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門庭緊閉。

這原本是孔、高兩人為殺人滅口而設的局。

豈料作法自斃,非但沒有殺了李未央,反而將自己坑進了死地。

有唐劍這樣一個殺神在,在場一眾人簡直形同螻蟻,人人拿捏。

他說殺人就殺人。

根本就毫無忌憚。

此刻,李未央揚言兩人隻能活一個。

死道友總好過死貧道。

高升登時翻臉,喝令衙役杖殺孔萬奴。

眾人頓時驚呆了。

孔萬奴難以置信地掃了高升,神情驚恐,仿佛見鬼。

“府……府尹大人!你要殺我!”

高升一臉苦相,如喪考妣道。

“孔大公子,你們孔家人丁興旺。你死了,還有無數孔門子弟在。”

“但是我高家不一樣,九世單傳,本府一死,那就絕了根了。”

“你安心上路。”

“此事之後,本府一定給孔家一個交代!”

反正要死一個。

你死好過我死。

這就是高升的宗旨。

孔萬奴滿臉鐵青,頓時語塞。

要論家世背景,他自然要強過高升一萬倍。

否則,堂堂京兆府尹也不會在他麵前低三下四。

可是,要論無恥,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在高升麵前,簡直不夠看。

此刻他終於體會到,什麽叫無恥至極。

一眾府役轟然而上,將孔萬奴死死按在地上。

此事的孔萬奴,仿佛一隻引頸待戮的年豬,瘋狂地掙紮著,嘶吼著。

“高升!你個老畜生,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孔大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請高僧超度,不會讓你做孤魂野鬼的!”高升瑟瑟顫抖著,仿佛不勝恐懼,可是下達殺令時,卻不帶絲毫猶豫,“來人,動手!送孔大公子上路!”

孔萬奴嚎啕嘶吼著。

可是根本無濟於事。

在一眾府役的壓製下,他就是一隻待宰羔羊。

府役手中殺威棍高高舉起,目標錨定孔萬奴的腦袋。

根本就是想一棍子敲死他。

就在殺威棍即將砸落的一瞬,唐劍沉聲斷喝。

“我看誰敢!”

此話一次,滿場死寂。

“我家公子還沒開口,哪個不想活了,膽敢替他做主。”

殺威棍仿佛定格了一樣,停滯在了半空。

一眾大小府役麵麵相覷,真的不敢動了。

唐劍的身手有目共睹。

他說讓誰三更死,閻王也留不住那人到五更。

高升頓時惶恐不安,“公……公子!您不是說,我們兩個隻要死一個就行嗎?”

他最擔心的就是李未央變卦。

然而李未央目光幽幽,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的眼鋒掃向孔萬奴。

“孔萬奴!現在,你該知道什麽叫做人心險惡了吧!”

“你拚命要保的人,現在想讓你替他去死。”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是你死,還是他死?你自己選!”

孔萬奴漸漸從驚恐中醒悟過來。

他從驚懼漸漸變得陰狠。

那張秀臉肉眼可見變得凶戾。

“高升!”

他咬牙吐出兩個字來。

那森然的語氣,幾欲要擇人而噬。

此刻,高升卻已恍然明白,李未央根本就不是在二選一,而是讓他去死。

恐懼如同潮水一樣,瞬間席卷而來。

高升咕咚一下癱軟在地。

“你……你根本就是想殺我?”

李未央神色不動,仿佛一尊神明俯視著螻蟻。

“高升!臨死之前,你終於做了一回聰明人!”

“不過已經晚了。”

“像你這樣的世間敗類,讓你這麽輕易去死,已經是莫大的仁慈。”

“你認命吧!”

認命那是不可能的。

仿佛所有困獸一樣,暴跳,失態。

高升歇斯底裏地衝那群府役嘶吼著。

“你們這群廢物還愣著做什麽,給我殺了他!”

“這是本府的鈞令!”

“啊?”

可是,任何暴跳如瘋狗。

可是那群府役卻沒一個敢動。

在唐劍這樣一尊殺神的麵前,誰敢放肆。

“不!我不能死!你沒資格殺我!”高升已經徹底陷入癲狂,他咆哮著怒指李未央,“這裏是京兆府衙,你要是殺了我,一定會被朝廷通緝,死無葬身之地。”

李未央淡然一笑,“誰會知道?”

高升懵然一怔,隨即,大手一揮,指向那些府役。

“他們都是證人,統統親眼所見!”

“區區這幾個人,不足為患。”李未央不為他的威脅所動,目光輕瞥想唐劍,“除了孔萬奴之外,一共九個證人,滅他們的口,你有把握嗎?”

唐劍嗤聲一笑,甚至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

“九隻螻蟻而已,輕鬆抹殺!”

所有府役激靈一顫。

他們原本隻是無關緊要的角色。

就因高升的一句話,頃刻就變成了被滅口的對象。

場麵瞬間變得微妙。

數道仇視的目光齊齊掃向高升。

一眾府役內心深處紛紛閃過同一個念頭:你死你的,為什麽要拉我們墊背!

咕咚一聲。

有人率先跪了下來。

“公子饒命!”

“我們不過是一群上不了台麵的小吏。”

“這件事真跟我們無關。”

“公子高抬貴手,今天的事情,我保證不會吐露一個字。”

有他這樣一個可供效仿的榜樣,一眾府役呼啦一下,全都跪了下來,咚咚磕頭求饒。

李未央一哂。

一切早在他的計劃之中。

局麵已經推到了這個程度,他順水推手,幽幽笑道。

“饒了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今日的事要想縝密,就隻有一個辦法。”

他的眸光忽然變得幽森,話鋒陰冷,令人膽顫。

“那就是所有人的手都必須沾血!”

此話一出,眾人齊齊打了一個寒顫。

一個恐怖的念頭瞬間湧上所有人的心頭。

眾人麵麵相覷,但是沒有誰膽敢將那個可怕的想法說出來。

李未央一眼洞悉了他們所想。

“諸位都是聰明人。”

“為今之計,唯有你們合理擊殺高升。”

“隻有證人要被抹殺。”

“當所有人都是凶手,那就自然不需要有人去死了。”

這是一招絕戶計。

眾人瞠目望向李未央,心中同時閃爍著同一個念頭:你是魔鬼嗎?

然而李未央卻以冰冷的話語回敬了他們。

“要麽死,要麽手上沾血。”

“我隻給你們十息時間。”

“十息之後,這個地方,隻有手上沾血的人才可以繼續活。”

“十!”

“九!”

……

死到臨頭,求生的本能刺激之下,高升從無恥卑劣變成異常凶戾。

他那一雙怒眼變得血紅無比,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一樣。

“你真的敢殺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

“殺了我,不但朝廷不會放過你,民間也不過放過你。”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就能夠逃出生天。”

“隻要我出事,會有無數人找你報仇。”

“你!你全家!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高升隱隱所指,就是無生教門。

李未央緩緩踱步到了他的麵前,伏身森然一笑。

“朕當然知道,你不止是朕的京兆府尹,還是無生教門的走狗!”

“所以,你才一定要死。”

“或許你還不知道,無生教門在京老巢已經被朕給端了。”

“沒有人會來救你,也沒有人會為你報仇。”

“府尹大人,你就安心上路吧!”

他的聲音低沉,唯有高升隱隱可聞。

當高升聽到“朕”字的那一瞬,不禁渾身激顫,駭然震驚。

“你……

那一刻,他瞠目結舌。

高升驚呼了一聲,想要說出:你是皇帝!

可是,僅僅說了一個你字,就被唐劍死死扼住了喉嚨。

“你的嘴,不配說出那兩個字。”

“剩下的話,下地獄裏去說吧!”

唐劍撒手,彈指一揮。

噗的一身悶響。

高升的喉頭竟然生生被唐劍彈碎。

極致的窒息感傳來,他喉嚨深處發出個咯咕咯咕的怪聲。

高升拚命的抓撓著喉頭,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未央冷笑著,緩緩後退。

“八!”

“七!”

此時,眾人終於意識到,唯有高升死,他們才能活。

一瞬間,十幾道惡狼一樣的凶狠目光齊刷刷掃向高升。

高升頓覺汗毛乍立。

“你們敢!”

他隻說了三個字。

嗷的一聲。

孔萬奴發出一聲匪人的怪嘯,狂衝上去。

一瞬之後,眾人恍如狼群一樣,朝著高升狂撲。

頃刻之間,高升已經淹沒在了瘋狂的人群中。

人潮下,唯有拳腳乒砰的聲音。

高升甚至沒有發出一聲驚呼,就徹底沒有了聲息。

“五!”

“四!”

……

倒計的聲音漸趨漸小。

此刻,已經無需逼迫,那些人已經變成真正的群狼。

痛毆的聲音漸變,最後,竟然是詭異的劈啪聲,仿佛一記記重錘夯在醬缸裏一樣。

那詭異的聲音持續了足有移時。

李未央低吼一聲。

“住手!”

此令一出,眾人仿佛提現傀儡一樣,瞬間停止。

一片粘稠的血肉漿體在他們腳下,緩緩蔓延開來。

李未央一揮手,示意閃開。

眾人再次猶如提現傀儡一樣,緩緩分開,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直到此時,李未央才終於目睹到了高升的下場。

沒有屍體。

沒有殘骸。

在眾人圍攏的中心,隻剩下一片殷紅的血肉漿糊。

高升竟然被他們爆錘成了肉泥。

連骨頭渣子都被錘得粉碎。

堂堂京兆府尹最後死無全屍。

何其的慘烈!

不過李未央對這個結果卻無比滿意。

“生而無德,死後無屍。”

“便宜他了!”

如此慘烈的下場,在他的口中,僅僅是便宜了而已。

眾人不禁一陣冷顫。

眼前此人到底是怎樣一個魔鬼。

暴怒的潮水退卻,恐懼再次席卷而來,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刺殺京兆府尹!

等同謀逆。

這是滅門之罪。

李未央緩緩踱步到了公案之前。

“京兆府尹高升因貪墨眾多,畏罪潛逃。”

“府役眾人未朝廷計,共謀阻止其潛逃未果,被其襲殺數人。”

“墨吏高升最終遁逃,孔門萬奴、一種府役都可為證。”

他口說手寫,寥寥數語,已經將此事定性。

眨眼之間,墨沈淋漓的一張紙已經寫就。

李未央輕吹一口氣,拂幹墨跡。

隨即,大手一甩。

宣紙飄零**漾,最終,落在了孔萬奴的麵前。

他這才赫然發現,那竟然是一紙自供狀。

其中詳述了他率眾刺殺京兆府尹的整個過程。

“孔大公子,簽押吧!”

孔萬奴愕然抬頭看向李未央。

這一紙訴狀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有他親筆簽押在手,相當於扼住了他的死穴。

想什麽時候要他的命,就什麽時候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