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願意

“小楚,我今天啟程,要去揚州幾天。”徐子陵站在寧楚身邊,看著他指揮著藥僮曬著草藥,終於找到了一個空檔說話。

寧楚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再也沒理他,坐在一旁開始挑揀曬幹草藥。他來到梁都後沒有什麽事做,加之一開始便呆在藥房給素素配藥熬藥,素素逝後,索性便來幫忙製作一些快速傷藥。寇仲少帥軍已經開始征戰,外傷藥急缺,他便開始配製傷藥,外加培訓幾位隨軍大夫。畢竟急救知識也是必須,在戰場上,迅速止血和當斷則斷截肢也是救人必修課。

“本來應該是寇仲和我一起去,但他在梁都脫不開身……”徐子陵口拙地不知道該怎麽說,他自然不想寧楚和他一起去,此去揚州非常危險。前一陣寇仲已經被影子刺客楊虛彥刺殺過一次了,徐子陵自然不肯讓寇仲離開梁都,但他也不想寧楚身陷險地。可是自從寧楚和他在一起之後,也就隻有在小峽穀茅屋裏那次,之後因為替嶽天療傷,趕路救素素,兩人竟再也沒有宿在一起過。徐子陵其實是想問寧楚,他身體要不要緊。可是這話說出口,明地裏說是為了寧楚身體著想,但其實就是相當於求゜歡,徐子陵憋紅了臉也沒能說出口,隻能盯著寧楚側臉發呆。

徐子陵隱隱覺得寧楚有些不對勁,好像就從素素過世之後開始,寧楚對他就生疏了許多。他忙著料理素素後事,倒也沒什麽察覺,再加之寧楚一向性格冷淡,徐子陵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寧楚麵無表情地挑揀著草藥,口中淡淡地說道:“那就快去快回吧,記得在月末前回來,你還要陪我去一趟成都。”

徐子陵原本低落情緒,在聽了這句話之後立刻轉為興奮,道了別之後便走了。

寧楚則在徐子陵足音遠去之後,挑揀草藥手慢了下來。

素素死後那天晚上,他雖然因為誤喝了烈酒頭有些暈,但寇仲和徐子陵兩人談話,他還真是一句沒漏地聽了進去,越聽心越冷。

原來徐子陵對他喜歡,是可以和別人分享他喜歡嗎?

寧楚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卻也知道愛情是有獨占欲,那麽徐子陵對他感情,其實根本就不是愛情嗎?

寧楚把手中藥材放進口中咀嚼,一絲苦澀蔓延在唇齒間。

他就知道,沒有人會無條件地愛他。

不過這樣也好,他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幾年,又不能和對方白首到老,惹那種情債做什麽?

幸虧徐子陵沒有把話挑明,不顧他意願硬把他塞給寇仲,否則他肯定當場翻臉。

罷了,他也是在利用徐子陵長生氣,實在是沒有立場糾結什麽。還是當沒有感情牽絆床伴吧……

寧楚小心翼翼地縫補著自己心中保護殼,再次把自己重新保護起來,至於對徐子陵那些感動,仔仔細細地藏在心底,再也不去想起。

許久之後,寧楚回過神,拍了拍手上塵土,就像是拍去心頭煩躁,繼續埋頭撿晾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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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赤著上身,大馬金刀般坐在椅子上,赤著上身,讓寧楚為他治療左臂、右腰和胸膛創傷。

寧楚根本沒概念寇仲這些天都在做什麽,他攻下幾座城池,打敗幾隊人馬,這些問題寧楚根本沒興趣了解。他唯一在意就是寇仲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

這個家夥每次都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地衝進戰場,雖然勇猛震懾士氣,但無疑增加了他受傷概率。他身上長生氣再是療傷聖品,也抵不住他這麽糟蹋。

寇仲看著寧楚麵色不善,知道他在想什麽,苦笑道:“在戰場上任你武功蓋世,仍是沒有可能不受傷,問題是如何避過致命之擊。現在本少渾身筋酸骨痛,就算與祝玉妍惡戰也沒那麽吃力。唔……小楚……好痛……”

寧楚收回按在寇仲傷口上手,泰然自若地淡淡道:“你腰間傷痕太深了,需要縫合,忍著點。”

“不……不用那麽誇張吧?”寇仲臉立刻青了一半,然後在看到寧楚拿出針線之後,青了另一半。但他卻沒膽逃走,畢竟寧楚醫術他親身經曆過很多次,雖然過程折磨,但療效卻是絕對好。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他寧可多受些折磨,也要傷勢好得快些。否則又怎麽保護身邊寧楚?雖然徐子陵走時什麽都沒說,但寇仲知道自己那個兄弟最在意是誰。

當針刺破皮肉時,寇仲深吸了一口氣。根本就不痛,但他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怕寧楚身上帶來那股草藥味擾亂他心神。

雖然那一晚,徐子陵說話隻說到一半,但寇仲已經清楚地知道了他意思。

他兄弟深愛著寧楚,但寧楚卻並沒有動心,這其中痛苦,寇仲感同身受。

徐子陵尚能一嚐夙願,名正言順地把心愛人攬入懷中,而他卻隻能看著他們,自飲苦酒。

寇仲知道自己應該斷了心中念頭,畢竟徐子陵不同於跋鋒寒,他也確信徐子陵能帶給寧楚幸福,但在徐子陵說出了他們之間真相後,他就再也忍不住心中蠢蠢欲動。

從寧楚身體角度分析,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比他們兩兄弟長生氣更為精湛?而且,寇仲知道徐子陵隱憂,他怕寧楚以後會跟素素姐一樣,喜歡上另一個人,被深深傷害,最後含恨而逝。如果那樣話,還不如跟了他們兩兄弟,有他們在,即使其中一個因事離開,也有另一個陪在他身邊。

寇仲想到這裏,不禁口幹舌燥,腦中不由得開始想歪。

難道徐子陵這時去揚州,是為了給他製造機會?

寇仲這時已經忘了,徐子陵去揚州是因為寇仲分゜身乏術,替他招兵買馬收複舊識,跟寧楚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徐子陵雖然曾經起過那個念頭,但那也隻是因為素素過世,當晚喝多了酒,大腦一時短路刺激。清醒過來以後,自然再也不會提半句。盡管他和寇仲親如兄弟,關係好得可以分享任何東西,但寧楚卻並不可以。

就在寇仲胡思亂想時候,寧楚已經收拾好了藥包,直起身子淡淡道:“已經縫好了,明天就可以拆線,今天不能做劇烈運動,防止傷口再裂開。”他還要急著去找黑墨,黑墨那小子最近是越來越懶了,而且總喜歡貓在他找不到地方睡覺,每次找它都費勁死了。

寇仲見寧楚就要站起身走了,一把拽住他手,直視他雙目,沉聲道:“小楚,你身體最近怎麽樣?”

寧楚一挑眉,忍住胸口鬱悶,漠然道:“還可以。”

寇仲緊鎖雙眉,壓抑著怒氣道:“胡說,你剛才手都抖了,以前你可不會這樣。”

寧楚一怔,他沒料到寇仲竟如此心細,一時默然無語。

其實本來徐子陵長生氣要比跋鋒寒好過數倍,但他卻沒料到長生氣居然還會有後遺症。這些天心髒還是隱隱作痛,竟不似以前每隔一段時間痛徹骨髓發病,而是那種纏纏綿綿斬之不斷隱痛。他懷疑這可能是由於他對徐子陵長生氣產生了依賴,他心脈好似被一段柔如溪水般長生氣所續接,這讓他去了胸悶症狀,和常人無異。但他體內承自徐子陵長生氣究竟是太少,這股溪水會一點點地流盡,他心脈就好像慢慢地幹涸地河道一般,這些日子以來,慢慢地忍受著這種時不時隱痛感覺,竟不比突然病發感覺好到哪裏去。

起碼以前發病時候,挺過去半日左右,便可以了。現在這種時時折磨他痛苦,真是難熬得很。

寧楚這幾天都無比後悔在徐子陵走之前,沒拉下麵子找他雙修一次,否則也就不用熬這種痛苦了。

“小楚,你病……是不是又要挺不住了?”寇仲伸手抹去寧楚額角細汗,心痛地看著他慘白臉色。他以前就覺得寧楚太瘦太纖細了,現在竟覺得他好似一個陶瓷娃娃,大力一點就會把他摔破,恨不得捧在手心裏好好保護。

寧楚深吸了口氣,扭頭避開寇仲手,淡淡道:“還能挺得住,沒事。”

寇仲卻不允許他逃避,直接捏著寧楚尖尖下頜,把他臉轉了過來,深深地看著他道:“小楚,你和小陵在一起,不就是為了你病嗎?為何小陵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寧楚知道寇仲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但也絕對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眨著眼睛看了他半晌,才反應過來,一伸手拍開他鉗製著他下巴手,淡淡道:“他說他喜歡我,而且他比較單純,我無法拒絕。”寧楚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過了片刻才續道:“我不想我們之間關係更複雜。”

和徐子陵在一起,已經是超出了他計劃,若是在和寇仲攪在一起,那算什麽事啊?和跋鋒寒那是好聚好散,現在雖然他對徐子陵感情感到疑惑,但卻沒有和他分手再找一個人意思。

“複雜?”寇仲收回手,摩挲著自己長了胡茬下巴,突然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小楚,若是我先向你表白心意,你會不會先選我?是不是我在洛陽那晚……太急躁了……”寇仲在這些天也曾無數次地問自己,是不是那次原因,寧楚才疏遠自己。

寧楚瞥了他一眼,探討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但寧楚看著寇仲深邃黑瞳,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道:“不會,你注定要牽扯到爭天下亂局中,少帥軍沒有強大靠山,你最好選擇就是娶宋閥小姐,做宋家女婿,以此獲得南方門閥支持。”

寇仲麵上現出一絲苦笑,歎氣道:“你看得很通透,怪不得李小子曾說‘得寧楚者得天下’。小楚,我不瞞你,娶宋玉致這個念頭我也興起過,但依靠女人起家,雖然是最快,但我也不想走這條路。若去掉這條理由,你還會不會選擇我?”

寧楚見寇仲油鹽不進,竟開始有了胡攪蠻纏架勢,再加之他胸口隱痛,隻想回自己房中休息,懶得和他理論,隨便丟下一句道:“我和小陵在一起時,他都在下麵,你願意嗎?”

說完寧楚也不去看寇仲是何震驚臉色,直接起身收拾藥包,打算走人。他心想寇仲現在已經身為少帥,統領幾千人,手裏掌握著幾個城池,儼然是一方霸主,斷然是不肯屈居人下。這句話肯定會打消他念頭,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可就當寧楚剛走到門邊,打算拉開房門走出去時,卻聽見身後寇仲忽然道:“我願意。”

寧楚一驚,轉頭朝身後看去。

隻見寇仲正半躺半靠地倚在床榻上,一副任君采擷模樣,扭捏地說道:“你說我傷後不能做劇烈運動,小楚,你要對人家溫柔些哦~”

“……”

看著身材健壯寇仲故意做出嬌羞模樣,寧楚隻覺得胃中一陣翻滾,恨不得衝上去暴打寇仲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