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bang 第三集 難得糊塗

慕軒還沒說話,李東陽接口說:“此言差矣,血狼軍在一日,無命將軍就不會棄之不顧,而且還會有更大更多的事做,東勝衛複衛就是其中之一。”他轉向慕軒,“餘巡撫去年最後一次回京之時,今上曾經單獨召見,想必就是那時提出的複衛計劃吧?太子也曾拿此事詢問過我等,大家莫衷一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東勝衛複衛,將軍認為真能收複河套,將蒙古人永遠驅逐出去嗎?”

慕軒笑笑,說:“不做,永無可能;做了,就有可能。”

李東陽跟王守仁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簡單,細細一想,卻又覺這話絕不簡單,兩人互相看看,都覺著這個傳聞中傲慢不羈的武夫絕不是簡單人物。

王守仁問:“將軍認為海禁真的不當嗎?”

慕軒點頭,問他:“公子是紹興府餘姚人氏,沿海百姓苦狀就不必多說了,應該聽過海盜侵擾沿海百姓之事吧?”

王守仁沒想到他對自己這麽熟悉,驚訝之餘點點頭說:“耳熟能詳。”

慕軒說:“那慕軒想問,如若有海盜成群結隊大舉來犯,我朝無海上艦隊對抗,該如何是好?把他們全部誘上岸來再做道理?萬一他們依仗堅船利炮,不上岸呢?我等坐視百姓遭受荼毒嗎?或者他們四處侵擾,我們該如何抵禦呢?”敵人主動,我們被動,到時候,數千人很可能被數十人牽著鼻子東奔西走,疲於奔命卻勞而無功。

王守仁囁嚅著說:“將軍似乎深信必有外敵自海上來,這是為何?”

慕軒真想跟他談談現今的世界大勢,可轉念一想,說出來人家也未必信,隻好問:“當年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可是一帆風順,毫無艱難險阻?”

王守仁理所當然的搖頭:“東部海上有倭寇,南部海上有海盜陳祖義之流,還有一些番國的敵對勢力,出洋之舉險象環生。”

慕軒笑了,說:“彼時若無強大的艦隊,三寶太監如何能來往七次?天朝繁華,已成了外邦口口相傳的事實,逐利之徒紛至遝來,那些覬覦我朝繁華的宵小之輩又怎會充耳不聞?單憑日本如此在意勘合貿易就可見一斑。我朝目前深陷與蒙古人的戰事,如若海上再不寧靜,豈不腹背受敵,坐以待斃?”

王守仁看一眼李東陽,心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李東陽微微搖頭,問慕軒:“海禁之策,短期之內恐怕不會有什麽變化,將軍又當如何?”

慕軒說:“朝中君臣可以無視這一切,我輩卻必須盡些心力,以防生變。”

李東陽神色激動,說:“以天下為己任,未雨綢繆,將軍真是我輩楷模!”

慕軒笑了,說:“這個慕軒絕不敢當,先生身伴太子,比我等江湖散人可要勞心費神得多了。”

李東陽笑笑,說:“教導太子是份所應當,隻是,何間曾將與將軍見麵之事寄書相告,將軍所言老掌櫃托孤之事,可能確認?”何間那封書信寄到京城,若不是家人派人連夜追趕,自己就看不到了,也就白白失去了一個求教的機會,想想真是幸運,莫非這是上天給的好機會?

慕軒沒有回答,卻問:“民間傳聞,太子當年降生之後,一直不為今上所知,六歲才能父子相見,可是真的?”

這可不是民間傳說,眾所周知,太子生母紀淑妃是廣西紀姓土司之女,紀姓叛亂被平息後,紀氏被帶到皇宮看護皇家典籍,今上一次到內藏室,因紀氏答對合體得今上臨幸,就此有孕。

萬貴妃橫行宮中,將所有妃嬪視為眼中釘,得知紀氏被臨幸並有了身孕,就命宮人帶墮胎藥逼她服食,幸宮人善心,隻讓她服食少許,孩子保住了,最終紀氏在冷宮中平安生下太子,很多好心的宮女和太監們照料這對母子,被萬貴妃排擠廢掉的吳皇後也幫助哺養嬰兒。

太子六歲時,內宦張敏一次為今上梳頭,今上看到自己的白發不禁歎息:“老將至矣,無子。”

張敏連忙伏地說:“萬歲已經有兒子了。”

今上大吃一驚,忙追問究竟,張敏說出了真情,今上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接兒子,父子倆這才見了麵,孩子取名祐樘,第二年,朱祐樘就被冊立為太子,但生母紀氏暴亡,張敏也吞金自盡。

周太後擔心萬貴妃會對太子不利,將孫子抱養在自己的仁壽官內,太子這才安全地存活下來。隻是,太子之位一直不穩。自從太子出現之後,萬貴妃一改往日作為,鼓動今上臨幸其他妃子,皇子公主漸漸多起來,於是萬貴妃趁機在今上麵前說太子的不是,幾次三番鼓動今上改立其他皇子為太子。今上曾經不顧眾大臣極力反對,一定要另立太子,去年二三月間,泰山屢屢發生劇震,震聲如雷,卜者說“應在東宮”,今上這才息了易儲之心,朱祐樘的太子之位才算穩固。

“依先生之見,今上在太子六歲之前,是不知道太子的存在的?”慕軒問。

李東陽一愣,隨即說:“那是自然。”要是早就知道,何必等到張敏提起呢?

慕軒搖搖頭,說:“慕軒不這麽認為,今上恐怕早就知道太子的存在,太子能夠安然渡過危機,今上暗中所為功不可沒。”

李東陽跟王守仁不約而同開口:“什麽?”這怎麽可能,今上若是要維護太子,何必暗中施為?

慕軒不理會兩人的驚詫,問:“汪直是哪裏人?”

李東陽再次愣了,看看王守仁,後者跟他表情差不多,李東陽看著慕軒,說:“那個大藤峽瑤種難道跟此事有關?”他臉上掠過鄙夷之色,王守仁臉上的鄙薄之色更明顯。

慕軒深知他們這些讀書人對汪直這個太監會有什麽樣的看法,不以為意,說:“太子生母也是廣西瑤族吧?”

居然把紀淑妃跟那個奸宦相提並論,真是膽大包天!李東陽臉上閃現些許不解,卻終於強忍著不說話,慕軒點頭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咱們隻是論理,並不是論情,先生何必動氣呢!”

李東陽跟王守仁聳然動容,兩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李東陽衝慕軒當頭一揖,口稱:“聽公子一言,老夫勝讀十年書矣!”

這一次可不是耍滑頭,要說為官之道,他李東陽不謂不熟,尤其熟諳連孔聖先師也認同的“官場三味”——慈,忍,變,其中的“慈”,也是帝王禦人之道,唐太宗就是深通“慈”中深味的,他對平民出身的李績格外器重,李績生病,大夫開的處方中說要用胡須燒成灰配藥,李世民就把自己的胡須全部剪下配藥;李治被立為皇帝繼承人之後,李世民又給李績加官進爵,將太子交托給他;貞觀二十三年,李世民病重,他卻將李績貶出京城,而後囑咐李治即位後重用李績,以此讓李績死心塌地輔佐新皇帝。

今上明裏責罰太子,令他閉門思過,實則讓太子微服出京之時,這種出人意表之舉加上不少朝中能臣的遭貶,讓李東陽也有那麽一瞬間覺著今上是在重演唐太宗貶斥李績那一幕,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因為以他在朝中這麽些年的耳聞目睹,他實在看不出今上有哪些地方看得出是位慮事周全之人,他隻覺得是今上對太子的一種慈愛,想讓太子有機會體驗一下國計民生,領略一下佳山勝水、風土人情,但眼前方慕軒這番話卻讓他漸漸相信,今上可能真的是位韜光養晦、深謀遠慮的君主,絕對是深諳“忍”之道的。

慕軒起身還了一禮,雙方再次入座,慕軒接著說:“兩位勿怪慕軒魯莽,那汪直雖是奸猾不法,但在太子一事上必然有功。他領西廠,兼為禦馬監掌印太監,權勢遠在錦衣衛和東廠之上,太子出生,照顧太子的宮女內侍不少,以汪直當時的勢力,太子出生一事必然躲不過他的耳目,但卻為何始終不見他有任何奏報?張敏此前一直瞞著今上有子一事,那日為何如此膽大直陳其事?今上一見太子就認定是自己的兒子,全然不疑其他,是否過於草率了?”要說是什麽父子天性,心有靈犀,那就太扯了!天性要有用,那後世怎麽會有那麽多人熱衷於搞親子鑒定呢?

李東陽跟王守仁都默然良久,王守仁忍不住說:“但那汪直最初就是萬貴妃身邊的小內侍,後被委派伺察刺事而受到信任,萬氏握朝廷重權,汪直也難辭其咎啊!”

慕軒點頭說:“此話不假,但是,若今上不專寵萬氏,汪直還會不遺餘力幫著萬氏嗎?若是今上有旨要他暗中照拂太子,他敢抗旨而向萬氏告密嗎?讒事萬氏與保全太子,他會選哪一樣?”

王守仁囁嚅著說:“今上若要保全太子,何必讓汪直這等人暗中行事?”

慕軒看著眼睛都快閉上的李東陽,笑笑,說:“先生以為如何?”

李東陽似乎被他看破心事,居然老臉一紅,嗬嗬一笑,說:“還請公子明示!”

慕軒也不跟他糾纏,轉向王守仁,說:“今上對萬氏的專寵依賴,絕非意氣用事,既要保全好不容易獲得的孩兒,又不想讓自己寵愛的女人心生嫌隙、一錯再錯,倘若是公子你,該當如何是好?”

王守仁看看他,又看看李東陽,他又不傻,頓時明白了這兩人都已經了然的事實,脫口說:“裝糊塗!”

慕軒歎一聲:“難得糊塗,糊塗難得啊!”他看看李東陽,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王守仁也是一臉豁然之色,看著慕軒,心中滿是驚歎與佩服,西涯先生年過不惑,而且久在官場,如此明晰世事沒什麽稀奇,可這位方大俠不過二十出頭,卻對宮闈內情、人情心態如此洞悉,真是無法理解啊!

他畢竟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氣,期期艾艾的請教,慕軒

笑笑,說:“慕軒屢遭不幸,混跡江湖,見得多了,也就漸漸懂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如此而已。”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李東陽輕輕吟著這兩句,看著慕軒,眼中閃動異樣的光芒。

王守仁站起身來,向慕軒當頭一揖,口稱:“守仁受教,多謝先生不吝指教!”慕軒從“大俠”變成了“先生”,在王守仁心目中的地位顯然升高了許多。

慕軒趕緊又起來還禮,問:“慕軒冒昧,想問公子,狀元及第可是公子所願?”未來的陽明先生似乎很容易就給人戴高帽子,看他一臉心悅誠服的樣子,慕軒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王守仁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想天下讀書人都有此心,隻是狀元及第,守仁不敢奢望。”

慕軒說:“令尊曾奪得天下文章魁首,假以時日,公子未必不能,隻是慕軒想問公子,如若仕途不順,公子當如何自處?”

王守仁一呆,說實話,像爹那樣高中狀元他確實沒想過,但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榜或仕途多舛,片刻之後,才說:“先生何以教我?”

慕軒不答反問:“唐高宗時壽張人張公藝九世同堂,高宗過壽張,駕幸張家,問張公藝所以能共居之故,張公藝如何作對?”

王守仁粲然,這事知道,《資治通鑒》中《唐紀》上記載著呢:“張公藝書‘忍’字百餘以進,上善之,賜以縑帛。”說完,他渾身一震,看著慕軒,一臉駭然之色,這個自稱江湖草莽出身的無命將軍讀過《資治通鑒》另說,他所提醒自己的這個“忍”字,自己不是第一次聽到,父親不知多少次提醒自己那官場三味,尤其要自己學會“忍”;這次出行,西涯先生也曾幾次三番暗示過自己,遇事要多思、能忍;想不到眼前跟眼前這個人才隻數麵之緣,對方居然也看出了自己的弱點,這種敏銳,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李東陽吃驚之後,卻露出釋然之色,看來,這個方慕軒天賦異稟,對朝廷局勢極有心得,若得他相助,太子來日必能有一番作為——不,若是他所言不虛,今上著意栽培太子,那或許不等太子即位,朝局就會有所變動。

他正想到緊要處,卻忽然大吃一驚,因為慕軒說了一句話:“太子如何處置垮堤一事的?”

“太子?”李東陽左右望望,“公子何出此言?”

慕軒笑笑,說:“敢以東宮講官為塾師的,除當今太子外,還有誰敢?”

李東陽看著他,臉上有尷尬猶豫之色,慕軒不為難他,說:“你我心知肚明,慕軒絕不會泄露太子行藏。”

李東陽感激的點頭,說:“垮堤之事,源於地方積弊,卻也是朝廷製度所致。”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朝廷對地方官有定期考核製度,根據考核或升遷或貶斥,這是自古就有的,考核內容繁複,上級官吏趁機撈取好處也是自古而然的;這沿海府縣地方官的考核內容中,有一項是修堤數目,一些實心為民辦事的官員踏踏實實修堤,得老百姓喜歡,卻未必受上司待見;那些貪慕權勢利祿者,極力巴結上司,堤沒修一寸,老百姓怨聲載道,卻也照樣可以以優等考績一路高升;而最高明的,借修堤之名行斂財之實,上司那裏伺候得非常到位,還騙得老百姓視他們如再生父母,載著滿車金銀高升之時,不明就裏的老百姓還敲鑼打鼓送萬民傘以示感謝。

嘉興知府李得廉就是最高明的,要不是有這次垮堤慘劇發生的話,他再過一個月就榮升山東左參政了,可垮堤慘劇驚動了布政使衙門、提刑按察使衙門和都指揮衙門,其中都指揮使衙門的反應最大,因為堤垮了,乍浦所的將士雖及時撤離,但衛所的營房被巨浪掃**得幹幹淨淨,衛所將士無處棲身,都跑到都指揮使衙門口“請命”,臨近衛所軍心浮動,若不及時安撫,恐怕變故就在眼前了,指揮使衙門一連三天裏裏外外燈火通明,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寧,忙著思量對策。

關鍵時刻,右布政使左玉道斷然決定,將所有與修堤有關的人員都羈押起來,連夜審理,所以隻不過是三天,一切就塵埃落定了,一幹人等都定了罪,李得廉被判死罪,所有財產充公,隻等著刑部核準後行刑了。一下子,整個嘉興府衙門都空了。

事情處理得前所未有的快,李東陽認為是太子派張紀去給布政使衙門遞了帖子的關係,當然,他也多少明白個中的內幕,恐怕還有一些人跟這事有關,布政使衙門急著結案,是擔心牽扯出更多的人,對此,李東陽無可奈何,這種事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眼前平了民憤也就算了,太子那邊,也不能知道得太多,要不,太子是很容易灰心的。

慕軒更明白這種事背後的貓膩,不說什麽了,隻是問:“朱公子的身體一向可好?”

李東陽和王守仁聽他這麽問,都嚇了一跳,異口同聲問:“怎麽啦,有什麽不對?”

慕軒神情肅然說:“慕軒看他似乎有些氣血不足之症,想必需要好好調養身子才行。”

這個倒是事實,太子生母懷胎之時,萬氏不是讓宮人逼她吃藥麽,雖然隻是服下少許,但太子降生之後身體就有所不足,顯然還是受了藥物之害;加上他久處宮闈,周遭環境險惡,所曆之事較同齡人要多,壓力也大,身體欠安也是在所難免的;更何況這次微服出京,一路風雨兼程,自然更加辛勞。

“朱管家與沐護衛都是內家高手,倘若能在朱公子每日睡前為之按摩穴位,天長日久,自能強身健體。”慕軒不理睬兩人的不解,隻顧自己說,“公子已過十五,想必家裏會給張羅親事了吧?以公子家業,必得多娶妻妾,方能令家業昌盛繁榮。”

李東陽跟王守仁麵麵相覷,都不開口,居然問起太子納妃一事,這事朝廷有專人正在張羅,目前可還沒有任何結果,即便有,眼前恐怕也不適合講啊!至於多納妃嬪,眼前更不可能。

慕軒知道自己心急了點,但人家是皇家貴胄,自己不是想見就見的,眼前雖然說得早了點,但李東陽將來是內閣重臣,有朝一日想起自己這話,或許可以改變弘治帝一夫一妻的狀況,隻要皇帝肯多納妃嬪,就不一定是朱厚照做皇帝了——即便是,等他三十出頭暴薨之後,帝位也不致落到旁人手裏。

雖然不一定能改變曆史,但不嚐試一下,始終是不甘心啊!

李東陽想他必定是知道了那日張鐵口對太子所說的話,隻能笑笑,不便多言;王守仁卻想起自己這次假托回鄉省親,其實家裏確實已經給自己訂下了親事,不知道那家的千金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李東陽想想,問:“公子所說去除海禁之策,難道真的有那麽重要?”

慕軒想想,苦笑一下,說:“別說朝廷不可能去除此策,即便有心放開海禁,屆時,真正反對的恐怕不是朝中清正之士,反是與沿海貿易有千絲萬縷關係之人。”

“為什麽?”李東陽弄不明白了,在朝中為官的沿海人士多多少少都與商貿有關,真要放開海禁,他們獲利更豐,隻會歡欣萬分,怎麽會反對呢?

慕軒笑笑,說:“個中原因,隻言片語也難以說清,他日若有機會,慕軒再詳細奉告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太子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就成親了吧,看樣子,是時候去京城一趟,跟大哥好好商議一下,能否將原計劃略略提前,早日促成開放海禁才行,否則,即便河套地區建成了樂土,也難以長久啊!

他道聲“失陪”,起身到房裏拿了樣東西回來,在桌上攤開,說:“慕軒一介草莽,無物相贈,就請先生帶這個給朱公子一觀吧!”

李東陽跟王守仁站起身來觀看,都是越看越吃驚,看樣子這是幅地圖,上麵有大明的大致疆域,用很工整的柳楷標著南七北六十三省的疆界和省府駐地,南方沿海一帶,除了如安南、南掌、暹羅、滿剌加之類的小國,還有不少沒聽過名字的國家,這些大大小小的國家與大明一起,組成了一個幅員遼闊的地方——亞洲,亞洲西北部是韃靼、瓦剌;再過去,居然還有其他國家,西北之地有喀山汗國、莫斯科公國之類,那裏是什麽歐洲;亞洲往西南,有非洲,亞洲向東,隔海相望的是非常遼闊的地方,卻沒有標名,隻寫著五個大字:“有待開發區。”

“我大明之外,尚有如此廣袤之地?”王守仁看得眼睛發光,指著那些沒見識過的地方,手都有些顫抖,這個世界,真的如此廣袤無垠嗎?

慕軒說:“這是當然,當年蒙古鐵騎不僅橫掃亞洲,還曾經縱橫大半個歐洲,恐怕今日的歐洲人,仍然談之色變吧!”

李東陽撚須喟歎:“天地造化之大,果真是我輩無法窺測的,隻是公子如何能知道得如此詳細,莫非到過其中的一些地方?”

慕軒搖頭說:“慕軒未曾到過,但自幼喜好搜羅奇聞異事,恰好碰到了一些遊曆廣泛之人,將他們所見所聞集中之後,勉強拚湊成這幅地圖,恐怕真實的世界比這個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目前來說,隻有這個理由他們才容易相信些。

李東陽忽然之間有些悲從中來,長歎一聲:“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天地如此之大,我輩凡夫俗子何其渺小矣!古聖先賢,想必正是為此而傷感吧!”

“天地如此之廣,正是我等窮盡畢生之力探求之機,若非如此,古聖先賢那麽多,恐怕就輪不到我等後學末進一探究竟了。”王守仁居然完全是另一種想法,這讓慕軒暗自稀罕:不愧是將來名列“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的兩個半人物之一,少年時期就與眾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