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沉重棺木摩擦聲,棺木被打開。

頓時一陣惡臭撲鼻而來。眾人紛紛捂上了鼻子。

我慢慢走到棺材前。大家為探究竟,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惡臭,都不敢呼一口大氣。眼神一步不離的撲捉著我臉上的表情,似乎印著,棺材中的人到底是不是莫幽塵。

我看著棺材中那個腐爛的麵目全非的人。胃裏陣陣翻滾,但一點都沒有心情卻理會。因為那個人手上的翡翠扳指。

除了莫幽塵,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有。

還記得在蜀國洛都的時候,他還要拿這個扳指做抵押,要和我做一場詩文比賽,當時我並沒有將這顆價值連城的翡翠放在眼裏,但卻清晰將它的樣子印在了腦海裏。

“鈺兒,節哀……”雪鳶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我仰天長歎一聲!

我們終究鬥不過天家!

“綰青,傳令下去,封鎖太子已逝的消息,尤其不能傳到洛都,違令者,斬!”

此時我的頭腦忽然變得很清醒。

太子若逝,莫曠病危,朝中固然會掀起一波海浪滔天的皇位之爭。而在這之中,最容易取勝的就是不在朝,卻能權傾蜀國的西門闕。一旦生起變故,西門闕就會輕易取得皇位,到時候依他的狠毒,百姓絕對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所以我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鈺兒……”看到我沒有哭,沒有失落的走向營帳,而且沒有理會眾人,雪鳶擔心的喊著我的名字。

我停下腳步,但並未有回頭,聲音也很平靜:“放心吧,我沒事,今晚就將靈柩設到帥帳吧,我想一個人陪著他。明日一早我便起身回國。”

有時候,傷心,並不一定要表現在臉上。壓製在心裏,是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我穿著孝服,一直都跪坐在莫幽塵的棺柩前。帳外的所有將士還有尹雪鳶、潦子一律腰間係著白綾。

雪鳶和潦子走進帥張,向著亡人行了禮。

他們都知道,勸我無用,看著一直都不說話,麵無表的我。低聲向綰青囑咐了幾句,便出去。

綰青也不敢打擾我,隻是小心的在一旁陪著。

是這麽大的一個事情,忽然降臨到自己頭上,忽然覺得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就在五天前,這個要揮師大軍的男子說要和我安定一生,但是命運捉弄,此時我和他卻是陰陽兩隔。

我忽然覺得是我欠他的,作為人妻,我並沒有做到一個妻子應有的責任,甚至從來都沒有將他當做是自己的丈夫。

就算是這樣,但他依然一直都那麽縱容我,一直一直都順從著我的一切。甚至不惜為了我遣散了身邊的所有侍妾。

“本宮是答應了你……但本宮也是個男人,何況我已經為了你遣散了所有的侍妾。鈺兒,本宮的心,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當初還在洛都的時候某幽塵向自己說過的話。

我的手緊緊的攥著龍闕,幾乎要將手心攥出血來。

莫幽塵,是慕容鈺欠你的,是慕容鈺不配做莫幽塵的妻子。

我甚至不配跪在這裏,但是慕容鈺發誓,此生隻會有你莫幽塵一個丈夫,也隻會承認你為丈夫,隻有你,是慕容鈺唯一的丈夫。就像慕容鈺此生隻會叩拜尹雪鳶一個皇帝一樣。

“太子妃,你不要這樣,都出血了,你快放開手。”綰青看到我緊緊的攥著龍闕,擔心的喊出聲來,同時用力的想掰開我的手。

聞聲,一直守候在帳外不敢離開的雪鳶、潦子立刻進來。看到我的樣子比綰青還要擔心:“鈺兒,你不要這樣,人死不能複生。

潦子也勸解道:“都是天意,鈺兒,你就順其自然吧!”

我嘴角盡量扯出一絲微笑,你們是以為我是愛上了莫幽塵吧:“放心吧,我沒有事,你們都回去吧,不用陪著我,明天一走,我就回洛都,宮裏還有很重要的事,我不會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雪鳶看到我肯定的眼神,還是半信半疑,畢竟我剛才的眼神和舉止都驚嚇他們不少,而且自從我看到莫幽塵的屍體之後,一直都是不哭不鬧。這樣更讓他們擔心。

但潦子卻能輕易的洞察一切,甚至能夠將人心看到的很通透:“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放心了。雖是在營帳,但畢竟是荒郊野外,綰青好好照顧你家主子。”說完便向雪鳶使了個眼色出去。

我知即使自己如此說,但還是沒法讓他們安心,畢竟莫幽塵是蜀國的太子。將士們都時分悲慟,甚至喊了一下午的同仇敵愾,誓死要為莫幽塵報仇。

莫幽塵,你放心,我一定會守著你的江山不會讓他落入他人之手。我一定會找到一個全心為天下蒼生著想的人,將皇位禪讓與他。

寒風卷地百草折,烏巢四月楊花路。

白綾漫天為亡人,鴉雀鵠天送行人。

“鈺兒刺去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還是會心的帶著微笑:“放心吧,我們既然有緣能夠成為知己,就一定還有相見的時間。而且現在蜀國和南國成為了盟友,隻要你有時間,隨時都可以到洛都來找我。隻是……”我忽然想到,此時的洛都也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洛都:“還是我去找你,等宮中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到南國去找你。”

“那說好了,到時候,你可一定不能食言,而且我們還要舉樽共飲,喝它個常醉不醒。”雪鳶還是那麽豪放,我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女扮男裝的尹鳶。但此時早已是物是人非。我們都因為身邊的一些事情而變化了很多。

“好!”我依然微笑著答應著。

“在下平生所學,唯有五行乾坤,詩書兵法。但依鈺兒的才華,後者是用不到了,唯有比鈺兒有一技之長就是能看人事,知天命。不如我為鈺兒算一卦如何?”

“既然先生願意傾囊相助,鈺兒感之不盡,先生請。”說著我伸出右手放到潦子麵前。

“這次我還是給鈺兒測字吧!請鈺兒出一字。”

我看著天空的烈烈炎日,微笑道:“那就‘炎’字。”

潦子微眯著眼睛,掐指,忽然他的眼神變的很複雜。

“怎麽樣?”雪鳶看出了潦子的變化。

潦子沉聲道:“‘炎’乾卦,未濟,火氣太旺,而且上兌無水,恐怕……”

“凶多吉少……”我笑接道。

“你還笑得出來,是沒有人知道你闊達是吧?”雪鳶看到我的樣子,沒好氣道。

“該來的還是要來不是嗎?”

“此卦雖然凶險,但是並非無解。我送鈺兒一個字,若鈺兒能參透其中意味,此卦迎刃而解。”

“不知是什麽字?”

“舍!”

“舍得,舍得,要放下哪有那麽容易。”我冷笑道。

原來潦子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是故意以測字為由,勸我放下不該執著的,但是有些事情不經意間就已經放在了心裏,要放下又豈是那麽容易。就連佛祖也做不到的事情,又何況是我們芸芸眾生。

舍,談何易?

“先生的一番心意,鈺兒謹記在心,此去鈺兒一定好自為之。”

“那就好!”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落軒被人廢去武功,經脈盡斷。雖然身上的毒被我解的差不多。但依然昏迷不醒。

莫幽塵,蜀國未來的一國之君,出師未捷,當初揮師南下是何等的英勇神武。而此時……

當初離開洛都的時候浩浩****一路上有五萬兵馬尾隨其後。

而此時路漫蕭蕭,卻隻有五百人馬護送回宮。

滄海瞬間桑田,世事難料。

隻怕一切才剛剛開始,未來的路誰也沒有預料的能力。

就連潦子也隻能算出吉凶而已。但是在那所謂的“凶多吉少”之下又會有多少驚心動魄的事情,誰也沒法預料。

殺戮,陰謀、利用、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