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一個解釋。”

“恩,我知道。不過你要保證,今日我們的談話決不能讓其他第三者知曉。”

“任何人?”

“是,任何人。”在他微詫的揚眉中,席心緲鄭重點頭。

他盯著她良久,緩緩的,在她鄭重的眼神下微微頷首。

……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那那間房的光亮依舊,似乎有秉燭夜談的趨勢。周圍一切靜謐,飄雪靜靜落下,似乎能聽到砸落地麵的聲音。

“所以,就因為曾經聽說過一個完全不知道真假的傳言,你就真的在自己心口上刺上一刀做實驗?你這個腦殘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若是失敗了,你這條小命休矣!”

絕對是無以複加的憤怒,楚隱皓厲聲斥責著那個不把性命當回事的女人。

席心緲的語調平穩的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一旁的楚隱皓卻是越聽越心驚,眉宇間的折痕越來越深。終於,在席心緲快要解釋完的時候忍不住火山爆發。

什麽心髒處其實有一塊地方被刺中隻要止血及時便不會偶性命之憂。誰驗證過?誰敢驗證?

這個不怕死的女人腦子肯定是落在茅房忘記帶出來了才會做出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來!天知道他剛剛是被嚇得有多慘,還以為她真的想不開在他麵前自盡。

呸!那個沒心肝的女人,他要跟她絕交!

“試了,有一半的機會,不試,那就是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了。有時候,我更喜歡賭。而現在,卻是由不得我不賭。”

她淡淡說著,並沒有什麽大的起伏。可是心裏卻真的是落下了一塊石頭,所幸,她賭贏了。所以,他也不會有事,她如是想。

“賭?!”皓子不自覺地上揚的聲音,那語氣,絕對是氣憤外加不可置信。

“你這是在賭命,若是輸了----”

“可事實是,我依然還活著,”她迎上他不讚同的目光,鎮定道:“在你麵前。”

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桌麵上已經蜿蜒出一道血色的燭淚,忽明忽滅處映襯著席心緲的眼眸閃爍不明。

可是,楚隱皓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不複剛剛的激動,因為,他在她的眼裏看到了堅定與自信。

無力的扯起一個自嘲般的弧度,惡狠狠的看著她,“有時候我真他媽的想把你那欠揍的自信摧毀的連渣都不剩。”

“隨時恭候。”席心緲惡趣味的呲牙,卻不想牽動了胸口的傷口,雖不及致命,卻是疼的厲害,連帶著那抹笑被扭曲的極度陰森詭異。

“嘿嘿,現在知道疼了吧,當初下手的時候我見你可是像狼牙山五壯士般英勇無畏的。這人呐,果然不能太囂張,小心現世報喲!”對麵傳來某人陰陽怪氣的調子。

已然知曉席心緲的傷並無大礙,楚隱皓隨即鬆了口氣,看著她疼得呲牙咧嘴的樣子,很是幸災樂禍的鼻孔一揚,拿下巴朝人。

活該,誰叫她欺負純良的他!

“但即便是如此,傷的最深的恐怕還是他吧。”

楚隱皓斂起了剛剛的乖張,口氣突然變得沉重。那一刀,傷的不僅是他的身,還有心吧。

難道他們之間,真的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如果,讓他知道真相呢?

“你答應過我,這件事不會告訴任何第三個人。”

席心緲何其聰穎,隻消一個表情,便將楚隱皓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明明是有轉機的,為何要把自己逼近死角,席心緲,你別告訴我,你能為水冽寒試危急性命的一刀,卻不敢正視他早已在你心底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的眼神遽然變得深邃凜冽而不可退卻,但是臉上,他還洋溢著淺淺的微笑。

在席心緲看來,極盡諷刺。

閃躲了開去,她知道他是在逼她承認,也在譏嘲她的猶豫不前,畏首畏尾。

他終是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也許有,那也隻是沉默,他沒有再問,隻是健碩的身影在慢慢隱於寂暗夜色前,黑暗中幽幽傳來了他的話:“希望你自己不要後悔。”

……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猶如一陣風逝。風止後,便是今日,相見。

雖然預想過他們再見時的情景,模擬過他應該會出現的表情,反複量衡過她應該會說的話,可是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微笑著,她僵持著,卻遲遲不願開口。

就在前幾天,她還對著他說還他一個真正的解釋,可是今天,她卻要做一件傷他至深的事。

情何以堪?

她不願拿眸視他,怕觸及了心裏那份隱晦的艱澀與傷悲,那幾欲衝出口的答案其實她早就明了了,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現在終於有勇氣承認時卻要親手葬送在她的手中。

嗬!席心緲,你還不明白嗎,你永遠不適合群居啊。一個屬於黑暗的孤獨者,怎配期待去牽起他人的手?一起將他們帶入永生禁錮、不得解脫的深淵嗎?

你還不明白嗎?你,隻能帶來厄運,帶來傷害。

冰凝,水冽寒,下一個呢,下一個會是誰?

放手吧,不要再害人了,好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抬首時黑眸僅剩下無盡的冷然與淡漠。

“身子可好了?”

“恩,無礙了。”

雖感受到了女子眼中的莫名冷意,水冽寒藍眸中閃過微芒,卻還是退卻了所有的冷漠,將全部的溫柔綻放在女子麵前。

今天的他,氣色著實比日前好了許多,裏麵一襲月白長袍,簡單高貴,衣擺微動,蘊秀流光,尤其外罩雪白狐裘,柔軟的坎肩熨帖著他光潔的肌膚,幾近透明的白,幾乎能混成一色。

通身尊華,在冰天雪地中看他,更是印證了男子如雪蓮般的通透,纖塵不染,離塵絕逸。

讓見到這般男子的人,都如陷入魔怔。

眼突然深癢了起來,她猛的將視線生生剝離開去。

“既然好了那我們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嘴角習慣的笑容還未散去,便被僵硬封固。了斷?

“怎麽,還不明白麽?那我再說的明白一點,水冽寒,我希望你以後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她皺眉,眉宇間無不顯示著對眼前這個男子的厭惡。

聽著她不帶絲毫溫度的話,那樣不屑厭惡的表情,他卻反常的沒有動怒,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他的眼睛,安靜淡然得像塊玉。

她在他靜默注視下冷漠回視,眼裏流轉的,竟真是排斥。沉默了良久……

“理由呢?”

“理由?”她嗤笑,眼卻緊緊的鎖住他的,“因為你讓我覺得惡心,行麽?”

不能退縮,絕對不能退縮,和瓊,請你果斷放手,斬斷這段孽緣吧!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此刻,沒有將心裏的洶湧疼痛展現出的他犀利地盯著她,將她決絕的小臉和眼底的厭惡不動聲色印在眼中。

第一次,他在她口中聽到那個詞,第一次,他突然覺得以前受過的苦、痛全然沒有現在更徹骨切膚。

原來,他讓她覺得惡心了嗎?

雖痛卻不足以抹滅他的理智,今天的她,冷漠的有些刻意,反叫他多生了一份留意。

“收回剛剛的話,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心裏倏地升起一股不悅,天下間所有人都可以對他說出那個詞,唯獨她不可以。

“哈,水冽寒,你總是這樣,強勢,霸道。在我麵前整天裝的一臉委屈的樣很辛苦吧,本性暴虐邪佞,喜怒無常,卻總是戴著偽善的臉孔博取別人的同情。

不過我還真挺佩服你的,不愧為血穀穀主,心計之深著實讓我望塵莫及。

從最初的相識你就已經開始部署了吧。為搭救婆婆耗氣過多,還暈倒?你堂堂血穀穀主是何人,一招苦肉計大魚上鉤。之後的種種,想必都是已經按照你的布局走了吧。”

“你是怪我沒有救活婆婆。”男人似乎微微一震,一道微啞的聲音在寂靜中緩緩響起。

“你心知肚明。”

她迎著他的目光堅定的上前一步,逼迫自己看他直了的愴然,狠心坐實他的猜想。

既然決定傷了,那還在乎是什麽借口?

“就算沒有婆婆的事,可是你敢說你接近我是沒有目的的?你敢說你我的相遇純屬一場意外?”她步步緊逼,每句話都鋒利異常,像刀片般刮得人生疼。

“我隻能說我從沒有想過害你。”不想騙她不會騙她,可是眼前的女子領情嗎?

席心緲掛在嘴角的笑轉為了譏誚,眼更冷了三分,“可你卻騙我。”如冰錐般狠狠刺進肌膚。

他眼中的悲愴被掩於溫瑩素淡下,她說的對,偽裝,他也會。

透著一絲凝重與坦然,“若說有心,我的確是存了刻意之心:愛上你,接近你,再讓你愛上我。”

猝然低笑,苦澀溢滿心間,誰人懂?

心房劇烈一縮,眼中深癢愈加濃烈,她眨眼將其掩去,不讓他瞧出端倪,她懂,她怎麽會不懂。目的?難道到現在了她還傻傻的不知道嗎?

“你會說愛?真是可笑。”她大笑,笑的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