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雲早就聽到了朱由檢的腳步聲。
朱由檢還在生氣,聽到高青雲的問話後,下意識就罵道:
“還能是怎麽回事?還不是魏……”
他說到一半就反應過來,連忙收住話頭。
不過高青雲卻猜到了什麽。
“哈哈,是不是你對村裏那些人動手之後,他們當麵說你的壞話了?”
“我告訴你,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朱由檢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搖頭。
“高師傅,我知道不該生氣的,但是……”
高青雲黑布後的眼睛眨了幾下,心中笑道:
“這個小朱確實是年輕,心裏過不去這個坎。”
他伸出手來,對著朱由檢的方向而去。
這次他運氣不錯,沒有麵對錯方向,一下就拍中了肩膀。
“行了行了,別生氣了,我開導你一下。”
他身後那些聾啞太監見狀,眼睛差點兒沒瞪出來。
這可是皇帝,誰敢如此造次?
但朱由檢不僅沒有生氣,而是老老實實跟在高青雲身後,回到教室裏坐下。
高青雲說道:
“小朱啊,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是對你有影響的人,他們一言一行,甚至心裏的看法,都能影響到你。”
“這另一種人,就對你毫無影響。他們是喜歡你還是討厭你,對你來說都沒有任何關係。”
你說說看,這次罵你的人,是前者還是後者?
高青雲心裏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如果朱由檢說那人是前者。
他就勸朱由檢說,那人已經對你有了成見,不管你做什麽,他都要罵你,所以你隻管當他是放屁就行。
不過朱由檢想了想之後,搖頭道:“高師傅,那人是第二種。”
這話倒也沒錯,魏忠賢馬上就要被片成臊子了,肯定不會再有什麽影響了。
高青雲心中鬆了口氣。
“這就好辦了。”
“既然他對你沒有影響,那你管他想什麽、說什麽呢?”
“雖然這世上有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說法,但隻要你心裏能想通這個道理,那就行了。”
他猶豫片刻後,決定還是該給朱由檢打點兒雞血。
“小朱年紀不大,跟他講道理用處不大,還是得說點兒熱血沸騰的才有用。”
“這就叫對症下藥。”
於是他坐到朱由檢身旁。
“小朱啊,你聽說過北宋的王安石嗎?”
朱由檢不知道高青雲為何突然提起這人,不過也點頭道:“我自然聽說過他了。”
高青雲笑道:“小朱你對現代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對這些古人倒是如數家珍啊。”
朱由檢怕他聯想到什麽,於是連忙轉移話題。
“高師傅,您提起王安石,到底要說什麽?”
高青雲不疑有他,繼續說了下去。
“這王安石出來變法之前,大宋上下都當他是明日之星,覺得他要是不出來做官,大宋就要完蛋。”
“然而他出來做官之後,許多大宋朝臣又覺得他是罪人,覺得他要是不趕緊滾蛋,那大宋肯定就要完蛋了。”
“甚至以前跟他關係不錯的朋友,也因政見不同,而反目成仇。”
“小朱啊,你知道當時的王安石說了什麽嗎?”
朱由檢還真就知道。
他試探性地說道:“人言不足恤?”
高青雲大笑點頭。
“小朱啊,看來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隻要你自己無愧於心,那麽哪裏需要在意別人說什麽?”
雖然高青雲覺得他說的已經挺熱血了,然而朱由檢依舊沒有被調動起來。
他歎氣道:“如果那人隻是罵我,那倒也罷了。”
“他還說……說他在地府等著我,還說什麽我的祖宗也在等著我,這簡直是……”
說到這裏時,他氣的雙手都有些顫抖。
高青雲眉頭微皺:“這小朱年紀不大,怎麽卻跟個老人似的,信這些鬼神之說?”
但他還是開解道:
“小朱啊,這些話你別往心裏去。”
“你還有大好年華呢,他要是想等你,那可真得等上好幾十年了。”
“再說了,就算以後你們陰間相見,那又能如何?”
“就算到了地府,他難道就是你的對手了?”
說到這裏,高青雲突然想起什麽,又笑著說道:
“我記得有個詩人說過,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人家連閻王都不怕,你又怕什麽?”
這句詩說出來之後,朱由檢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高師傅您說的好啊!”
“沒錯,我就是到了地下,也不怕那魏……不怕那人!”
“而且隻要我把事情都做好,就算以後見了我家的列祖列宗,我也能無愧於心。”
隨後他又對著高青雲問道:“高師傅,這首詩不錯,不知道是何人所做?”
高青雲剛要解釋,但總覺得說出這名字,似乎會引來十分恐怖的事情。
於是胡亂說道:“一個姓陳的將軍罷了。”
“對了,我不久前讓老曹找你,讓你多穿衣服,你聽到了嗎?”
朱由檢微笑道:
“既然是高師傅您說的,我當然會放在心裏啦。”
“你看,我這衣服裏麵特意加了一層。”
高青雲點了點頭。
“這就好。”
“你可別再生病了,不然留下病根,以後也是個麻煩。”
兩人又聊了幾句之後,朱由檢神清氣爽的離開太液池。
沒走幾步,就看到駱養性小心翼翼的跑過來:
“陛下,戶部尚書求見。”
駱養性還以為皇帝依舊在生氣,所以才如此小心。
朱由檢隨意說道:
“哦?是畢大人來了?那就請他過來……哦,不對,還是去禦書房吧。”
雖然畢自嚴見過高青雲,但此時朱由檢不想再打擾自己的“高師傅”。
所以就換了個地方。
駱養性抬頭,疑惑地打量著朱由檢的表情,心中暗道:
“剛才離開大殿時,陛下那樣子都快氣死了,怎麽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又平靜下來了?”
“難道高師傅真就這麽厲害,三言兩語就能讓皇帝恢複冷靜?”
“看來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該多來請教高師傅。”
兩人一齊來到禦書房。
沒多久,畢自嚴走了進來。
一見到朱由檢,他就行禮道:
“陛下,臣這次來是想知道,那些東林黨的家產,該如何處置?”
“是不是該全部充入國庫,交到我們戶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