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百零二

一百零二

因為後來雪越下越大,趙誠謹晚上便沒回府。許攸其實有些擔心,再三地問他,“這樣是不是不大好,你夜不歸宿,府裏頭還不得擔心?”再說了,要是瑞王爺和王妃曉得他晚上在孟家過的,人家心裏頭怎麽想。

“我出門前跟家裏頭說了,”趙誠謹一點也沒把這當回事,“家裏頭以為我在七叔府裏呢。再說,外頭的路不是都堵了嗎?”他斜倚在榻上,看著許攸微微地笑,目光柔和,“不過,要是小雪實在不願意,那我還是回去好了。反正也不遠,走過去也不過兩刻鍾。”

他都這麽說了,孟老太太哪裏還肯讓他走,外頭風大雪大的,萬一滑一跤,傷著了哪裏,可要如何是好?再說趙誠謹那可是瑞王府世子,金貴著呢,萬一凍傷了,怎麽跟人家王妃交待。

“順哥兒你別理小雪,安心在這裏住下。家裏頭有空房間!”孟老太太瞪了許攸一眼,趕緊道。可是,哪裏還有許多空房間,趙誠謹可不止他一個,身邊還有兩個年輕護衛和一個車夫呢,便是有空著的,一時半會兒也收拾不出來住人,倒是許攸隔壁的那間客房是空著的,然後,孟老太太就把許攸叫出去收拾床鋪了。

“阿婆你讓他住這裏啊。”許攸摸了摸**的褥子,好像有點薄,“這屋裏會不會太冷了?”

剛剛還嘴硬地要趕人家走,這會兒又擔心會凍著人家,孟老太太都忍不住想笑了,“晚上生個火,燒個炭盆放屋裏頭。小雪跟我去屋裏抱兩床褥子來,一床墊著,一床蓋,你放心,絕對凍不著順哥兒。”

許攸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多嘴了,有心想辯解兩句,偏又一時詞窮,想了好一陣才小聲嘟囔道:“關我什麽事,阿婆你心疼他才是真的,別往我身上推。”

孟老太太笑起來,“是啊,阿婆是心疼他,為什麽?還不就是因為順哥兒是我們家的孫女婿。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嘴硬。以後嫁了人,可不能再這樣,女孩子嘛,該軟的時候還是得軟,別仗著順哥兒喜歡你,對你好,就高高在上,不把人家的疼愛當回事……”

許攸被孟老太太說得都快哭了,“阿婆,我是那種人嗎?再說了,我對順哥兒還不夠好麽?”她雖然心裏頭還過不了感情那個坎,總覺得別扭,可平心而論,她對趙誠謹已經很關心了,就算比不上他細心,可是,她卻是為了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回到廳裏,趙誠謹正跟阿初說著話,茶壺倚在他腳邊,小綠在一旁興奮地跳來跳去,見許攸回來,小綠又趕緊撲扇著翅膀飛到她肩膀上去討好她。

“阿婆說,你晚上就住東廂第二間,就是書房旁邊的那間。”許攸道。

趙誠謹先是點點頭,旋即又反應了過來,書房旁邊,東廂第二間,這不是……他難以遏製地勾起了嘴角,雖然這實在算不得什麽,可是,隻要一想想小雪就在隔壁,他就有一種心裏癢癢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

“啊——”阿初托著腮有些失望,“小順哥和我睡一屋嘛,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啊。小順哥,好不好?”他一臉期待地看著趙誠謹,趙誠謹“哈”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這到底算怎麽回事?

“有什麽話不能明天說?”關鍵時刻,孟老太太出來救場,趙誠謹頓時鬆了一口氣,“順哥兒今天喝了酒,精神不好,阿初你沒見他臉都是紅的?”

阿初立刻就蔫了,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兩步,關切地問:“小順哥,我沒傷到你吧。”他剛剛說話的時候有點激動,還老往趙誠謹身上跳,現在想起來,又有些後怕,“哎呀我真是太魯莽了。”

趙誠謹放下心來,摸了摸阿初的腦袋,大度地道:“沒事,沒傷著。唔,等開春了,我帶你們去城外看我們的茶園好不好?”

“真的?”阿初頓時就來了精神,激動地去拽許攸的袖子,“小雪姐姐,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我都沒見過茶園長什麽樣呢!”關於許攸製茶的事,大家都沒跟阿初說,雖然他嘴巴還算嚴,但畢竟人還小呢,又總在書院裏頭,難保不會什麽時候說漏嘴。

“小雪也會去吧。”趙誠謹毫不忌諱屋裏還有別人在,坦****地看著她。許攸像沒事人似的點點頭,“看看也好,我還得去看看他們怎麽炒茶呢?”她得當監工,畢竟,就算是得了製茶的方子,手法不對,炒出來的茶還是會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當然,許多問題,就隻能靠製茶的工人們一點一點的改進了。

晚上大家都歇得挺早,趙誠謹剛開始還一陣興奮,躺在**翻來覆去,一會兒還忍不住把耳朵貼在牆上,想聽一聽隔壁房間的聲音。這院子的牆並不厚實,趙誠謹又是學過武的人,耳朵好使,果然聽到牆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可趙誠謹卻不知怎麽的,無緣由地就紅了臉。

他忽然想起什麽,陡然扭過頭,茶壺歪著腦袋一臉純潔地看著他,看得趙誠謹心裏頭頓時就虛了。幸好今兒在他屋裏的是茶壺,這要是換了小綠在,保準明兒一大清早就得去找小雪告狀。

不過,他這樣是不是有點太猥瑣了?要是被小雪知道了,保準要生氣!想到這裏,他又把耳朵縮了回來,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一直守在旁邊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麽的茶壺,終於紅著臉回**睡覺去了。

夜半時分,許攸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耳畔隱隱傳來低低的呼聲,“……小雪……小親親小雪……”

許攸一骨碌就從**翻起來,警惕地豎起耳朵聽了聽,好像察覺到她的動靜,那聲音又立刻停了下來。是誰在叫她?難道是趙誠謹?許攸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下限了?竟然會耍這種流氓。

可是,除了他,又有誰會大半夜的,這麽怪異地叫她的名字,還能被她聽見。

屋裏一片漆黑,許攸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悄悄伸手摸到了床邊的火折子,不動了。

侯了半晌,那聲音終於又響了起來,果然是從牆壁的方向傳過來,低沉而猥瑣,許攸猛地抽出火折子,屋裏頓時一亮,牆角那個不要臉的罪魁禍首立刻無所遁形,滴溜著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許攸,然後,飛快地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就往屋梁上飛,一邊飛還一邊大聲求饒,“小雪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許攸都被這隻二缺鸚鵡給氣笑了,她把蠟燭點上,這才轉過身,氣呼呼地衝著二缺鸚鵡喊,咬牙切齒地,“小混蛋,你給我下來!”

二缺鸚鵡才不會動呢,它索性把略嫌肥胖的身體縮了縮,還用翅膀把腦袋都給遮住了,“不下去,會挨打。”

“你以為你不下來,就躲得過?”許攸真恨不得把這隻臭鳥身上的毛都給揪下來,要不是大晚上,她保準立刻去院子裏找樓梯,可她不得不承認,她這會兒拿這隻愛生事的二缺鸚鵡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你給我滾下來,我不打你。”她嚐試著想要把它哄下來,可二缺鸚鵡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依舊躲在屋梁上方裝死。

許攸一個人在屋裏費了半天口舌,直到驚動了院子裏的其他人,隔壁的趙誠謹都忍不住敲牆來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屋裏有隻討厭的耗子,吵得我睡不著覺。”許攸無奈朝屋梁上瞪了一眼,氣呼呼地一口吹滅了蠟燭,倒**睡著了。

第二天大早,許攸剛剛起來,就發現小綠已經不見了,起床一看,房門的門栓早就被打開——這個妖怪居然還會開門!

家裏頭這麽多人在,許攸實在沒法找這隻壞鳥報仇——萬一她們問起來她要怎麽回?說二缺鸚鵡假裝是趙誠謹,大晚上調戲她?大家一定會笑得肚子疼,就連她自己,過了一晚上,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想起來的時候還會忍不住想笑呢。

但小綠顯然不這麽想,它以前可是被許攸毫不留情地扇過巴掌的,那會兒她還隻是隻貓,現在變成了人,小綠就更害怕了。所以,等到趙誠謹要走的時候,它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進了趙誠謹的馬車裏,任憑趙誠謹怎麽說也不肯下來。

“小雪會打我。”它小聲嘀咕,小眼睛裏露出警惕的光。

趙誠謹頓時想起昨晚的**,不由得好奇地問:“你幹什麽了?”

小綠沒回答,目光躲閃,心虛地往馬車裏跳了跳。得了,都不用再問了,一定是幹了什麽要命的壞事,要不怎麽會心虛成這樣。趙誠謹也拿它沒轍,回頭朝許攸歉聲道:“它做了什麽壞事你別生氣,小綠這家夥你也知道,盡會闖禍,不過它也沒壞心眼。”

許攸這會兒早就不氣了,又哪裏真會跟一隻鳥計較,更何況,還是一隻曾經跟她有交情的鳥,她甚至還主動朝馬車裏的小綠揮了揮手,笑著道:“小綠你真要回去啊?要不,還是在我家住著吧,我保證不打你。”

小綠站在馬車裏沒動,過了一會兒,又堅定不移地往裏挪了挪,態度很是堅決。

…………

過了十五,瑞王府果然使了媒人上門來提親,雙方把庚帖一換,這門親事便算是真正落定了。

無論是瑞王府還是孟家,對這樁婚事都不約而同地表現得很低調,倒是劉家奶奶還不甘心地往孟家走了好幾回,“……你可真要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麽店了,我是看著你們家閨女長得好,家裏人又本分,這才再三地上門。那前頭趙家還找我們說了好幾回呢……”

孟老太太也無奈,“這個……實在是……我們家小雪剛定了親……”老太太實在沒法子了,隻好拿出殺手鐧,劉家奶奶立刻就急得跳了起來,“年前我過來問不是都沒定親,怎麽這麽快?”

“就是這兩天的事。”孟老太太說起這個還是難掩笑意,“我們都沒想到會這麽快。”

劉家奶奶有些生氣,又有些不甘心,“那個……你們家新招的這個郎,難不成比我家外孫長得俊?還是身上有功名?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把婚事給定了?上回你不是還說小雪年紀小,不著急嗎……”

孟老太太也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隻能一直陪著笑,劉家奶奶見實在沒轍了,這才氣鼓鼓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嘀咕,“……總有一天你們會後悔的。我家外孫……”

…………

剛過清明,許攸就趕緊使了人去瑞王府報信,催著趙誠謹去茶園,“頭園茶就是這幾天出,錯過了時間,就得再等一年。一年中,最好的茶葉就在這個時候。”

於是,趙誠謹趕緊就讓人趕了馬車過來接她了。

他倒是理直氣壯,“我又不懂製茶,去了也無濟於事,工人更不用說,都是破天荒的頭一回,還是得靠你過去親自指導。不然,豈不是糟蹋了東西。”

他說得倒也有道理,可是,真要就這麽去了,是不是不大好呢?

“沒關係,不是還有阿初嗎。”孟老太太大手一揮,“去就去吧,別忘了換男裝,還有,把小玉和小環帶上。”

小玉和小環是前不久雪爹買回來的丫鬟,年紀都在十三四歲,以前也在大戶人家做過丫鬟,後來主人犯了事,她們才重新發賣。雪爹還是托了人,才買了五六個下人,除了小玉和小環之外,還有個婆子和三個漢子。

許攸大概猜到雪爹這是為了她成親在作準備,等家裏頭再寬裕些,恐怕下人還會更多,不然,到時候她嫁進了王府,總不能身邊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

於是,她就領著阿初和兩個小丫鬟一起坐上了王府的馬車。

瑞王府的馬車其實並不起眼,外表看起來挺普通,甚至顯得有些舊,所以就算經常往孟家走,巷子裏的鄰居都沒有大驚小怪,最多隻以為孟家在京城裏有個來往得勤密的親戚。但上了馬車,裏頭卻是另有乾坤。

車裏特別寬敞,而且還特別穩,坐起來幾乎不怎麽顛簸。

“從這裏到茶園得走小半天,小雪若是累了,就先躺一躺。”趙誠謹殷勤地拿了個靠墊遞給許攸,又道:“這茶園是去年年底的時候才買的,老實說我也沒去過,都是阿嶸一直在管,他倒是說園子不錯,不過好不好還得你說了算。”

許攸笑道:“沈嶸這幾個月都在茶園子裏住著,見得多了,自然知道好歹,他說好,想來也不會差。唔,那個小圓餅給我一個……”

不等小玉有所動作,趙誠謹就已經理所當然地給她拿了一個遞給她,不僅如此,他還隨手給她倒了杯水,頓了一下,送到她手邊。看他那樣子,顯然是想送到她嘴邊喂的。他見阿初睜大眼睛看著他,手抖了一抖,又順手給阿初倒了一杯。

小玉立刻就不動了,拘謹地看了一眼小環,發現平日裏最是機靈的她壓根兒就沒動過。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大家的留言,說擔心會爛尾,還讓我再多寫點。

其實,因為我是無大綱星人,隻有大概的一個計劃,原計劃就是寫到兩個人水到渠成地婚了就ok了,難道大家不會覺得後麵再寫很多會拖遝嗎?

因為我從來沒有寫過大長篇,所以,大家懂的,心裏頭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