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趴在管駿的床邊大哭起來,心裏很難過,又說不出來到底為什麽難過?他不知道此時是她在哭,還是沈凝雪在哭。
有人過來為管駿蒙上了臉,也就在這時候,門簾被人猛地掀開了,一個女人踉踉蹌蹌的闖了進來,走到跟前,白皙的手顫抖著將蒙臉布掀開,在看到管駿的臉後,一口氣沒上來,昏死過去。
一同趕來一個年輕人,在看到管駿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緊咬著下唇,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沈沫認得他,他是管駿身邊的好兄弟,秦海。
經過醫員的搶救,楚琇彥恢複了神智,看著管駿便開始大哭起來。
楚琇彥最終是沒等趕上見管駿最後一麵,心裏的那種情感可想而知,楚琇彥哭得死去活來,好幾次都昏死過去。
前方戰事緊急,沈沫他們必須要快些回去,好讓故人入土為安。令沈沫措手不及的是,吳逸臣主動請求替代管駿的位置守衛邊疆。
“你自己請求的?誰讓你這麽做的?”沈沫什麽也不管了,幾乎是用吼的說了出來。
吳逸臣一臉嚴肅,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現在才和沈沫說,無非隻是想告訴她一聲罷了。
“你早就決定了?”沈沫見吳逸臣不說話便問道,看著沒法躲避了,吳逸臣點了點頭,沈沫一下子火了,一把揪住了吳逸臣的衣服,“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裏,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那天我們說好的不是嗎?你不會主動請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見吳逸臣沉默不語,沈沫更加火大,“你倒是說話啊!”
“我無話可說,你快些回去吧!女眷不可以留在軍營之中!”說完,吳逸臣轉過身去,不再看沈沫一眼。
沈沫看著吳逸臣的背影,語氣已經轉為了懇求,她不想象楚琇彥這樣,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我放心不下你啊,這邊多危險啊,我真的不能留下來嗎?要是我自己在家闖禍了該怎麽辦?誰幫我解圍啊?”
吳逸臣背對著沈沫,縱使有千萬不舍,他還是硬著心的不回頭。
“我數五下,要是你願意收留我,你就回過身來,要是你執意要我回去,就不要轉身,我不會再多說半個字!”沈沫深吸一口氣,“一,二,三,四,”看著吳逸臣還是沒有反應,沈沫數了最後一聲,“五!”數完便哭著跑了出去。
坐上了馬車,隨著楚琇彥一同返回,前方駕著馬車的事秦海,他也是一臉的悲戚。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馬車走了半晌,楚琇彥忽然吐出這麽一句話。
沈沫好奇的看著她。
楚琇彥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去廟會,還清楚地記得,當時想菩薩祈求的是想遇到一位好的夫君,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了土匪,家丁傷的傷,死的死,他們的土匪頭子抓著我的手腕,無論我如何掙紮都是無用,就在我以為自己的清白要被玷汙了的時候,駿出現了,他從樹叢中跳了出來,三兩下便結束了那幾個土匪,他將我送回了家中,父親拿錢謝他的時候,他卻怎樣也不肯收下,再後來,我們成親……”說著說著,楚琇彥陷入了回憶中。
“管將軍真是個好人啊!”沈沫由衷的讚歎。
“是啊,隻是我太傻,明知道他深愛著另一個女子,我卻強迫他與我成親……”
“夫人,不要在這樣說了,將軍愛的人是你,這是他臨終時告訴我的,”楚琇彥不敢相信的看著沈沫,沈沫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自然,“是真的!”
“真的?”楚琇彥再次問道。
“是真的!兒時的愛戀算不了什麽的,那時候的記憶也留存不了多久,長大後的愛戀才深刻!”沈沫勸慰道。
聽了沈沫的話,楚琇彥的神情終於輕鬆了一點。
車外的秦海,聽著兩個女人的對話,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
***
那年的春季廟會,一個年輕人表演雜耍,因為精彩,觀眾的喝彩聲不斷,其中一人便是我,秦海。而那個年輕人,正是管駿,我們的緣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表演了一陣子便要收拾東西,是要離開嗎?廟會剛開始,繼續表演還能賺不少錢。
我走上前去,心中滿是好奇,“你這是要去哪?”
“我不屬於這裏,我要去闖出一片天,混出個模樣來!”說著,那人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被他的堅定折服,敢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然而,他的話引來了周圍的一片唏噓聲,有人說,“休要說大話,年輕人還是踏實點好!”
有人附和道,“就是,各處表演也能糊口!”
有人說,“區區一個表演雜耍的,能做什麽大事?”
……
管駿這時已經收拾好了行禮,他將行禮背在肩後,他淡笑道,“今日,你們盡情笑我,明日,笑的將會是我!看著吧!”說完,管駿大步離開了,丟下了賣藝用的玩意。
我想管駿那時候也在佩服自己的勇氣吧,敢於麵對未知未來的勇氣。
這番話引來了更多的嘲笑聲,“真是大言不慚!”
“年輕輕輕地這麽愛說大話,哎……”
“我就不信他能有什麽作為,連混飯吃的東西都不要了!”
“我信他可以!”就在大家都在鄙夷他的時候,我的聲音無疑引來了人們的關注,人們紛紛看向我,更多的視線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
管駿已經走出去好遠了,我急忙追了上去。
“大哥,大哥!請等等!”管駿停下腳步看向身後。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的頭發用一塊頭巾紮住,背上背著一個癟癟的布袋,很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是?”管駿問道。
“剛剛聽大哥說要混出了樣子來,小弟願意跟隨!”我嘻嘻笑道。
“我沒有說要人跟隨!”管駿強調道。
“我是自願的,我自帶幹糧,錢財,不用大哥一分一毫,路途遙遠,路上有個伴兒也好!”我堅持道。
“小兄弟,不是我不想有個一同行路的人,我連下麵要去哪,要去做什麽都還沒有想好,你跟著我很有可能死掉!你我非親非故,我可不想連累你!”管駿苦苦勸解。
聽這話的意思是沒打算把我留在身邊,我拿出剛剛從那些賣藝的家什中找到的一個小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哥,秦海從小沒爹沒娘,現辭別哥哥嫂嫂跟著大哥,我不怕吃苦,什麽都不怕,如果大哥不同意我跟隨,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你為何非要跟著我啊?”管駿不解的問道。
“因為大哥的誌向遠大,我不想再被人說沒誌氣,我想讓哥哥嫂嫂過得好些!”我高聲說道,像是在說誓言一般。
“秦海,能不能吃上飯是一方麵,或許還沒到你想達到的地步,我們就已經死掉了,你還年輕,我不能帶你走,快些回去吧!”管駿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這人怎麽就這麽倔強,多一個人做伴難道不好嗎?我“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拉住管駿的衣服不放,“大哥,帶秦海走吧!”
“好了,起來吧!兄弟,今後隻要是有我吃的就一定有你吃的!”管駿說道,或許是被我的真誠打動了,或許覺得有個同伴真的不錯。
我一聽,樂的直接蹦了起來,自顧自的笑了好久。
我們並排向前走,我說道,“大哥,今後咱就是兄弟,要不要來個歃血為盟?”
“我們不是盟友,應該叫做結拜!”管駿耐心的說道。
他懂得真多!“那我們結拜吧!”我笑道。
對天地發誓,挑花樹前結拜成了兄弟。
“哥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我問道。
“去南方下海為商,幹不幹?”管駿笑道。
“幹!大哥在哪,秦海就在哪!那,大哥,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總得有個原因吧?”我好奇極了。
“為了一個女人!”管駿仰起臉來,眯起眼睛看著天空。
“女人?怎樣一個女人?哥哥喜歡她嗎?”我再次發問。
“一個很美的女人,我喜歡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剛剛又見了她,我更加堅定了!”管駿看向我,輕拍了我的頭一下,“和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又不懂!”
他這話我不樂意聽了,“騰”地跳了起來,嘟著嘴道,“我怎麽就不懂了?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管駿也站起身來,淡淡一笑,拍拍我的肩膀道,“出了前麵這道門就出了京城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笑道,“我才不會後悔,隻有跟著你才能見見那個美麗的女子!哈哈哈……”
管駿被我的話逗樂了,我們一同前行。
在外闖**處處都是困難,走路顯然太慢,剛開始我們還有說有笑的,等到天黑了,我便再也笑不出來了,初春天氣,乍暖還寒,夜晚寒風似是能刺進骨頭裏一般。
“冷嗎?我把你送回去吧!”管駿溫和的一笑。
這人怎麽如此囉嗦!我抬高了嗓門,“不是說好了嗎?我要跟著大哥你,我秦海說話什麽時候食言過!休再提起要送我回去的事情,除非闖出一片天地,我死也不回去!”
管駿淡淡一笑,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