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緣由

敏敬看到敏傑過來了,說:“都進來,後麵咱們就得在這裏幹活了,你們先過來熟悉一下環境。”

敏芊站在門口,往裏麵看了看,這個會議室的麵積不小,不過一些桌子椅子已經都搬出去了,這會除了留下幾張放東西的桌子,坐人的椅子,就剩下一些一米半多高,長短不一的板框,這會板框上麵還留著一些原來的畫,都是一些畫的很粗糙的畫,用敏芊的眼光來看,也就是小學生的水平。

門口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麵放著很多的沒有開封的顏料,敏敬說:“我們今天下午就開始幹,先把這些板框用白色的顏料塗了,一晚上差不多就能都幹了,明天咱們就開始畫。”

敏芊說:“哥哥,咱們先做個標記吧,你看這些板框的尺寸都不一樣,上麵畫的東西也都不一樣,咱們在板框上麵做上標記,等到畫好了直接就能抬過去掛上了,要不然,萬一咱們把板框的位置給搞混了,掛不上了怎麽辦?”

敏敬在別的地方都是直接站在架木上麵畫,這樣摘下來還真的是第一次,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個問題,再一想,這真的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就像敏芊說的那樣,萬一把位置搞錯了,後麵還需要返工的。

敏敬摸了摸敏芊的頭,說:“謝謝敏芊的提醒,大哥沒有想到這裏呢,來,咱們就用畫筆在這板框上麵寫上數字,然後把數字記下來,到時候按照數字找地方就對了。”

板框上麵畫著什麽東西,就說明這塊板框是那個櫃台的,敏敬找了一張紙,把板框上麵的內容記下來,再給板框編了號,那張紙就貼在會議室門口的牆上,後麵畫什麽還是得按照這張紙來啊。

弄好這一切之後,敏敬就把白色的顏料捏在調色板上,給了兩個妹妹一人一個刷子,兄妹仨就開始塗起來。

辦公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裏麵,梁德山敲門進來之後,辦公桌後麵的一個人站起來,說:“老梁,請坐請坐。”

梁德山說:“咱倆還客氣什麽啊,你說你啊,想要做好人不自己出麵,還得讓我拐彎抹角的來。”

這是一個三十七八的女子,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列寧裝,及耳的短發,她叫甄偉華,是平縣供銷社的主任,掌管著全縣的物資供應,權利不可謂不大。

甄偉華歎了口氣,說:“我出麵我怕敏敬不接受啊,老梁,你不知道,當年顧老師對我們那是真的好啊,為了我們能考上大學,不說殫精竭慮那也差不多了,我們很尊敬他,誰知道顧老師竟然被我弟弟拉著去批鬥,那次批鬥顧老師傷了身子,要不然顧老師現在已經恢複工作去一中教書了。”

甄偉華有個弟弟,現在在外地當兵,已經提幹好幾年了,當年的時候是平縣的積極分子,平縣一中的老師沒少被他批鬥,顧父也是在那一場規模最大的批鬥會裏被傷了身子,甄偉華還有幾個同學偷著把顧老師送到醫院醫治,醫院的大夫說,顧老師的身體受到的傷害太大了,估計活不了幾年,甄偉華心裏很難過,那個時候甄偉華也是大學畢業分配回來工作沒幾年,沒錢沒權,家裏一開始還好,後來也也是經曆了幾次動**,甄偉華管不了自己的弟弟,隻能偷著把老師送到醫院醫治,後來甄偉華的弟弟聽到消息,又去醫院把人拉出來接著鬥。

想到這些,甄偉華歎了口氣,說:“老梁,我們家的事你也都清楚,都是我們家欠顧老師的啊,敏敬這個孩子,算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上學那會敏敬沒少跟著顧老師在學校裏,要是顧老師還在,敏敬也不會帶著兩個年幼的妹妹大老遠的出來了。”

梁德山說:“都是曆史造成的啊,偉平這個孩子,現在不是已經改好了嗎?我可是聽我那些老戰友說了,這個小子,剛參軍那會跟個小老虎似的,立了好幾次功了,現在都是營長了呢。”

甄偉華歎了口氣說:“也不能都怨曆史,現在他也很後悔,顧老師那是我們幾個的恩師啊,誰能想到竟然被幾個十幾歲的孩子給害了,偉平上次來信,說他這幾天準備回來探家,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個對象,也實在是說不過去了,我媽讓他回來相看,差不多了就結婚。”

梁德山聽了,說:“那有沒有對象了呢,沒有的話咱們幫著打撈著介紹幾個,你像咱們單位的楊潤清她們幾個都是很不錯的姑娘。”

甄偉華搖了搖頭,說:“我這個弟弟,主意太大,我是不操這個心,隨便他怎麽樣吧,對了,老梁啊,我這裏還有一些飯票菜票,你幫我給敏敬拿過去吧,顧老師的小閨女那麽小,正是長的時候,既然到了我這裏來了,我就不能虧待了孩子們。”

梁德山看著甄偉華拿給他的那一疊厚厚的票,上午已經給他拿了一次了,那個是供銷社裏麵給的,再給他這麽些,應該找個什麽借口呢,敏敬這個孩子啊,外圓內方,有些事情你做的太明顯了他有可能不會接受。

梁德山揣著那一疊票到會議室門口,就看到兄妹仨每個人拿著一把刷子,很是仔細的在刷板框,敏芊小小的人,夠不到高的地方,敏敬就塗高的地方,把矮的地方留出來讓敏芊刷,敏芊拿著刷子,動作一點都不生疏,動作也是幹脆利落。

梁德山眼珠子一轉,來了主意,敲了敲會議室的門,正忙著的兄妹仨回頭一看,趕緊停下手裏的活計。

敏敬說:“梁叔叔。”

梁德山笑著說:“我看芊芊幹的也很好啊,敏敬啊,上午的時候我給你的是兩個人的票,剛才我去後勤的時候後勤那邊有一些快要過期的飯票菜票,待會我給你拿過來,你們趕緊用了,你也別不要,我們單位啊,不缺這一點的東西,趁著票過期錢,你們趕緊用了,多打點好吃的,給小芊芊補一補。”

敏芊有些不敢置信,這是給自己單獨的一份了,這說明領導不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搭上的啊,小姑娘開心的咧著嘴,對著梁德山脆生喊:“謝謝梁叔叔,梁叔叔放心,我一定好好幹,一點都不偷懶。”

梁德山看到小姑娘的樣子,不由莞爾,說:“那就這樣,你們趕緊忙你們的,待會我給你把票送下來。”

梁德山走了之後,敏芊開心的說:“哎呀呀,我自己這是能掙飯吃了啊,大哥,姐姐,我就說跟著你們來你們不用操心我吧。”

敏傑禿嚕了一下敏芊柔柔的頭發,說:“是,你厲害,誰家四歲的孩子能自己掙飯吃啊,姐姐四歲的時候也就是自己能吃飯。”

甄偉華就在走廊裏會議室的門邊,自然是聽到會議室裏麵三個兄妹的話,想進去跟他們說幾句話,又怕敏敬認出自己來,糾結了一會就放棄了,歎了口氣走了,晚上她得回娘家,自己的弟弟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了,為了甄偉平的這次探家,甄偉華的媽媽可是準備了好長時間了,吃的用的,關鍵的是探問的那幾個在她看來比較合適的兒媳婦人選,得趁著甄偉平這次回來,把他的婚事定下來,上午甄母就給甄偉華打電話,讓她無論如何晚上下了班一定要回家一趟。

甄偉華的爹當年的時候是解放了梅河地區之後就地轉業的幹部,看著平縣一點一點的建設起來,就算是後來的運動,受到的迫害也不是很大,雖然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了,但是情況特殊,又被請出山帶著大家夥建設平縣,甄偉華還有個妹妹,在梅河地委工作,甄偉平是三姐弟裏麵的老小,也算是甄家的老來子,所以一直比較嬌慣,從小就是家屬院的小霸王,也因為如此,運動來臨的時候,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帶著一幫半大小子做了許多無法無天的事情,最大的一件就是批鬥了平縣一中的一幫老師,這幫老師裏麵收傷最厲害的就是顧老師,而顧老師還是甄偉華的恩師,當年顧老師受傷最厲害是因為批鬥老校長的時候他攔著,老校長已經七十歲了,身體又不好,一個不好真的會出意外。

甄偉華心裏牽掛了好些年,聽一些高中的同學說,他們每年都會給顧老師的家裏人寄東西,甄偉華也是通過各種渠道打聽顧家的情況,說來也是巧,甄偉華去年冬天去水庫那邊,正好遇見敏敬在給水庫那邊的招待所畫畫,而且跟梁德山的侄子是好朋友,一個念頭一時就在心裏成型了,甄偉華作為平縣供銷社最大的領導,很多事情她就能做了主,正好供銷社櫃台上麵的宣傳畫都要換了,甄偉華就請梁德山出麵,把這個差事交給了敏敬。

說實在的,敏敬小時候沒少跟著顧老師在學校裏麵,甄偉華還記得念高中那會,小小的敏敬跟著顧老師到教室上課,一本正經的挨著自己坐著,跟著念課文念詩詞,敏敬跟自己的弟弟一般大,但是差別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敏敬聰明知禮,小小的年紀不笑不說話,誰都喜歡他,自己的弟弟甄偉平呢,從小就張揚跋扈,任性起來誰的話都不聽,甄偉華作為比他大了十來歲的姐姐,帶著這麽一個弟弟實在是心力交瘁的,所以,遇見乖巧的敏敬,甄偉華那是把自己當姐姐的一腔愛心都用到敏敬的身上了。

甄偉華騎著自行車,一邊想著往事,一邊往家裏走,到家就看到平日不經常在家的父親也在家裏。

甄父叫甄青江,已經六十多了,花白的頭發,身材高大,精神矍鑠,看到甄偉華進家門,很是高興,甄偉華是甄父的第一個孩子,有她的時候他還在打小日本呢,甄偉華跟著隊伍到處跑,著實吃了不少的苦,後來安定下來,一家人在這個小小的縣城紮了根,就這個大女兒留在了身邊,甄青江老兩口有什麽事都是這個大女兒跑,三個孩子裏麵甄青江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大女兒了。

甄青江說:“偉華,你怎麽沒有帶著妮妮他們一起過來啊。”

甄偉華結婚之後有一女一兒兩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六歲,都已經上學了。

甄偉華說:“早上送到他們奶奶家裏了,我媽上午給我打電話,我中午有事沒回家,下了班這不是接著就回來了嗎。”

甄母說:“你先喝碗小米粥暖和暖和,偉華啊,你覺得你汪叔叔家的孩子怎麽樣,今年二十二歲了,在紡織廠工作呢。”

甄偉華說:“媽,咱們覺得好沒用,得偉平自己覺得好才行呢,媽,這是偉平自己的事情,您呀少操心才是真的。”

甄母聽了,不高興的說:“你看你,我這不光是給偉平找媳婦,我還是在給我還有你爸找兒媳婦呢,我跟你爸呀,就偉平這一個男孩,找的兒媳婦跟我們處不來怎麽辦?”

甄偉華說:“偉平結婚之後就得給他媳婦辦隨軍,人家小兩口又不在您二老身邊。”

甄母說:“話是這樣說,以後是他們小兩口關起門自己過日子,可是你這個兄弟啊,他不拿著找媳婦這個事上心啊,這都二十七了,你看看,跟他一樣大的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還是光棍一條,每次打電話,我催著他找一個,他都說不著急不著急,他是不著急了,我跟你爸還著急抱孫子呢。”

甄青江說:“你看看你這個老婆子,孩子的事情啊咱們還是少管,你少了孫子嗎,你看妮妮跟天天,這不都是咱們的孫子嗎,你呀,就是愛操心。”

甄母看自己的老伴也這麽說自己,更加不高興了,手裏的抹布往桌上一扔,圍裙脫下來也扔到桌子上, 說:“哦,都是我的錯,這個家裏那樣不得我操心啊,合著我這整天的都是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