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甄家
甄偉華看自己的媽生氣了，趕緊過去，扶著她坐在椅子上，說：“老太太，你看看你，這脾氣怎麽說來就來呢，都是我跟我爸不對，你別生氣，好不好，哎呀，這臉還陰著呢，好了好了，我跟你誠懇的道歉還不行嗎，我知道，咱們家都是你在操持，你看看，我爸整天上班，我跟偉麗偉平又整天不在家，咱們家多虧了您，您是咱們家的大功臣。”
甄母被甄偉華哄的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說：“就你會哄我。”拍了拍甄偉華的手，說：“我跟你爸呀，當年做點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就是讓你回來了，要不然我們老兩口整天在家裏你看我我看你的，多寂寞啊，偉華啊，媽知道當年憑你的成績是能夠去部委工作的，我跟你爸一說希望你能回來，你二話不說就回來了，這個小小的縣城，真的有些委屈你了。”
甄偉華聽了，笑著對甄青江說：“爸，看見沒，我媽啊，這是又開始傷感了。”
甄母一看甄偉華有些嬉皮笑臉的樣子，嗔怪的說：“去，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麽嬉皮笑臉的，當心讓妮妮跟天天看見了笑話你。”
甄青江說：“你不是給偉華燉了雞湯嗎，好了沒有啊，好了的話咱們開飯吧。”
甄母說：“好了好了，就在廚房裏放著呢，我去端過來，偉華啊，我下午蒸了南瓜饅頭，待會你回去的時候捎著點，給妮妮天天嚐一嚐。”
甄母去了廚房，甄青江說：“你媽呀，為了偉平的媳婦，都有些魔怔了，她還不知道兒大不由娘呢。”
甄偉華說：“我都意思是，等偉平回來了咱們再好好的合計，萬一偉平在外麵自己找了呢，咱們先在這邊給找了，讓偉平怎麽辦？”
甄青江說：“我也是這麽個意思，跟你媽好好說說。”
甄偉華猶豫了一下，對甄青江說：“爸，我給敏敬找了個活，他帶著兩個妹妹來縣裏了。”
甄青江聽到敏敬這個名字，愣了一下，說：“敏敬也得二十七了吧，我記得跟偉平差不多大。”
甄偉華說：“偉平比敏敬小半年。”
甄青江說：“咱們甄家啊，對不起顧家。”
甄偉華說：“爸，您別這麽說，當年……”
甄青江擺了擺手，說：“不光是因為你們顧老師的事情，當年攻打平縣的時候，他們顧家出了不少力，顧家的三爺，就是敏敬的三爺爺，因為幫我們送藥品，被日本鬼子殺了，顧家的家業也被日本鬼子給禍害了，要不然顧家能回老家嗎，當年這平縣啊，顧家可算的上是家大業大的人家了。”
甄偉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說：“爸，真的嗎？”
甄青江說：“我自己經曆的還能有假？顧家的三爺啊，真的是條漢子，他犧牲了他們家的孩子接著就跟著我們的隊伍走了，十七八的小夥子，聽說在省城念大學，回家過年呢，結果家破人亡了，小夥子學業也不要了，在他爹墳前磕了頭就走了，後來聽說犧牲在朝鮮戰場。”
甄偉華聽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歎了一口氣，甄青江說：“你這個弟弟啊，這麽多年不回家，未嚐不是因為顧家的事，當年我也是因為他實在是太胡鬧才把他送到部隊，後來我跟他通過幾次信，他對當年的事情有了新的認識，我估計啊，他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好在他人雖然囂張了些，還是挺爭氣的，立了好幾次功，憑著真本事提幹，現在做的也很好，這次回來啊，看看能不能把他這個心結給結了，人要長大，有時候真的會付出很多的代價啊。”
甄偉華說：“這些年我也是一直關注著顧老師一家人，前幾年實在是不敢多有接觸，你也知道我在這個位置，很多人都看著，我要是走錯一步還不得被那些人給活撕了，好在從去年冬天開始很多事情都有些活動了，我這才敢伸伸手，爸，我實在是沒臉去見敏敬，我覺得我跟他說什麽都不對。”
甄青江看著自己的孩子非常沮喪的樣子，拍了拍甄偉華的手，說：“事在人為，慢慢來吧。”
敏敬原本算計著，梁德山給的那些飯票菜票節約點能用到自己兄妹三個把這裏的活做完了，結果梁德山又給了厚厚的一摞，這下就寬裕很多了，不光是敏敬開心，敏傑敏芊也很高興，這就意味著，自己三個人後麵的日子能夠吃的飽飽的，還能吃的好好的。
到了飯點，敏敬去夥房打了兩份菜，一份肉很多，一份是清炒的，用大茶缸子打了滿滿的一大茶缸子夥房裏免費的小米粥，雖然小米粥有些稀，聊勝於無，怎麽也算是一碗稀飯不是，夥房裏每天都蒸大饅頭，七五麵摻了點玉米麵，看著有些黑乎乎的，但是很暄軟，味道也很好，敏敬打了四個，他自己能吃倆，兩個妹妹一人一個，吃不完自己使使勁也能吃了。
一頓飯吃的三兄妹很是滿足，敏芊摸著自己的小肚子，滿足的喟歎一聲，說：“哥哥，吃飽飯的感覺真好，咱們以後要每頓飯都要有這種感覺才行呢。”
敏敬摸了摸敏芊的頭發，說：“好，哥哥使勁加油幹，爭取讓我們芊芊每頓飯都能吃的飽飽的，好不好？”
敏傑拿著用過的碗筷去夥房刷，夥房是一溜打通的房子，做飯的地方比較大，留下一點地方放著幾張桌子，有些不回家吃飯的會在這裏吃，有宿舍的一般都是打了回宿舍吃，為了方便大家刷碗筷，窗戶底下安了一排水龍頭，水龍頭下麵用水泥壘了一溜水池，水池裏麵的水可以順著下水道流出去，中午的時候敏傑去那邊看著這一排的水龍頭，覺得以後自己吃完了飯就來這邊刷碗筷，最起碼用水比較方便。
敏敬等到敏傑回來，交代兩個妹妹在宿舍歇一歇，他自己去會議室加班，供銷大樓裏麵的板框很多，三層樓每層樓都有櫃台，每個櫃台上麵都掛著，現在會議室裏麵放著的是 半層樓的，敏敬估算了一下，想要全部做完光白天的功夫真的是有些困難。
敏敬希望自己能夠提前完成，趕緊回家參加村裏的春耕，自己在外麵這樣掙錢，村裏人其實是有意見的，為了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自己能夠出來掙錢，敏敬覺得這次一定要提前完成任務，趕緊回去，畢竟，每次出來都需要村裏給開證明，如果村裏人的意見比較大，想要村裏再給自己開證明就會有些困難的。
宿舍裏麵有電燈，敏傑看房間裏有些暗了，拉了門口的燈繩一下，掛在宿舍中間的電燈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也就是個幾十瓦的白熾燈，給宿舍灑下一片暈黃的光，敏傑既開心又激動的對敏芊說：“芊芊，看，這就是電燈呢，真亮堂啊。”
敏芊說：“姐，等咱們掙了錢，咱也買個跟潤清姐姐一樣的台燈，咱們要在台燈下看書學習。”
敏傑說：“好，等咱們村裏能通點了咱們一定要在家裏用上台燈，咱們就把台燈放在窗台上，咱倆在炕頭上就能開了台燈看書。”
姐妹倆正在暢想呢，有人敲門了，敏傑開門一看楊潤清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看到敏傑，說：“你們吃完飯了吧，我帶你們去新華書店轉轉吧？”
敏傑聽了，眼睛一亮，拉著敏芊說：“潤清姐，不麻煩你吧？”
楊潤清笑著說：“麻煩什麽啊，新華書店就在供銷大樓的北邊，咱們出了大門往西拐再往北走就看到了，新華書店晚上營業到七點半，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敏傑一聽，趕緊拿出鎖來鎖門，這個鎖還是上午的時候梁五福從後勤借的，帶著兩把鑰匙，敏敬自己拿了一把，另外一把敏傑拿著。
楊潤清帶著敏傑跟敏芊，出了大門之後就往西走，敏芊看到大街上的人不是很多，路燈也不是很亮，街上除了走路的就是騎自行車的，汽車根本就沒見一輛，白天的時候倒是看到幾輛汽車，還有公交車呢。
新華書店就在供銷大樓的北邊，大門朝西，這會書店裏麵的人已經不多了，書店的格局跟供銷社差不多，櫃台後麵是一排一排的書架，書架的上麵掛著一個一個的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麵寫著這個書架是什麽類型的書籍，敏傑看了，好幾個櫃台上麵的牌子寫著毛選，紅寶書，角落裏一個小小的櫃台，上麵的牌子寫著工具書。
櫃台後麵有營業員，沒什麽開放式的書架，如果你想買書，就得請營業員給拿過來。大概是時間已經很晚了，營業員不是很多，有兩個靠在一起小聲的說話，還有一個靠著櫃台在打盹。
敏傑看到工具書的那個櫃台了，欣喜的走過去，隔著櫃台看了看，其中竟然還有一本英語字典，敏傑心裏很開心，對著正在說話的那兩個人小聲的說：“同誌，同誌，請你幫我拿下那本英語字典來看一下。”
那兩個說話的聽到敏傑的話，看了看敏傑之後，沒有理她，接著說話，敏傑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了，又揚聲說了一遍，誰知道其中的一個營業員說：“你喊什麽？什麽英語字典，你認識嗎？真是的。”
敏傑沒想到自己被這樣對待，既覺得難堪，又覺得被人這樣羞辱很難過，敏芊被自己的姐姐牽著手，這會也站在櫃台外麵，墊著腳尖能看到書架上麵那本薄薄的英語字典。這個書架很小，放的書籍也不多，出了新華字典，就是成語字典，也虧得敏傑眼神好，一眼就看到夾在眾多新華字典中的那本英語字典。
敏芊很生氣，看著那兩個接著在聊天的營業員，大聲喊了一聲：“Stupid people！”敏傑自然是明白這句英語是什麽意思，趕緊把敏芊往自己的身後拉了一把，那兩個營業員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啊，但是她們能猜出這個小姑娘是用這句話罵人的。
其中一個營業員走過來，沉著臉說：“哪裏來的小孩兒，仗著會說幾句洋話在這裏逞能，逞什麽能呢，啊？”
這一切發生的挺突然的，楊潤清聽到敏芊的那句英語，眼睛亮了一下，還沒說什麽呢，書店的營業員過來罵人了，楊潤清很生氣的說：“你們不是為人民服務的嗎，怎麽，我們不是人民嗎？去，把你們領導叫出來，我倒是要好好的問一下你們的領導，你們新華書店就是這麽為人民服務的嗎？”
楊潤清的穿戴，一看就是家庭條件很好，再一聽楊潤清說話，就知道這個姑娘的身份也不是一般，書店的那個在打盹的營業員不想多生是非，趕緊走過來，說：“哎呀，都是誤會，我是他們的小組長，同誌，你們是想看看這本英語詞典嗎？給，我們書店啊，就這一本了，這還是從經年的庫底子翻出來的呢，現在跟原來不一樣了，我們領導讓拿出來放這裏，這都放了好長時間了，你們還是第一個來問的呢。”
那個營業員一邊說一邊把把那本英語字典拿出來，放到櫃台上麵，敏傑已經沒有再繼續打問的心思了，拉了拉楊潤清的衣袖，楊潤清說：“同誌，我是隔壁供銷社的，算起來咱們也是同行，要我說啊，你們這工作態度實在是有問題，這要是在我們供銷大樓，還不得被領導給攆了啊，你們啊，好自為之吧。”
說完了楊潤清拉著敏傑就往外走，那個營業員在後麵喊：“同誌，同誌，有事咱們好商量啊。”楊潤清也沒有理他，一手牽著敏傑，一手牽著敏芊，頭也不回的就出了新華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