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畢自嚴的話，朱由檢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畢大人，那些罪人的家產還沒有查抄完畢，你就盯上了？”
畢自嚴苦笑。
“陛下，臣這也是沒有辦法了啊。”
“自從萬曆三大征開始，戶部就一直入不敷出。連續虧空三十年，就是金山銀山，那也不剩什麽了。”
說到這裏，畢自嚴又歎了口氣。
“陛下若是有興趣，可以去京中看看。”
“兩年前，王恭廠那邊炸成白地，到現在可都還沒修複呢，還不是因為戶部沒有銀子？”
朱由檢聽了之後，微微點頭，心中對於畢自嚴的不滿，減少了許多。
他也知道，眼前這位大臣倒也沒有什麽私心。
不過他還是開口道：
“這事情容後再議吧，朕心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都得花不少銀子。”
畢自嚴猶豫片刻，最後也沒再說什麽，直接告退。
不過等他走出大殿後，臉上的表情卻陰沉下來。
“陛下莫非以為我沒有聽說嗎？”
他回過頭來，看向大殿西南側的方向。
也就是太液池的方向。
“工部的人已經告訴我了，說是皇帝下令，要在太液池周圍，新修上許多亭台樓閣。”
“這不是給那高師傅修的，又會是為了什麽？”
“皇家修園子，跟民間百姓可是不同，稍微一動，那就是幾百萬兩銀子出去了。”
“陛下不肯把東林黨的家產給我戶部，還不是要討好高師傅？”
“高師傅雖然……確實不同凡響，但也不能這麽做啊！”
畢自嚴重重跺腳。
“我還是要串聯百官，一起來勸諫陛下！”
說著，他快步走出皇宮。
但是剛一出門，就被人堵住。
“畢大人，陛下那邊怎麽說？”
戶部的許多官員，都守在門口，滿臉的小心翼翼。
“陛下準許調撥銀子了嗎？”
畢自嚴冷哼道：“陛下他沒有答應！”
他本以為自己這麽說了以後，戶部的官員肯定會同仇敵愾。
誰知道他這話一出口，那些官員卻都沒有什麽表情。
“既然陛下不許，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咱們還是自己再想一想辦法吧。”
畢自嚴臉色陰沉下來。
“你們怎麽如此沒有骨氣？”
“陛下隻是沒有答應咱們的要求，咱們此時正該繼續上奏，讓陛下收回成命才是！”
那些官員連忙擺手。
“哎呦，我的畢尚書，您可別說這些了，那東林黨的下場，難道您沒有看見？”
“是啊是啊，他們惹了陛下生氣，現在可是都被吵架滅族了！”
“還有那魏忠賢，還有那福王……”
“總之啊，咱們還是別惹皇帝不高興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畢自嚴聞言，總算是明白過來。
原來朱由檢最近的一番操作，把朝臣都給嚇壞了。
東林黨雖然背地裏男盜女娼，但表麵上卻都是硬骨頭的形象。
現在這根硬骨頭，都被朱由檢敲碎了，其他大臣哪裏還敢造次？
畢自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沉默許久之後，還是長歎一聲，然後閉口不言。
不過他心中卻想到：“看來以後咱們大明，就要成為陛下的一言堂了。”
“大明上一次出現這樣的場景，那還是嘉靖皇帝那時候呢。”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帶著這些戶部官員回去。
不過這回去的路上，他卻看到兩旁跪著不少人。
畢自嚴隻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這些人的來曆。
“這些人都是外省入京的士子嗎？他們為何跪在這裏？”
立刻有官員回報道：
“他們都是那些東林黨的徒子徒孫，聽說自家師長被抓了，那肯定是要來求情的。”
畢自嚴聽了之後，心中倒是略微有些感動。
“那東林黨可是牽扯進了魏忠賢造反的案子，他們莫非就不怕受到牽連嗎？”
同時他還心道：“這些士子，都比大明的官員有骨氣。”
那官員搖頭笑道：“怎麽不怕？”
“您隻怕是不知道，最開始來這裏求情的士子，統共可有上千人呢。”
“不過等到事情的具體情況傳出來，士子一下子就跑了大半。”
“您現在看到的，隻是其中一小部分了。”
畢自嚴微微一愣，隨後也跟著搖頭。
“原來如此……罷了。”
他目光掃過那些士子，隨後對那官員說道：
“你把領頭的士子叫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沒多久，那官員就領了個年輕人過來，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的模樣。
畢自嚴點頭問道：“你是何人？”
那年輕人連忙行禮。
“回稟尚書大人，學生名為史可法，尊師左光鬥。”
畢自嚴聽後，表情又鄭重了些。
現在的東林黨雖然早已墮落，但左光鬥當年，可是赫赫有名的硬骨頭。
於是畢自嚴，對於這史可法，也多了幾分看重。
“嗯，難怪你此時還敢替東林黨出頭，果然不愧是你師傅的徒弟。”
“隻是你是否知道，你這麽做完全是無用功？”
史可法直接愣住。
“尚書大人您為何這麽說？”
畢自嚴心中歎了口氣。
他其實不太相信，東林黨有造反的膽子。
或者說東林黨就算造反，也不會跟魏忠賢攪和在一起。
但他現在也清楚，東林群臣，幾乎都是貪官汙吏，完全是死不足惜。
尤其是他們那麽多的家產，都已經被朝廷查抄了。
若是真給東林黨翻案，難道還能把家產還回去不成？
就算朱由檢肯答應，他畢自嚴也不會同意的。
戶部已經是等米下鍋了。
於是畢自嚴勸道：
“現在臨近年關，京中士子不多，你們的影響也還太小。”
“就算是我，也是恰好路過，才知道你們竟然在請願。”
“那陛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我的意思，還是想讓你先在京中闖出些名氣，然後等到明年夏天，各地士子準備進京趕考。”
“你到時候再趁機為東林求情，這豈不更好？”
史可法聽後，心中大喜。
他對著畢自嚴行禮道：“多謝尚書大人提醒！”
“學生知道了。”
等到從畢自嚴處離開後，史可法頗為興奮。
他搓了搓手，臉上滿是激動。
“若是能替東林群賢翻案，那我不僅對得起老師，也算是能青史留名了！”
“甚至還能借此機會刷新吏治，讓我大明中興！”
說完之後，他直接回到客棧，就打算為自己揚名。
他看了看手中的高公筆，突然靈機一動。
“我最近隱隱聽說，這東林群賢被人誣陷，正是這個傳說中的高師傅在搗鬼。”
“既然如此，我就先對他開炮！”
想到這裏，史可法不再猶豫。
抓起一旁的毛筆，低頭奮筆疾書起來。
幾日之後。
駱養性手捧著一卷文稿，小心翼翼地求見皇帝。
“陛下，臣這裏有篇文章，您看了可千萬別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