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後閑暇,張超越找到了那個乞丐說的城外的破廟。這座廟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四周樹木長得極為茂密,這座廟便顯得格外的隱蔽。

經年累月風吹雨淋,柱欄屋簷上原本塗著的紅漆已經褪色脫落了,輕叩門扉,裏麵無人答應。

張超越伸手去推門,隨著一聲刺耳的“吱——”門開了,灰塵迎麵撲來,嗆得張超越劇烈地咳了起來,廟內處處都是蜘蛛網,那些神像身上也落滿了灰,看著四周,張超越不得不懷疑這裏究竟有沒有人住過,他開始懷疑那乞丐是不是個隻會瘋言瘋語的癡人。

“有人在嗎?”張超越問道。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

“沒人在嗎?”張超越再次問道。

依舊沒人回答,心裏念著那乞丐是個騙子,一邊向外走,隻聽身後“窸窸窣窣”幾聲,一個聲音傳來,“凡事心誠則靈,心不誠則不靈,見到神明,為何不下跪行禮?”

張超越轉過身去,隻見那日的乞丐正側臥在神像所在的台子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一隻酒壺,清冽的酒水正倒進他的口中。

“喂,別搞得這麽恐怖好嗎?”張超越笑道。

真是被這人打敗了,不過今天的乞丐看起來大有一種仙人的感覺,那是一種不受世俗約束,放縱不羈的感覺。

“我無意嚇你,你意念所造那些嚇人的意向,和我又有何幹?”說著,乞丐坐了起來,拿著酒壺又喝幾口酒。

“你到底是什麽人?明明生活這樣窘迫,你卻能過的這樣瀟灑自在?”張超越問道,“等等,不要再說自己隻是個乞丐!”

乞丐聽了張超越的話,笑了,喝淨了酒壺中所有的酒,將酒壺扔到了一邊,輕輕一躍跳到了地上,“你看我現在,不是個乞丐又是什麽?難道要我和你說我也是來自未來的某個時空,我在婚禮前夕遇到了車禍,然後就很扯的來到了這裏?”

“什麽?”張超越睜大了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夥子,你沒有聽錯,我也是個現代人,時空之間有裂隙或者交疊在一起,出現在裂隙之上的人們有時便會被帶到另一個時空裏,等到時空運轉的下一個輪回裏才能回去。”

“你來這裏多久了,為什麽沒能回去,不,不,時空多久輪回一次?”張超越問道。

“這個時間可長可短,還記得上次和你說起過的嗎?不要對這裏的人動心,一旦動了心便隻能等到離開人世的那一天才能重新回去。”

“難道,難道你來到這邊以後對誰動了心?”張超越問道,難道古代還有姑娘會看上乞丐?

乞丐坐在了拜佛時用的坐墊上,很快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我曾是個公司職員,我太平常,太普通,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為了攀上高位,我不惜拋棄了家庭,拋棄了妻子和孩子,我讓老板的女兒愛上了我,我瘋狂地追求她,她最後終於同意和我結婚,”乞丐深吸了一口氣,“等到結婚之前,我才知道,她同意和我結婚不過是因為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我以為我有魅力來征服她,到頭來,我TM實實在在就是一傻叉!那天晚上,我開車帶著她在沿海公路上狂奔,我把速度飆到了200碼,她嚇得不住地叫我減速,我哪裏聽得進去她的話,‘我現在成這樣都是你害的’,我隻是想嚇嚇她,隻要她肯打掉孩子,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誰知,事不如人願,突然,前方躥出來了一輛車,這時候我想刹車已經來不及了,下意識裏,我向一邊猛打方向盤,隻聽‘嘭——’的一聲響,我的車子撞開了防護欄,直直的紮進了水中,就在車子下落的那個瞬間,我看到了她滿是鮮血的臉,比起心疼,我更想見見我的前妻,她曾經是那樣溫婉賢惠,每天早上為我和孩子準備早飯,每晚回家總有香噴噴的飯菜等著我,家中從來都是一塵不染的,襯衣從來都被熨燙得平平整整的……”

乞丐揚起臉來,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都是男人哈,我認為,當你發現那女人欺騙了你的時候,你就應該回頭了,畢竟少時夫妻老來伴,如果那時候那樣做了,現在也不用後悔了不是?”張超越說道。

“後來,我來到了這裏,我變成了一個乞丐,我試著去經商,但最後都是以失敗告終,這一定是上天對我的報應,曾經有那麽多好東西放在我的麵前,我卻不知道珍惜,現在失去了才明白人生中究竟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後來你是對誰動心了嗎?為什麽回不去了?”張超越問道。

“就在我乞討的一天,那是一個冬天,寒風凜冽,我無處可去,瑟縮在一人家門口,雪花不斷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又冷又餓,感覺就要死掉了,就在這時候,身旁的門開了,裏麵走出來了幾個人,我抬起臉來看了一眼,就在那時候,我看到了我的前妻,她一身華服,穿戴都很貴氣,她在幾個人的護送下小心翼翼的邁出了門檻,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斜眼瞟了我一眼,我瞬間就僵住了……”

沒等乞丐說完,張超越打斷了他的話,“你前妻也來到這個時空裏了?”這年頭穿越還時興組團啊!

“我當時一激動,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想去過去對她做的種種,我一下子就哭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凍壞了,我邊哭邊叫,‘清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在一起,我一定做個好爸爸,周末帶孩子出去玩,一定做個好丈夫,陪你逛街,多幹家務,一定做個好兒子,照顧好咱們的爸媽們,我已經知道錯了,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然後呢,然後她什麽反應,真的是你的前妻嗎?”張超越好奇地問道。

“我說了好大一通話,結果換來一句,‘你是誰’我當時詫異極了,以為是她在騙我,我幹脆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她被我拉著,不一會兒我便被一個人扯開了,接著便是一頓毒打,三九天,我渾身是傷,從那個家門前,一點一點的挪到了現在的這座廟中,我真不知道我那些天使怎麽過來的,後來,就在我快要凍死餓死的時候,廟門打開了,我看到有人走了進來,接著便是一個食籃放到了離我不遠的地方,我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腳,待我抬頭看的時候,來人正是我的前妻。”

“還真是啊?”

“我對她說,‘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狠心的,你還是愛我的’,那人說道,‘你認錯人了,或許你真的很愛那個女子,那女子也很愛你,但我不是她,切莫再糾纏了!’我哪裏甘心,手緊緊的拉著,‘“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屋簷下,秋葉已凋零。悲歡離合總無情,伊人何在?總在寒冷清秋(小女子不才,該段引自《金粉世家》中金燕西給冷清秋作的詩)”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我們經曆過那麽多,你都不記得了嗎?’”乞丐將頭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神情凝重。

張超越本想追問,但想到這是人家的傷心事,便也作罷,不一會兒,乞丐接著說道,“她告訴我她名叫秀清,但也不知道為什麽,上次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但我們確確實實是不認識,希望我不要再糾纏下去。之後,我放手了,或許她真的不是清秋,緣分真的是錯過了就錯過了。再後來,我聽說她嫁人了,是個很有權有勢的家庭,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後來在一次上山上香的時候我們又遇見了,她那時候已經懷有身孕,看起來氣色也還不錯,看來所嫁之人很讓她稱心,她遠遠的就看到了我,站在那邊笑而不語,走近後,我問她過得怎樣,她說還好,分別之前塞給我一小袋銀子,讓我好好活下去,我沒有接那些銀子。這次見麵,我對她的思念更加強烈,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去了她的家裏,我衣衫襤褸,沒辦法作為客人進去,我找來石塊堆在牆邊,趴在牆上遠遠的看,這一看不要緊,我看到正對著的那間屋子裏,有一個男人在打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正是秀清……”

“我去,男人打女人,這男人豬狗不如!”張超越憤憤的說道。

“我一氣之下翻牆而入,府上的人都被我嚇了一跳,我衝過去就給了那男的一拳,那男人的臉一下子就腫了,別提有多解氣了,但隨後趕來的家丁將我圍起來暴打了一頓,秀清出來阻攔,又被那男人一掌扇到了一邊,那嘴角的滲出的血絲,看的我好心疼,那男人憤恨的說,‘你膽敢瞞著我,現在看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我強撐著站起來,可被人從身後一棒子打倒了,之後我便想被扔垃圾一般被丟到了郊外,我後來才打聽到,其實秀清過得並不好,那家男人對她不是打就是罵,她性格軟弱,什麽也不說,誰料落得這個下場,那天在寺廟門前見到,秀清回家便被打罵了一番,孩子也因此流掉了,秀清身子骨弱,從此都不能再有孕,我聽到這些的時候,那種心情,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