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刀刺進你的胸膛,讓它提醒我,原來,我早已放不下你。

-席心緲。

夜,那間房溫燈如豆,卻好似驅不散這遍布整個大陸的寒氣。

燭火撲朔明滅,映襯的房內的主人晦澀不明。

拿著白布小心的擦拭著那把從不離身的匕首,刀麵光亮的能在照映出女子清冷的麵容,影影綽綽的條條光影,在女子臉上閃爍晃動。

清冷的光輝似是有感應般的散發著絲絲寒氣,一如席心緲現在的心境。

看著女子一絲不苟的重複著擦拭著那本就潔淨的兵器,那種旁人打擾不了的孤絕讓坐在一旁的楚隱皓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坐到這裏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從頭至尾,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靜靜的擦拭著那把匕首,似乎全部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那裏。

沒有表情,沒有生氣,隻剩下重複單一動作的木偶。

相交已久,更有著那同為現代人的因緣,他知她,更懂她。

她在矛盾,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痛苦,卻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所以,她沉默。

“你---決定了?”

終是忍不住開口,無論是怎樣的選擇,都是俱傷的後果。

而且看得出,她似乎有了決定。隻是這個決定,注定有人要傷,或者---死?

擦拭的動作一滯,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手中的動作。

“真的決定舍棄-----他?”

楚隱皓說的委婉艱難,看著那女子的側麵,眸中有瑩瑩水光潤澤,心中一片酸楚:為什麽所有的苦難委屈都要那個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女子一力承擔?

她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呀!他隻知道在他們共處的那個時代,這樣的花季年紀還是享受著未成年的特權,不受風雨的被保護在港灣之下。

而在這裏,她被迫接受著殘酷的抉擇,背負起一切罪惡。她憑什麽要承擔這些?

上蒼,何其不公!

倏地繃了嘴角,琥珀眸中閃著一股堅決。

大步跨近女子身邊,一把抓起席心緲的手腕,頭也不回的邊走邊忿忿嚷嚷著:

“走,跟我去楚國,什麽冰凝什麽水冽寒咱都不管了,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又不是聖人,幹什麽別人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去他媽的仁義道德,我們不伺候了不行麽。回去,找回去的方法,這裏的破事我們一概不管了!”

他隻一往無前的邁著,嘴裏也不停埋怨著,卻突然感到了身後的那道阻力。

“皓子,別傻了。”

淡淡的,透著冷靜,還有一絲叫人憐惜的堅忍。

席心緲本不清楚突然發難的皓子拽著她要去哪裏,但聽得他講的話,她卻馬上定下了腳步。

“我是認真的。”楚隱皓轉過身凝著她,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嚴肅。

鬆開禁錮她的手,繼而狠狠捏住她的雙肩,微俯下身擰眉與她對視。

“席心緲,你給我仔細聽著,你不是上帝,更不是超人,世上人那麽多,也輪不到你搶著當好人。而我也知道,你----從來也不是好人。”

說到這裏,他反倒率先涼薄一笑,眸微暗,有些冷血的自嘲:

“他人的生死與你何幹?任何人任何事你總要插上一腳,這樣,你隻會死的更早。我們是一樣的人,救人?這數量可及得上殺的人的半點零頭?

本就是從陰暗底層沾染著一身肮髒鮮血爬出來的人,就不能一如既往的將無情持續到底麽?”

說完,他便緊緊凝著她,眼中那將無情冷酷展現無疑的直白下隱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哀與懇切。他留給她的,僅僅是他刻意展現的陰暗。他不是善人,從小在皇家長大,他就真的如外表那樣純粹的不會任何謀略權術?太子,你以為是想當就能當的?

“說完了?”

她的口氣與剛剛並沒有差別,甚至楚隱皓那樣的將他們二人一起貶低作踐後席心緲也不見任何的不快。隻因,她也懂他。心裏甚至隱隱的繚繞著淺淺的愉悅,說到底,他還是為了她好。

沒有避開他深邃的眸,席心緲一片坦然,墨黑的眸炯利有神,卻不見絲毫的脆弱。

“皓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我的相交相知,我很慶幸,也很珍惜。”

“席心緲,你別給我岔開話題。一句話,走不走?”楚隱皓不自然的別開了臉,鬆開了肩上的手。

“你說的對,我不是聖人,更不是好人,救人於我而言的確有些可笑。

或許,人真是一個感性的動物,相處久了,這裏,就把他們係上一根名為牽掛的線。”

席心緲指著心口的位置,那笑,有些苦,有些澀,有些惶然,有些欣喜,終究化為不悔。

看著那嘴角掛著淺笑的女子,他從沒覺得她的笑是如此的紮眼,灼熱。

眼中輪番交替過的複雜最後化為唇畔的長長一歎,他挫敗的垂下手。

倔強如她,他除了妥協還能幹什麽?

“轟!”的一聲一拳打在雪白的牆上,卻是恨自己的無用,“那你決定好了?”他沒有抬頭。

“恩,決定好了。”

這一次麵對他的詢問她沒有沉默。

眼微顫,眼下思緒。決定,其實早就做好了

楚隱皓卻突然眸光一亮欣喜道:“為何不告訴他這件事呢,或許可以讓他配合著演這出戲,而你們---”你也不用背負內心的譴責,他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痛心。

“不行的,精明如程詩詩,是不是演戲恐怕逃不過她的眼睛。”

席心緲搖搖頭,神色連著語氣一下子暗淡,心裏鈍鈍的難受。她知道,那一刀,必須刺進他的胸膛!

“……”

看著她的隱忍還有那晦澀的黯淡,他的眼也跟著暗了下來,剛剛的欣喜不複存在。

他們的糾纏,他看在眼裏,一點點被感動,一點點被觸動,好不容易盼到那個堅持不懈的男子拚死爭得他們之間的進展,如今,卻要被那一刀無情的斬斷嗎?

心中的悲慟拉扯著整個心房的陣陣的疼,不舍,惋惜,以及深深的無力。

他很清楚那一刀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一直以來的堅持的全部覆滅,意味著所有的感情不複存在,意味著她以後將要一人挑起殺害血穀穀主凶手的身份。此後,便永遠也逃不開殺與戮的深淵。

“你真的下得了手?”

他說的極緩,不知道是在淩遲誰。

“他不會死。”這一句,比以往任何的話都要堅決,卻是更握緊了匕首的手柄。

席心緲緩緩的抬起握著匕首的手,那尖銳的刀尖凝聚著一點陰冷幽光,對準左邊心房的位置,

在那絕美笑靨的悄然綻放中,目光倏地一凜,高舉著匕首狠狠的刺進了那跳動的源頭。

還來不及等楚隱皓揣摩席心緲話中的古怪,他馬上就震驚的全身定住。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她高舉著匕首將利刃送進了自己的胸膛!

那刀刃刺進血肉的聲音和她隱忍的悶哼他聽得是那樣分明,可他卻是恨不得此時是聾了瞎了。

待到回過神來時,一切都太晚了。

起初的濃濃震驚惶恐馬上升為無法遏製的怒火,他風一般衝到她身邊,吼叫著:

“你瘋了!”本想準備好多將她罵的狗血淋頭的話,可是看見她胸口處那噴湧而出的血,從來都是淡定沉穩的眸即刻染上不安,連帶著身體也不受控製的顫抖著,卻是出手極快的封住了幾個穴道。

“噓---別吵,我沒事。”她咧著嘴皺著眉,蒼白的臉印著噴出的血珠,此時看去更是刺目嚇人。

“沒事個屁,快叫水冽寒過來,他不是神醫嗎!影,影!”

楚隱皓暴走,扯著嗓門大叫著。

“你再叫的話我真的要死了,是你一手造成的。”他越叫她越急,連連咳嗽幾欲昏厥。抓著他的手死死的摳著不鬆開,傳達著她的意思。

“我沒有刺中心髒,隻是失血,不會死。”她盡量揀言簡意賅的話安撫現在智商為零的男人。

楚隱皓明顯沒料到她會這樣解釋,收住了喇叭,就那樣傻傻的定在那裏一下子沒了主意。

“還愣著幹什麽,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不想讓我失血過多而死的話就趕緊守著門口,我要包紮。”

她自顧起身,楚隱皓條件發射般的上前扶著,讓她倚靠在他的身上。

他狐疑的盯著那個自殘的女子,看著那鮮血還是有些溢出的傷口皺緊了眉,那明明是心髒的位置……

“非禮勿視。”

他賭氣般的退了出去,不放心的回頭,看見屏風後女子正在解衣,上藥,熟練至極。

收回視線,卻真的乖乖的守在了門口。剛剛那獅子吼若真的將那門神引來事情就鬧大發了。

坐在椅子上,腦子裏回**的一直是席心緲將匕首刺進心髒的一幕,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

思忖間,席心緲已經上好藥換上另一套衣服從屏風後走出,對上楚隱皓擔憂且疑惑的眸子,她回以安心的淺笑。

看著席心緲那慘白的毫無人色的臉且微微佝僂的身子緩緩做到他對麵,他心裏的石頭雖落下但疑竇的漣漪卻一圈圈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