作崗位,難道周老師兩口子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嗎?
周衛民覺得自己現在騎虎難下,小兵隊的尊嚴不允許他們就這麽走了,這樣走了他們的臉往哪裏放,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誰還能服他們?周衛民眼珠子一轉,想到反正沒有收到周兆平陳豔君平反的通知,那他們現在就是對立的階級,管他們的,先開了會再說。
周衛民說:“沈飛揚,不要聽風就是雨,咱們是以正式的通知為準的,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是不算的,好了,趕緊讓開。”
這邊院子裏的動靜傳到隔壁的院子裏,顧敏敬跟幾位老師正在屋裏說話呢, 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半人高的籬笆院子裏的一切嚇了敏敬一大跳,進屋裏說了一聲之後就趕緊過來,後麵陳老師他們也跟著過來。
看到院子裏那一床被子,敏敬就知道是什麽回事了,說:“周衛民,你這是要做什麽?”
周衛民看到敏敬,冷笑一聲,說:“顧敏敬,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啊,你自己是個什麽身份先要搞清楚啊,別什麽事都往裏摻和,看在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我跟你說,該躲著的時候就躲著。”
敏敬說:“周衛民,我自己心裏有數,這個不用你提醒,你抓著我妹妹她們做什麽,你一個大男人,為難幾個小姑娘,還都是一個村裏的,你不覺的臉紅嗎?”
周衛民說:“他們不犯錯誤我用的著難為她們啊,你看看,這個就是她們的罪證,她們這是什麽行為,這是同情資產階級,這是背叛無產階級,這是要被打倒的,你還為她們說話,你先想一下你自己怎麽從裏麵脫身吧,誰不知道你整天來幫著挑水掃地的啊。”
敏敬說:“我來挑水那可是經過村裏領導們同意的,沒有他們的同意我也不敢過來挑水啊,周衛民,你還是趕緊帶著人走吧,趁著現在人少。”
周衛民一聽,氣的臉都紅了,說:“顧敏敬,別給你臉不要臉啊,趕緊讓開,我們要帶人走。”
聽到周衛民說要帶人走,跟著沈飛揚一起來的幾個小夥子不讓了,一下子都站在沈飛揚的身邊。
這些小兵隊的人,再過去的幾年裏沒有少得罪人,現在運動都結束了,還這麽囂張,誰給他們的權利?前幾年村裏的孩子們那都是很積極的想參加小兵隊的,但是參加了怎麽樣呢,周家村跟別的村不是很一樣,村裏比較重視勞動生產,民以食為天啊,吃都吃不上了還整天揪這個鬥那個的,再加上周家村也就是那幾個大姓,每個姓都有個那麽幾個老爺子坐鎮,還真沒有什麽大的動作,老爺子們也很是約束自家的孩子們,縱觀曆史,誰能一直得勢,做人做事還是得給自己留點餘地才行啊。
周衛民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敏芊躲在一邊,從側麵看到周衛民的胸脯起伏很大,場麵一時僵持起來,敏敬進門之前就跟一個小夥子交代了,讓他趕緊去村裏把潘支書還有劉隊長找過來,潘支書跟劉隊長現在是村裏能主事的人,這樣的事情就得請兩位村幹部來才能解決,小兵隊其實是村裏的治保主任帶著,周家村的治保主任是周衛民的叔叔,也就是顧二嬸的二哥,周衛民的爹是顧二嬸的大哥,顧家跟周家論起來還算的上是姻親,算是比較親近的親戚關係了,不過周家人因為顧家的成分一直瞧不起顧家的人而已。
陳老師這時候走到院子裏麵,對周衛民說:“周同誌啊,我們的調令已經在路上了,過幾天調令寄過來我們老兩口就會重返工作崗位,這個是我們老兩口原來單位的同誌過來親口跟我們交代的,所以現在我們已經不是人民的對立階級了,這都是一場誤會,咱們還是算了吧。”
周衛民一聽,眼睛眯了眯,咬了咬後槽牙,說:“陳兆平,隻要是調令沒有寄過來,就不能說明你們的身份已經發生變化了,我們一切以調令為準,話你們也不用多說了,咱們還是痛痛快快的趕緊走吧。”
沈飛揚一聽,眼睛一瞪,說:“姓周的,你別不講道理,國家現在要準備發展了,陳老師陳師母那是國家急需的人才,他們是國家寶貴的財富,你這是破壞國家的建設!”
周衛民冷笑一聲,說:“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就在周家村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帽子太大了沒用。”
沈飛揚說:“怎麽,你還要反國家反人民嗎?周衛民,運動已經結束了,過去那些事情還有待蓋棺定論,你不能用那些舊的標準來抓人,道理我們一進跟你講了很多了,今天我就是一句話,想要從這個院子裏帶走一個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沈飛揚就這一百幾十斤,今天就放這裏了。”
沈飛揚這個人,自打來到周家村,地裏活計一把抓,那是學什麽就是個什麽樣,剛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懂,時間不長什麽都幹的有模有樣,比一些村裏的小夥子幹活都有那個樣子,很得村裏人的心,再加上沈飛揚有知識,有文化,待人接物大大方方,在村裏有一批擁躉者,很有號召力,別看周衛民是本村人,想要跟沈飛揚鬥還真的得掂量掂量。
周衛民臉沉如水,死死地盯著沈飛揚,沈飛揚滿不在乎的看著周衛民,沈飛揚已經從各種渠道接到各種信息,原來的那一套已經不適合了,後麵的國家將要發展成一個什麽樣,誰都說不清楚,但是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所以,沈飛揚一點都不在乎。
潘支書跟劉隊長跟著一個小夥子匆匆的進了院子,看到對峙的兩方,潘支書說:“大過年的這是要做什麽, 都閑著沒事做了嗎,閑著沒事做了就到地裏漚糞去,我看就不能讓你們這些孩子閑著,閑著就給我惹事。”
看到自己的爹來了,潘美雲含在眼裏的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從小到大,潘美雲真的是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對待,那幾個小夥子拉著人往院子裏走的時候可真的沒有一點憐香惜玉,拽著胳膊就給拖出來了,潘美雲的胳膊現在都覺得火辣辣的,估計不是青了就是紫了。
周衛民看到潘支書來了,扯了扯嘴角,說:“潘支書,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們小兵隊那可是在執行任務,這些人阻止我們執行任務,他們想要做什麽,他們這是反革命。”
潘支書看到周衛民,臉色的嫌棄一閃而過,說:“周衛民,你不帶著你的小兵隊到村子周圍巡邏,到這裏來做什麽,什麽反革命,現在是革命大好時候,誰反革命,你可不要亂說話啊。”
周衛民一聽就知道潘支書在向著這些人,對於村裏的革命工作,周衛民跟他的哥哥周衛東一直很不滿意,看看別的村子,小兵隊每天都忙忙叨叨的,哪裏有閑著的時候,再看看周家村的,想要開個會批鬥個人都不利索,哪裏有別村的威風啊。
周衛民說:“潘支書,你這是要破壞我們的任務嗎?”
潘支書看了看跟著周衛民的幾個小夥子,說:“你們啊,你們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做一下調查,好好的動動腦子,人家陳老師周老師已經在收拾行李了,過兩天調令一來接著就走,你們還要來批鬥人家,你們批鬥得著人家嗎?別說什麽調令沒來他們就得歸你們管,我們已經接到上級的電話了,讓我們好好的對待兩位老師,一定要保證兩位老師的安全,人家現在是建設國家急需的人才,怎麽,你們這是要公然對抗上級的命令嗎?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這麽做?”
聽到潘支書的話,周衛民有一瞬間的錯愕,周衛民今天過來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揪鬥陳師母,周衛民的哥哥周衛東想要追求潘美雲,說了幾次都被潘美雲給擋了回來,周衛民的娘托人去跟潘美雲的娘說,潘美雲的娘也沒有答應,一口就回絕了,潘支書可是知道這周家人,先不說是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家,但看周家兄弟兩個這些年做的事情,那就不是好孩子應該做的事情,周家現在把著村裏治保主任這個位置,雖然有潘支書擋著,周家的這兄弟倆也在村裏禍禍了好幾個人,當年的時候顧父也是被這兄弟倆帶著人很是批鬥了幾回,要不然也不會早早的就過世了。
潘支書話都說到這裏了,周衛民咬了咬牙,對自己帶著的幾個人低聲喊了聲:“走!”接著就往門口走,那幾個帶紅袖章的看了看院子裏的人,跟在周衛民的身後就走了。
等到周衛民走遠了,潘美雲一下子坐到地上,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潘支書見了,趕緊過去,把潘美雲從地上拉起來,說:“你看看你這個孩子,哭什麽啊,這不是有你爹我在呢嗎。”
潘美雲一邊擦著淚,一邊哭著說:“爹,你不知道,他們真動手,我這胳膊還疼呢。”
潘支書聽了,緊張的說:“他們還動手了,怎麽動的手啊?你說你,剛才怎麽不說啊,說了我跟他們好好的說道說道。”
潘美雲說:“我在屋裏攔著他們呢,他們一把就把我甩到牆邊了,拖著我就往院子裏走,爹,嚇死我了,都是一個村的,他們怎麽這樣啊。”說到這裏,潘美雲又哭了起來。
潘支書聽了,心裏氣的了不得,自己的閨女,那可是從小就嬌養長大的,自己跟老伴從來沒有舍得動一下手,竟然被人推了,還從屋裏拖著出來的,不光是潘支書了,就連沈飛揚他們也很是氣憤,鄉裏鄉親的,用得著這樣子嗎?
劉隊長,就是劉文蘭的爹,五十多歲的年紀,披著一件羊皮大襖,戴著一頂黑色的棉帽子,在一邊說:“好了好了,總算是沒有出什麽大事,老潘呢,還是想讓周老師進屋裏好好歇一歇吧,我看周老師還有幾個孩子的臉色都不好。”
沈飛揚說:“我去把潘醫生找來。”說完就跑著出了院子,潘醫生是村裏的赤腳醫生,祖輩行醫,到了潘醫生這一代就做了村裏的赤腳醫生。
敏傑哆嗦著嘴唇,跟敏敬一起把陳師母扶進屋裏,張明賢過去把那一床棉被抱起來,拍了拍上麵的土,歎了口氣,抱到屋裏。
屋子裏因為屋門大開,沒有什麽熱乎氣了,陳老師進來之後趕緊把爐子捅得旺旺的,給陳師母倒了一杯熱水,陳師母雙手捧著水杯,好一會身上才不抖了,剛才被拉出去,陳師母沒有穿棉襖,又冷,又害怕,好在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