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人的怪物
天邊的雲呈灰色，壓得低低的，似要將麵前的林子壓到成碎片一般。
顧森捧著裝著三隻舌頭的盤子，與雲瓊珺走在泥土上。步伐踏在幹枯的落葉上，發出清脆的“嘎吱”響。雲瓊珺心中壓抑不已，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她腦海裏不斷回想著樹魂在一瞬間被村民砍得灰飛煙滅、高台上三個少女被割去舌頭的場景。樹魂還沒來得及辯解什麽，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一群手持武器的村民刺死。而也是這麽一群高喊著正義與希望的村民，將三個花季少女壓上高台，強迫著她們跪下，毫不憐香惜玉地張大她們的嘴巴，不甚理會少女們絕望而淚流滿麵的雙眼，將她們的舌頭殘忍地割下。
三位少女可能在痛暈厥過去的最後一秒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麽孽，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顧森在旁邊看著雲瓊珺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上擔憂，出聲調解道：“其實也不必這麽擔心，一切都往好處想嘛，或許那蠱林老姆真是守護村莊的人呢？”他瞄了一眼雲瓊珺，發現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果斷轉移了話題，“不知道林子裏的孩子們怎麽樣了。元寶那懂事的孩子一定很受沈婆婆的寵愛……”
聞言，雲瓊珺想起元寶稚嫩的臉以及獨屬於孩子的清脆童聲，臉色緩和了些。顧森鬆了口氣，他就是見不得雲瓊珺沉著臉的模樣。
“我隻是覺得，若是我們行動的時候帶點警惕，若是我們早一些發現後邊有村民跟著，我們是不是就可以阻止村民殺死樹魂，從而也阻止了那三位少女成為犧牲品？”雲瓊珺低頭看著地麵，悶聲道，“看著他們倒下的身影，我真的……”
雲瓊珺邊說邊走，忽然看見前方地麵有疑似血跡的一攤東西，她抬起頭，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止住了話茬。顧森瞧著她驚慌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心下一凜。
眼前的情景可以用“橫屍遍布”來形容。
草地與近處的樹幹都被濺上一灘灘紅色的粘稠**，白皙的肉體被隨意地扔在草地上，或是被撕開了腹肚，或是被摘了一雙眼球，無一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這些小小的身體各有各的殘缺，但都已經失了生命跡象。
雲瓊珺眼尖地發現屍體裏有一個紮著雙麻花辮的女孩，她瞪大著眼，右手手臂被撕了半截，露出肉中的森森白骨。
在他們被沈婆婆趕出屋子時，因為這女孩一直看著他們，雲瓊珺便注意到了這個滿眼都是好奇的小女孩。而現在，這雙盛滿了天真的眸子被一種叫恐慌的情感代替，而且，永遠定格在這種情感上。
“這是……那群孩子們……”雲瓊珺喃喃道。
屍體中間，三個長發女人背靠著背相互緊貼著，正麵對著顧森和雲瓊珺的女人手中正拿著孩子的一條腿，放入口中。瘦骨嶙峋的身體清晰地勾勒出骨頭的形狀，突出的顴骨隨著咀嚼的動作一動一動。
被女人蠶食的腿腳踝處有一條綁緊的紅繩，上回來時元寶說過，這是他有記憶之前就已經戴在腿上的，應該是親生父母給的東西。
所以……她在吃的……是元寶啊……
小孩的腿一點一點被食到女人胃中，腦海裏回放著元寶笑得稚嫩的臉，笑著對被沈婆婆趕出來的雲瓊珺和顧森說，“其實，沈婆婆對我很好的。”
雲瓊珺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她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瞪著那三個女人。那女人感受到雲瓊珺的目光，叼著腿，朝他們詭異地笑了笑。
女人三下兩下將剩下的肉塞入口中，三個女人圍著中間的空地轉起了圈。專屬女子尖細的笑聲響起，如同幾個普通花季少女正開心地嬉戲玩鬧。
雲瓊珺猛然想起這聲音與畫像那三個女人調戲顧森的聲音很是相像。
“蠱林老姆。”顧森也想到了這一點上。畫像那三個女人就是蠱林老姆，也是麵前的這三個醜陋不堪的魔鬼。可原本蠱林老姆隻能在沈婆婆的屋子裏出現，或許隻能在畫像裏待著，如今怎麽被放出來了？
唯一的變故，便是被村民砍死的樹魂。
那畫像許是蠱林老姆的禁錮，而解開這種禁錮的鑰匙，便是樹魂。樹魂死了，禁錮才得以毀滅。
所以蠱林老姆才會大費周章地讓村民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村莊的守護神，相信樹魂是站在他們對立麵的“惡人”。她利用村民對“神”的信仰，去幫助自己消滅樹魂。
樹魂說得沒錯，他們應該相信樹魂的。
但是現在樹魂死了，蠱林老姆沒了忌諱，出來這般作惡。沈婆婆肯定也是蠱林老姆手下的人，那些孩子……多半是為了眼前這一幕，沈婆婆才會養著。
一想到那群天真的孩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便是作為蠱林老姆的祭品才得以生存，雲瓊珺不知該感到悲哀還是生氣。
“沒有一個好東西！”雲瓊珺忍不住低聲罵道。
“趁蠱林老姆現在警惕甚少，我們趕緊動手吧。”顧森道。
目前情況看來，蠱林老姆還沒注意到他們，現在動手，他們勝算很大。
若不阻止，蠱林老姆定會將魔手伸向村莊。隻是不知當那些村民知道他們一直信奉的“神”到最後竟然要將他們吞入腹中時，會作何感想，有何反應？
顧森與雲瓊珺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確定，點點頭。
雲瓊珺不動聲色地拿出幾根銀針，正打算投出去，從旁邊跑出一個駝背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沈婆婆。
此時的沈婆婆麵色猙獰，五官竟是強行地扭在了一起。她左邊右邊蹦來跳去，最後鑽進三個女人圍的圈的中間，手舞足蹈。女人的笑聲成了沈婆婆舞蹈的舞曲。就像是為了配合沈婆婆的舞步似地，她們笑得更加歡樂，也更大聲了。
三個女人將圈子忽然縮得隻能容納沈婆婆那般小，忽然同時往外處跳起。沈婆婆跟著舞蹈，在圈子打開的一瞬間跑到前邊來，自個兒原地轉起了圈兒。
“雲兒，你看那是什麽。”
雲瓊珺正全身緊繃地注視著三個在屍體上跳舞的女人，準備一有機會就衝出去。忽然顧森低聲驚叫了一聲，雲瓊珺被他吸引了注意。
“什麽？”她順著顧森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沈婆婆張牙舞爪，接近癲狂。雲瓊珺蹙著眉仔細地將她從頭看到腳，“啊”地驚叫了一聲，“那是！”
沈婆婆舞動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個黑色的印記，赫然與羅末房裏的那個一模一樣！
“原來沈婆婆就是羅末的妻子。”雲瓊珺想起了剛入林子的時候，“怪不得那亡嬰的靈體會帶我們來到這林子。隻是……為什麽它不進來？”
顧森想了想，道：“或許和樹魂的封印有關。”樹魂能壓製住蠱林老姆，或許也會限製一些亡靈出入樹林。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忽然一聲飽含絕望與恨意的吼聲插入到二人的談話中。二人抬頭一看，沈婆婆扭曲的麵容近在咫尺。沈婆婆目露凶光，邊吼叫著，喉嚨邊發出野獸低吼的聲音。她看著二人這邊，邊向這邊靠近，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
“糟了！”顧森低聲驚叫，一手將裝著舌頭的盆子扔在旁邊如人一般高的草叢裏，拉起還沒反應過來的雲瓊珺就往反方向跑。
“她怎麽了？”雲瓊珺邊撒開腿跑便問道。
“大概是蠱林老姆吸食了她的靈氣，現在沈婆婆已經是毫無理智的癲狂狀態了。”顧森拉著雲瓊珺跑還一點都沒有累的樣子。
他們繞過一棵棵棕灰色的樹木，轉了幾個彎後，雲瓊珺再次轉頭，發現已經不見沈婆婆的身影了。
沈婆婆如今神誌不清，連林子裏的路都不大認得，隻一味地知道追著顧森跑。顧森稍繞了一下路就把她甩掉了。顧森向後張望了一下，確定見不到沈婆婆後，停下來，好讓跟著自己跑了這麽久的雲瓊珺歇息一下。
雲瓊珺扶著自己身旁的那棵樹，叉著腰喘了口氣。顧森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跑了一路臉不紅氣不喘的他臉色帶著點急促，吩咐道：“你現在馬上聯係羅家的亡嬰靈體，通知羅末過來。”
雲瓊珺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呼吸後閉上眼釋放出靈力。幾秒後，她睜開眼：“靈體已經感應到了，很快羅末就過來了。”
“好。”顧森點點頭。
不多久，顧森又拉起了雲瓊珺的手。
雲瓊珺抬起頭，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回去蠱林老姆那兒。”顧森回答，“我在跑來的過程中留了記號。沈婆婆大概被我繞了幾圈繞暈了，我們得趕在她回去之前解決掉蠱林老姆。”
蠱林老姆吃完那些孩子的肉體後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如果她把眼光放到村莊，那一定會引起很大的恐慌。
顧森帶著雲瓊珺左繞右繞，果真回到了他們看見蠱林老姆那兒。顧森朝旁邊望了一眼，草叢裏的三隻舌頭已不見了蹤影。