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鎮,是夜。

一輪幽月當空,灑下慘淡月華,“咕咕----咕咕咕”,枯藤老樹寒鴉,淒清陰寒,這無人鎮一到了晚上,竟是更是比白晝陰森恐怖,真真乃九幽之地也。

“有家歸家,無家歸廟,夜晚莫上路,小心踏上黃泉路嗬……”

深幽空**的街道隱約模糊的傳出了這樣似歎似惋的聲音,朦朧而不可捉摸,難窺其源,反觀街道上,更無半個活人,配著這鬼魅異常的氣氛,仿佛就是來自地底下的閻羅發出的奪命之音。

街道上陰風陣陣,吹的塵土微揚,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地上本就是黃沙覆蓋的地麵又積了一層厚厚的沙塵。

忽然,隻覺一抹黑影閃過,再定睛時早無半點身影,徒留那在黃沙上的淺淡腳印正慢慢被新一層的沙土覆蓋,湮沒……

前方,從一廢置閃身飛出一灰衣執劍男子,眼冷如冰,擋住了剛剛那黑影的去路。

“擅闖者,死。”灰衣男子簡潔的吐出這幾個字,字字嗜血。

“哼!”黑衣人眼眸一凜,眼裏的殺氣較之於灰衣男子亦是絲毫不讓,多說無益,想讓他死,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對方都是感受到了彼此的殺氣,幾乎是同一時刻出手,一較高下,招招殺機,毫不留情。

似乎是沒有料到黑衣人還有這麽強的身手,灰衣男子雙目寒光一現,“咻!”的一聲拔劍出鞘,劍一出,氣勢大增,煞氣更甚。

劍刃鋒利異常,在暗淡月光下舞動時散發隱隱亮光,點點淺淺,在黑暗中竟是絢麗無比。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環境的關係,這劍與敵人對峙間似乎還嗡嗡作響,每次與黑衣人交鋒間他都會感到一股寒氣擦麵而過,隱隱的,還帶著一股血腥。

這劍,竟是嗜血而生!每一次對抗,他都能清楚感受到它瘋狂的叫喧,隻有鮮血才能撫平它的狂熱與躁動。而且,在好幾個回合下來後,他明顯覺得它對血的渴望就越強烈,而執劍的灰衣男子更是戾氣大增,不見血不罷休。

心下已有計較:看來不宜久戰。

乘一個間隙,向灰衣男子砸出迷霧彈,“嘣—”的一聲,白霧乍起,乘勢飛身而去。

沒料到對方竟會出此一招遁走,灰衣男子深陷迷霧,待到白霧散去時早已不見蹤影。

正想繼續追去,身後悠悠的響起了一個低沉遼遠的聲音,“讓他走。”

灰衣男子回身,認得來人,馬上垂首領命:“是。”

感覺男子走遠了,身後的灰衣男子才抬頭,月光雖暗卻絲毫不妨礙看清他的容顏,一張熟悉的娃娃臉,不是楓雪是誰!

悠長的古道裏早就沒了男子的身影,楓雪臉上換上的一絲疑惑:主子到底是什麽時候在這裏的?他明明是在暗室裏奉了主子的命令才出去等候今晚會出現的“來訪者”,若不是剛剛主子的一聲製止,他怎麽會知道原來他已經親自來到這裏了。

不過楓雪很快又釋然,心裏感歎:主子的功力有進步了。

寂靜的有些森然恐怖的街道,又恢複成了往日裏人們口中的羅刹之地,風輕揚,沙石翻滾無聲……

京城,七皇子府。

還是那個書房,雖夜已深,可是最近幾日那裏的燭火一直徹夜通明,墨染的黑暗吞噬不了那一室的光亮。

房內,齊澈靜駐於窗前,一身錦服不曾換下,在外奔波,策劃定謀,還要防著齊景熏的司馬昭之心。一連幾日下來不曾好好休息過,在這件事沒有解決的徹底之前,他知道他是半點也不能怠慢。

朝堂內風起雲湧,暗潮滾動,兩派朝臣現在更是猶如蜂尖麥芒,幾乎是水火不容。

不僅是朝堂上,皇宮內院此時也是微妙異常,那個曾一時叱吒風雲的帝王,也就是他的父皇,病了。這病來的突然,也更蹊蹺,現在居然是連走路也要人扶,每日的早朝都要太醫的金錐刺穴才能勉強支撐,但畢竟不是成就之策,就在昨天,父皇擬出聖旨不再早朝,所有奏折一律送往他的寢宮。

此詔一出,勢必引起了群臣的不小慌亂與猜疑,不過,一人的到來鎮壓了不少輿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戍守邊疆的席傲天席將軍。

隻有皇宮內眷才知道,席傲天是奉皇上的密詔趕來的,聽說席將軍一來父皇就把他召進皇宮,屏退眾人密談。但究竟是談些什麽,除了他們二人再無他人知曉。

就這樣,表麵還是平靜無波的皇宮實際上一下子陷入的前所未有的緊迫與壓抑中,各個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繃起了神經,惴惴不安暗地裏揣測著一切可知未知的不定論。

各個宮門守衛增加了一倍不止,進出森嚴。宮裏的禁衛軍也比往常多了很多,而且巡邏頻繁,除此之外,夾雜在其中的一些生麵孔叫他起疑。

這皇宮,看來真的要變天了。

雙眉間因皺起的突起並沒有消減下來的意思,齊澈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

“誰!”齊澈警覺回眸,剛剛那迅速釘在牆上的飛鏢讓他收回了所有的思緒。

看著那被飛鏢釘在牆上的紙條,齊澈迅速取下,上麵的內容卻是叫他一驚:官道掩人目,正主在無人。

十個字,齊澈看的是皺緊了眉頭,慢慢收攏手指,紙在手裏粉碎湮沒。聽到窗外的一聲輕微響聲,運氣飛身,房中無人。

齊澈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是在自己的府邸,自是對路行熟悉異常,提氣追趕間竟隱隱發現前麵的黑衣人亦是對這七皇子府了若指掌,不覺疑竇叢生。

運氣至掌心,朝著前麵身形詭異的黑衣人猛的一掌打出,前麵的人一聲悶響,動作一滯,齊澈瞅準時機馬上飛身而去。

落至地麵,待到齊澈再巡視而去,哪有黑衣人的蹤影!

星眸的幽深泛著危險的氣息,扭頭打探著四周,他中了自己一掌,應該跑不遠。而當築心苑三個字映入他的眼簾時,齊澈才知一路跟蹤間已經來到了東邊-她的住處。

房內的燈還沒有滅,似乎在等待著某人。來到門前,變得有些猶豫,他不知道,這一處的光亮一直陪伴著他書房的燭光,不曾暗淡,倔強相伴。

舉起的手在門前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仿佛這門有著千斤重,這一刻,他猶豫了。隻要輕輕的一推,他便能進入,與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相見,隻是,見了又如何,沒有話講,徒增尷尬。

像是下定決定般,果斷的收回手,就在齊澈準備轉身離去的同時,房內的屋主像是有感應般“吱呀”一聲打開了門。

“夫君?”程詩詩也是不曾換上睡衣,激動的望著來人,有著濃濃的不可置信,就連聲音,也帶上了絲絲的顫抖。

齊澈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那兩個字像是一根刺,戳痛著他的心,雖痛,卻也清醒。是啊,他娶了她,他是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妻。他們,已經是夫妻了,改變不了了。

“我……”她突然的出現叫他有一時的無措,看著程詩詩眉宇間的憔悴,他微微轉了臉。

“夜深了,外麵露重,要不要進來----”

程詩詩說的小心,裏麵還有怕被拒絕的深深惶恐,這一刻叫人心生憐惜。

“不用了,不早了,你也早點歇息吧,以後不用再等我了,最近我會一直在書房。”

“妾身知道了,”她的語氣微暗,隻是臉上強裝著無事,“那夫君也早點歇息吧,莫要累壞了身子。”

程詩詩微微福身,晌久才直起身子,看著已經自顧離去的自己的丈夫,直到深濃的黑暗裏再無其他,才重新關門回房。

靠在門上終是無力的滑落,地麵泛涼的冷意,比不上她此時心裏的冰冷,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

嘴角的弧度一直在上揚,最後竟是扯開無聲的大笑起來,是的,無聲,就連這笑,她也不敢驚擾了他人,隻敢躲在一個無人看見的角落,放肆的大笑,無聲的,寂靜的。

“噗—”一口鮮血終於抵擋不住的噴出,濺落一地,濺在曲褶裙裾上,朵朵血蓮,暗自妖嬈,無人知曉。

蒼白玉容上的殘留血紅,衝擊著視覺感官,女子的表情,更讓人悚然。那樣的表情,讓人心疼,讓人哀婉,也讓人心驚。

他還是不肯接受她嗬!翰林學士千金,堂堂七皇妃,皇上最器重的皇子的唯一正室,多麽寵耀的頭銜,多麽尊貴的身份,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全被她程詩詩一人給占全了。

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還有什麽介懷的?還有什麽不甘心的?該知足了吧!

她搖頭,苦笑,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承受了那一掌後難受的汗水,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他一直知道,可是他不會給她。

從麗妃的計謀開始到後來她的出嫁,表麵上她都是風光的,可是,她突然笑得震顫起來,唇畔的弧度,是滿滿的諷刺與自嘲,直到現在為止,她程詩詩,一個早為人婦的七皇妃,居然還是處子之身!

多麽可笑,多麽荒誕,可是就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她的身上!

黑夜裏,那個女子的無聲哭泣似乎沒有終結,到底怎樣才算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