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朗聲大笑。
“哈哈哈!”
“好!一言為定!”
“朕給你特殺之權,放手去殺。”
“隻要是貪官汙吏,別說九百顆腦袋,就算是九千顆,朕都照單全收。”
“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麵。”
“你要是和他們一樣貪墨不法,朕一定親手摘掉你的腦袋!”
“百越巡撫使接旨。”
李玄轟然跪拜,“臣張獻忠在!”
“此次巡撫百越,你要替朕做兩件事。”
“其一,就是要賑濟災民,安撫百姓,讓百越重歸太平。”
“其二,伺機奪取鎮撫使林豹的兵權。他麾下的一萬重甲騎兵,你要一個不少地給朕帶好。至於林豹……”
說到此,李未央倏然頓住。
李玄的雙眸瞬間鋥亮,爆射出仇恨的目光,“大皇帝!”
他轟然磕頭,語帶哽咽。
老娘被斬之仇。
滿門被滅之恨。
在李玄的心目當中,林豹是絕死之敵。
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不惜下十八層地獄。
可是唯獨不能放過林豹。
李未央深深洞悉了他的心機,沉吟了一瞬之後,才緩緩繼續。
“至於林豹的死活,由你做主!”
李玄陡然挺胸。仇恨的火焰在他眸底翻滾湧動著,仿佛地底的岩漿,熾烈,暴戾,摧毀一切。
“此外,朕已探知,此次隨巡撫使押運的三百萬銀,都是石頭。”
“真正的賑災銀已然走水路,悄然運往百越。”
“你上任之後,霍光的人一定會主動找上門。”
“到時,你憑巡撫使大印交接銀兩即可。”
“如果屆時,有人認你不是真正的張獻忠,知道如何處置嗎?”
李玄眸光精閃,起手做了一個抹殺的動作,“大皇帝!我知道!誰認出我來,誰得死!”
李未央點頭。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這種大事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死活,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
他一指門外警戒的禁軍。
“這些禁衛都是朕的心腹,讓他們隨你上任。”
“途中,你不要以真麵目示人。”
“一切命令都有他們代傳。”
“以防人多嘴雜,暴露了你的真身。”
“等到百越之後,天高皇帝遠。那時,就算他們知道你是偷天換日的贗品,也已經晚了。”
大乾法度,殺官冒名者死,知情不舉者死。
一旦到達百越,生米煮成熟飯,屆時,就由不得那些仆從不從了。
李未央此舉,等同於將那些人的命交到了他的手裏,然由處置。
“謹遵大皇帝吩咐!”李玄嗡聲謝恩。
李未央一招手。
一個禁衛會意,奉上一個黑色的包裹。
包裹打開,赫然是一件巨大的巡撫使官袍,專為李玄量身打造。
李玄巨大的身形換上官袍之後,簡直猶如一堵厚重的豐碑,兀立在那裏。
那冷冽勇武的氣質,令人望而生畏。
唐劍雙目圓瞪,內心深處訝然詫異。
“這件官府——是早有準備!”
“我一直都以為,讓李玄李代桃僵替換張獻忠,是危機之下,陛下所想的權宜之計。”
“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為李玄量身打造巡撫使官袍!”
“這足以說明,今日的一切,都早已在陛下的計劃之中!”
在無比震驚中,唐劍恍然記起,曾經在玉華樓,李未央說過:絕不能讓張獻忠活著上任巡撫使。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算計今日之一幕。
“陛下神算!高!實在是高!”
當他再次望向李未央,目光之中流露出來的敬畏與崇拜,簡直奉若神明。
“來人!”此時,李未央招手一揮。
“新任百越巡撫使張獻忠張大人偶感風寒,體衰疲憊,需要靜養。”
“自今夜開始,張大人隻能靜養在車轎之中,任何人不得打擾。”
“有違命者殺無赦!”
帳外,轉來禁衛的轟然應聲。
說到此,李未央話鋒一轉。
“唐卿,這裏的事情已畢,我們該走了。”
唐劍躬身跟在身側,緩緩踱步,出離了大帳。
禁衛們動作迅速,眨眼之間,已將數十具屍體掩埋。
大帳之中血跡清洗一空。
此時望去,巡撫使大帳已經恢複如初。
空氣中,飄**起檀香的味道。
血腥的味道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那慘烈的屠戮一幕,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
李、唐兩人踱步來到流沙河畔。
此刻,北岸的激戰已近尾聲。
匪軍隊伍已經徹底崩盤,死傷過半。
現在的潰匪猶如驚魂的野獸,在營盤之中瘋狂逃竄,想要尋得一線生機。
可是營盤之外,近千人的豹韜衛騎兵隻圍不攻,將整個臨時營盤封堵的如同鐵桶一樣。
不要說是活人,就連隻老鼠都逃不出去。
其餘兩千豹韜衛在營盤之中瘋狂馳騁,縱橫殺戮。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癲狂的潰匪已經徹底嚇破了膽。他們之中,甚至有人主動撞向騎兵的戰刀,隻求速死。
此時此刻。
北岸營盤火光衝天。
歇斯底裏的哀嚎將那裏變成了人間煉獄。
現在的局麵已經定盤。
如無外力介入,不出半個時辰,那些匪兵就會被抹殺幹淨。
望著那慘烈如地獄的一幕,唐劍不禁緊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不是時間緊急,召集人馬不便,那個誘釣豹韜衛的魚餌原本應該是那一千死士!
若真是那樣,後果將不堪設想……
唐劍不敢再想下去。
那一千死士是忠君保皇的最堅定力量。
如果今日被屠戮殆盡的是他們,自己將無顏麵對地下的列祖列宗。
此刻。
李未央如同木雕石塑一樣,佇立在河岸邊。
火光透過河麵,照亮在他的臉上,將那張剛毅的麵孔映的明暗不定,變幻莫測。
望著那張臉,唐劍腦海之中,靈光一閃,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嘶……”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既然陛下料定了霍光的算計,那麽,豹韜衛布局的這個絕地陷阱,也應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該不會是故意……”
唐劍不敢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下去。
他在李未央身後佇立良久,終於忍不住試探道:“陛下!兵危戰險,那些匪軍恐怕沒有幾個能夠逃出豹韜衛的剿殺。要不要我率一支禁軍,奇襲豹韜衛,救出他們。”
李未央搖頭斷然否決。
“不用!”
唐劍心頭咯噔一沉。
果然,如他猜測。
接下來一瞬,是死一樣的沉默。
李未央一直沒有回頭。
可是他仿佛早已經洞鑒了唐劍的心機,徐徐說道。
“始而用之,終而棄之!唐卿,你是不是覺得朕的手段很卑劣?”
此話一出,唐劍仿佛電擊了一樣,轟然跪拜。
“臣不敢!”
其實他的心底,如是所想。
“不敢說是真的,不敢想,未必!”李未央的話鋒幽幽的,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其實朕不怪你,因為賣友的行徑的確卑劣。”
皇帝語出驚人。
唐劍悚然抬頭,難以置信地望向李未央。
長長喘息一聲之後,李未央繼續說道。
“可是對岸的那支匪軍,他們配不上朕的高尚。”
“**擄掠,殺人無度,他們荼毒的都是我大乾的子民,這樣的人間敗類不配活著。”
“這些人唯有一死,才能贖清他們的罪孽!”
聽到此,唐劍陡然醒悟。
的確!
這些人不過是匪軍而已。
如果不是被唐劍重金收買,現在的他們,一定正在殺人越貨,荼毒良善。
以他唐劍的行事風格,若是有兵權在手,數年之前,就已經剿了這個賊窩,怎麽可能讓他們逍遙壯大至此。
那一刻,唐劍忽然自覺頓悟了。
“陛下借匪軍之力,牽製豹韜衛,借以贏得斬殺張獻忠的機會。”
“這隻不過是他計劃的目的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豹韜衛之手,剿殺這支為禍京城的匪軍!”
李未央一笑,對唐劍的推測不置可否。
“唐卿!回京之後,你即刻率領一支心腹禁軍,剿殺殘匪,吞掉他們的營寨。”
“殺光殘匪,收繳所有金銀財寶,以為我用。”
“這件事一定要辦的隱秘,不要大張旗鼓,不要驚動朝堂。”
唐劍一懵,不明其意。
殺人,他不在乎。
可是低調隱秘,又是為了什麽?
難道剿殺匪軍,不是一件堂堂正正的政務嗎。
這樣的事,換做其他君王,一定要大肆宣揚,以彰顯國君聖德之名。
可是現在,李未央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唐劍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李未央似解釋,似自語,“那個地方,朕留著還有用。別忘了,隱秘軍中的那一千死士即將到京。這麽大的一批人聚攏在一起,根本就無法隱藏行跡。”
“但是如果假扮成匪軍,就不一樣了。”
“他們可以完美隱匿在京城附近,不為朝廷所有力量所覺察,成為朕手中的一支殺手鐧!”
唐劍恍然明白過來,心中盛讚: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