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著四周。此刻,我們正在一個石洞中,洞頂上還濕噠噠的滴著水。四麵的牆壁上還有因為常年洞內氣候潮濕而長出的苔蘚植物,黯沉色的牆壁黑黝光滑。

樊夫人抱著我,正是坐在最裏邊的牆邊。看我醒來,臉上露出欣喜之色。旁邊還席地坐著潦子和雪鳶。

在我們對麵幾丈之遠的地方是燁煜。他並沒有坐在他那把檀木輪椅上。白衣勝雪,上好的江南絲綢,柔軟的搭在地上占滿塵土的草堆上,披散著頭發,懷中趟著麵色蒼白的秦煌。一語不發,更沒有看我一眼。黎叔的姿勢雖然沒有燁煜的優雅,但也是和燁煜一樣的方式坐著。似乎在閉目調息。

這座山洞很空曠。在洞中中央,足足容下了一個寒潭。水潭旁邊坐著一位玉冠黃袍,神采飛揚,大約四五十歲的男子。我猜想,那應該就是蕭傾辭了。也是和燁煜與黎叔一樣的姿勢。在他身後的水潭中央一個凸起的岩石之上是一副透明的水晶棺材,棺材中靜靜的睡著一位麵容清麗祥和的女子。

我似乎在哪裏見過這位女子,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好像……好像是在師父的書房中。那副在師父的書房中秘密收藏著的畫。有一次我為了討好師父歡心,幫她整理書房的時候不小心將那幅畫弄到了地上,當時師父好像很著急的樣子,還狠狠的訓斥了我一頓,罰我在燕子塢麵壁思過了好多天。

再看看周圍,薑琴、念奴嬌、逍遙子、西門闕、都來了。好像……還有冷月和南宮婉兒,除了莫幽塵之外全都在這裏。

念奴嬌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薑琴正在給他運功療傷。

西門闕的眼睛似乎還是看不見,被小玄子攙扶著,緩緩的在寒潭邊坐了下來。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耳朵卻越來越好使了。讓小玄子過來跟我問了幾句。知道我沒事似乎才放心的樣子。

熟悉了周圍的環境。我艱難的支撐起身子,帶動了周身一陣刺骨的疼痛。但還是咬著呀,緩緩的向燁煜走去。我在燁煜的身旁緩緩的跪坐下去。看著他懷中那個身體僵硬,臉色蒼白,沒有了任何氣息的人,瞬間眼淚澎湃而下。指尖顫抖著,緩緩的扶上他的額頭,試圖拉下他依然瞪圓著的眼簾。

“不要碰!”燁煜的聲音冷冷道。我瞬間身子一顫,手在秦煌的額頭頓住,隻聽他的聲音低沉而有著震驚天地的威嚴:“我要讓他睜著眼看我如何讓害死他的人血流成河!”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足能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那種誓死要以血還債的箴言,不禁讓聽在耳中的所有人毛骨悚然。他,竟要向活人討要靈魂。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艱難的問道,每一句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但雙眼卻是定定的看著秦煌胸口的那個血洞。此刻他氣息全無,雙手和麵容都是慘白如紙。一個血肉滿懷的人,就算是死了怎麽可能有這樣的狀態。沒有人比我更能看清秦煌的死因,但我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疑問著。

良久,剛剛為燁煜看完傷勢的逍遙子道:“秦煌在四聖陣被破解之後去了東邊蒼山之地。並且引渡了公子身上的天殘地缺。為了掙脫混世魔音的控製,秦煌本就受了傷。再加上他身上的毒……但他卻背著姑娘以一身剔骨毅誌走出了那茫茫雪原。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的血早就流幹了,但他的雙手卻依然死死的護著姑娘,我們怎麽掰也掰不開。直到公子在他耳邊告訴他,會一生守護姑娘安全,他才鬆了手。”

“秦……秦煌”我聲音哽咽著,再也聽不去。是怎樣的堅定的守護,是怎樣難以撼動的意誌,竟然……竟然讓他值得用生命來捍衛。

秦煌……慕容鈺……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啊!

如果是以前我定會說不值得。因為我一直心安理得的承受著你的縱容,享受著那份溫暖。但你卻從來都沒有向我索要過什麽,更沒有讓我回報過什麽。

那年風雀閣軟禁,身重丹鳳蠱毒。你深夜暗闖,試圖救我離開。卻沒想到與我一同深陷牢籠。

牡丹亭,騷客一擲千金,想買我一夜之身。你及時趕到救我出得粉塵世界。蒼玨山白虎怒吼,你一聲怒震山林,深夜與我殘風說天地人寰事老。

那年離池戰亂,軍營聽風雨,你問我願不願意隨你一起離開。而我卻是淡然一笑,心裏隻裝著我覺得應該裝著的人。

丹陛之上,雙雙新人。鳳冠霞帔,從此鴛鴦棒打。我與燁煜楚河漢界隔岸不融,你在我兩人之間不停周旋,試圖護好兩個人的周全。

而今,你卻連血肉全屍都不願留給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意念啊……秦煌!盡然讓你連身上的血都流幹了,還依然背著我攀爬上白頭山的巍峨岩石。到底是什麽樣的心,能讓你鋼鐵一般的堅硬,沒有了氣息卻依然死死的將我護住。直到……燁煜在你耳邊告訴你會一生護我安全……

秦煌……慕容鈺配嗎?

我癱坐在地上,雙手深深的摳進地上的石縫中,血肉模糊,和地上原本有些黯沉的顏色混雜在一起。那些是之前從秦煌身上流出的殘血。

忽然從我懷中發出一束明亮的白光。是血玉,似被什麽引動一般,緩緩的從我衣服飛出來。那光亮將石洞的每個角落都照的通明透亮。所有的人眼眸都是一亮。隻呆呆的看著那血玉之上最明亮的兩個彤紅的珠子從練體上分解開來,然後慢慢飄向石洞深處一座牆壁上盤旋著的兩條飛龍。

那兩條飛龍所在的牆壁是在一座壁階之上。被人工打磨過的石壁光滑透亮。兩顆珠子緩緩飛過,更曾了恢弘之氣。最後珠子竟與兩條飛龍所缺的兩隻左眼珠相重合。就在那一瞬間,飛龍似活了一般更加仙氣飛揚。石洞中也比之前明亮了許多。忽然,那兩條飛龍所在的牆壁轟然中開,緩緩展現出另一個空間來。

石壁的後麵竟然是另一座石室。那石室裏空曠的隻有一張石桌,石桌之上是一個和血玉一樣顏色的骨架。那骨架似乎是某種獸類的骨頭,卻全身透著半透明的暗光。

所有人的眼神似乎都在那骨架之上。就連一直冷漠調息的燁煜也是眸光一閃。

潦子忽然騰空而起,要去拿骨架,卻被蕭傾辭一掌攔住,兩人過招之下糾纏在一起。南宮婉兒和冷月都躍躍欲試,卻被逍遙子攔住。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雪鳶竟然以飛鶴踏雲之勢,將那骨架拿在手中。在悶不做聲,雙目失明的西門闕的掩護下衝出了山洞。

逍遙子和蕭傾辭都被人絆住,沒法去攔。薑琴生性本就單薄,何況還有自己的徒兒念奴嬌重傷在身,無法離身。燁煜依然盤膝坐在原地,方才眼眸一閃間,常態若然。沒有燁煜的命令,黎叔萬萬不會有所行動。樊夫人雖身懷絕技,但卻一直靜觀其變。隻有夜煞追了出去。但就在擦過燁煜身邊時卻悄無聲息的中了燁煜手指見暗暗發出的銀針。

蕭傾辭早就反應過來,哪裏還會和潦子再做糾纏,早不知何時閃了出去。逍遙子也看早骨架被人拿走,隻喊道:“不好……龍骨……”便也隨逍遙子追出了山洞……”

原來那是龍骨……

傳說是當年大周朝的國脈。

一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清透如明淨。所謂的“四聖歸,天下一”便是要利用玲瓏生死棋和四聖的力量來打開通往大周藏寶庫的門。大周的藏寶庫便是在燕國的皇陵之中。燕國原本是大周朝諸侯國。天光元年,大周朝開國皇後軒轅氏曾送過自己得意女婿燕國大王一件寶物。傳說那寶物便是代表著大周朝萬年基業的國脈——龍骨。

可見軒轅氏對自己愛女和女婿之心。軒轅氏女婿本是將門出生,他這一送,便是將大周朝的萬年國運都寄托在了自己女兒和女婿的身上。從此燕國王室世世代代護衛大周朝國泰明安。直到大周末年,民憤四起,諸侯動亂。

但軒轅氏的心思再縝密,卻怎麽也比不過建造這藏龍骨之地機關的人。盡是要集天下帝王之貴氣,甘願舍棄生死聚玲瓏生死棋之中。還要遇百年難得一見的四聖天象。再加上有緣之人攜匙而來。這一切,看似天命所歸,卻是有人精心安排……

雪鳶將龍骨攜出山洞,外邊早就有大批的燕國兵馬等著,就算他插翅也難以逃出這巍峨白頭山。

再加上一直覬覦龍骨的人隨後追來。她不得以,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放下龍骨,我們饒你不死……”夜煞聲音狠譎,喊道。似乎下一刻雪鳶不交出龍骨便要將她粉身碎骨。

雪鳶嘴角閃出輕蔑的笑容,看一眼身後那萬丈高的懸崖,那笑容更加詭異:“有本事你們就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